外面有三处露天风吕,两个人其实只去了最大的那个池子,还有两个小池子没有去过,但是梁希真一进了屋里就抱着空调不撒手了,看来意思很明显。
梁希真在队友群里哆哆嗦嗦地发语音。
“冬天去这种露天池子太冷了太冷了,我现在头发上都有冰碴,冻死了。”
洛可可先回复。
“我并不想知道你头发上的冰碴,我比较关心你的感情生活嘻。”
然后是没良心的姜昇妍。
“我连你的感情生活也不关心嘻,我只希望你还记得答应给我们带的特产。”
凤淑大概没带手机,一直没有回复,梁希真一人给她们回了一句滚滚滚。
绘理居然是里面最靠谱的。
“真啊,你为什么不早问呢?我记得很多温泉山庄的房间阳台上应该就有池子的,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梁希真一脸蒙蔽,虽然这屋子她住了一晚,但还真不知道阳台是个什么情况,又怕冷不想过去看,只好扯着嗓子喊。
“恩恩恩恩你去看一眼嘛,我队友说这里阳台应该就有池子。”
段宜恩彼时正在吹头发,已经吹得半干,闻言放下吹风机甩了甩头发开了阳台门。
还真有个池子,虽然不太大,他之前居然都没有发现。
“是有一个小的。”
“唔,那外面的我们就不去了吧......或者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别管我啦,你自己去玩吧,就让我在这里做一条咸鱼。”
段宜恩对其他的露天池子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其实温泉这个东西,池子与池子之间的区别并不大,他只是沉默地去浴室接了热水出来,用热水泡过的毛巾擦她的头发,把冰碴擦掉。
“你还是先吹吹头发,感冒就不好了。”又拿了被子过来给她围上。
梁希真一边吹着自己的一头乱毛,一边沉默的回忆起自己之前补的视频。啧,按说这人以前并不是个什么体贴周到的人啊。
但是好像一直对她不错,不用说现在,就算是两个人还刚认识,完全没什么交情的时候,对她也是很照顾。
这样想着就没忍住问出口。
“为什么要对我好?”
什么傻问题。段宜恩被问得一愣,这还能有什么原因?
“我本来就应该对你好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不是说现在,我是说我们交往之前,那个时候为什么对我好呢?”
看着段宜恩懵圈的眼神,她继续说道:"第一期节目的时候,我睡着了,你没有叫醒我,还把我抱到了床上,自己做了清理的工作。"
"后来一起去露营的时候还帮我拿行李,还给我披衣服。"
"这样的事好像有很多,每一次无论是录节目还是私下见面好像都会多照顾也一点,但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我,所以,为什么?"
梁希真直视着他的眼睛,好像要从眼中望进他的心里。
为什么……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从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他好像就莫名地觉得她很弱,尽管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稳重可靠的人。
可是他那天就是从她的沉默中读到了紧张和抗拒,在她把他的手捧起来的时候,他感觉那双小手一直在微微地发颤。
好像就是这样他才格外注意了她一点,他之前对这个节目不说抵触,心里总是并不情愿的,对假想妻子本来也只打算和平共处。
可是要说对她很好……前面的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又转,并没有说出口,段宜恩只是沉默地把女朋友捞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头顶的发旋儿,问。
"这样就已经算是对你好了吗?"其实他做的那些,也只是举手之劳啊,是稍有风度的男人都会为女孩子做的不是吗?
梁希真被抱的挺舒服,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满足地叹出声。
"不够吗?这样对我的人,已经很少了啊。"她想了想,"除了我们队长,连家里人都很少做到这些。"
段宜恩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两个人就这样在暖和的室内相互依偎着,梁希真很轻很轻声地讲起了自己鲜少与人提起的童年。
她的母亲在生了她之后没到一年半就又生了她的弟弟,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就有了第二个,而母体本来也并不强健,她的弟弟,从娘胎里就带着不足,偏偏又是早产,还没满月就进过icu,身体脏器在还没发育起来的时候就有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还算健康,一个疾病缠身,孩子的父母会更加照顾哪一个,不是就非常明显了吗?
梁希真从小,先是奶奶带着,后来奶奶没了,外婆住的太远,又有儿子的孩子要照顾,就顾不上她了。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迫自立起来的。
一开始她也只是能把自己照顾好,不给妈妈增加负担,后来她偶尔观察妈妈煮饭做菜,好像也不是很难。
她在家务上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在她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已经可以自己处理好一家人的三餐了,妈妈只需要定时在医院门口等着她送来的饭就好。
她的天赋当然并不是点在家务上面的,这仅仅是她超人领悟力在这一方面的一个表现而已。因为爸爸是地质学家,总是要跟着单位东奔西跑,而弟弟的病也经常需要转院治疗,妈妈总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医院治愈他,一家人在祖国大陆上辗转来去,她的学也上的断断续续,有时候半年就会换一个学校,跳级也是常态,对于她来说,更重要的并不是学习如何,而是照顾弟弟。
这样,她也连蹦带跳地,在12岁的时候就上了高中,还被当地多家媒体报道过,神童天才这样的名词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按。然而到了高中跳级就不存在了,她纵然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个天才,也没办法在包揽家务的情况下再跳级。但是机会很快来了,她参加数学竞赛,在这个她从小就十分擅长的科目拿了全国的金奖,还被送到国外去参赛。
国外比赛的金奖给她带来了保送的名额,家里老老小小欢欣鼓舞,而她更高兴的,并不是保送的大学是全国最好的两所之一,而是,她可以暂停学业,把自己更投入到照顾弟弟上面去。
梁希真的语气很轻,很平缓,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没有埋怨,没有遗憾,这一切在她眼里那么正常,只是每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作出的选择而已。然而听到这里段宜恩的心里已经像有个什么东西攥着一样,默默把手臂更收紧了点。
所以,从小,她就是照顾别人的那一个,没有人看到她也是一个稚弱的孩子,没有人想到她也需要被疼爱,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些,她是一棵柔嫩的小树苗的时候就已经逼着自己担当起了一棵大树的责任。
他是父亲盼望十几年才得来的长子,从小在父母姐姐的关爱下长大,因为得到的爱太多所以也不吝于馈赠给别人,许多时候他给别人关心,只是举手之劳,连自己都意识不到这样居然能算作是对别人好,可是对于得到的爱那么少的她来说,却可以一直记这么久。
而更令他揪心的是,她明明得到的爱并不多,却一直在慷慨地对外赠与,她得到的照顾最少,却一直努力地把身边的每个人都照顾周到。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消耗,她总是会力不从心,却很少有人会看出来,大概在被她照顾的人眼里,她总是无所不能的,没有什么能把她难倒,也没有什么能让她无力,因为她总是表现的风轻云淡,所以即使她承担的已经超过她能负荷的,旁人也只觉得她还能继续。
他只是从一开始就碰上了她力不从心的时候,并且看了出来,之后就在心里存了一个"她或许不行"的印象,所以之后的相处里,她稍微有一点感到负担的时候,他就能发现了。倘若不是这样,他大概也会作为认识的人,成为她照顾着的——也就是让她负担的一部分。
"你怎么了?"梁希真说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说完才发现她的男朋友已经半天没说话了,她稍微坐起来一点,看见他的脸上好像是有些难过的表情。
"干嘛这样啊……也不算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有人对我好了嘛。嗯?"她一边安慰一边抬起一只小手去摸段宜恩的脸,但是被他把手捉住,又重新拉回了怀里。
温情在这个空间内流淌着,尽管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就只是这样互相拥抱着也觉得满足,好像哪里被填满了,饱涨的要漫出来的欢喜。
"唔,好像应该起来了,腿有点麻。"
段宜恩闻言刚要把她架起来,又感觉这个小姑娘并不是真的想起来,因为她又笑嘻嘻地往自己怀里贴的更紧。
"但是不想放手。"梁希真脸埋在他怀里,声音有点闷闷的,"再抱一会儿好不好,一小会儿就起来。"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又旋即关上,门外有木器碰撞地面的声音,店家很体贴地没有打扰,连出声都没有,把要送的东西放下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