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
六月初,顾笛偶遇过尹浩一次。
那时是尹浩受伤后的一个半月,已经出院正在休假,那天去z中接正在读高三的妹妹,正好在学校门口与顾笛打了照面。
“诶,顾笛姐!”他朝她招招手。
顾笛先是一怔,随即也笑着回应:“是尹警官啊!怎么样,最近身体还好吗?”
“没事没事!小伤!”他气色不错,还是之前朝气十足的模样。
“你还是好好养着,千万别留什么后遗症了!”
“谢谢你啊顾笛姐。”小伙子说着有些懊恼地挠挠后脑勺,愤愤的:“不过现在想起来还是来气!那帮孙子真他妈该死!又贩毒又拐卖妇女,还他妈给老子来暗枪!要不是当时师父反应快拉了我一把,我还真就回不来了!”
顾笛闻言心尖一颤,开口有些吞吐:“你……你们在那儿,是不是天天真枪实弹的?”
尹浩有些自知失言,捂了嘴巴朝顾笛眨了两下眼睛,谁知顾笛死死盯着自己,最后只好沉了声调说实话:“姐,你也知道,边境线上的那些罪犯很多都是集团性的,势力非常大,大多都配有枪械,抓捕起来确实有风险。”他话锋一转:“不过姐你也别担心师父,他厉害着呢!经验比我丰富、反应比我快、体能也比我好,肯定不会像我这么傻不愣登地就被人打两枪!”
顾笛知晓陆绍阳当刑警这么多年,却是直至这次,她才切实地意识到——陆绍阳那总是讨好的、卑微的身影的另一面,是长久以来,他行走在万家灯火背后的黑暗里,行走了黑与白那布满荆棘与刀刃的边缘上。
顾笛叹了口气,又问:“上次他回来的时候,我听他说,这个案子有很大几率破获是吗?”
尹浩点点头:“确实!这一个多月我在休假,不过还是听说又有了些进展。”他说着压低了声音:“还有顾笛姐,我可是把你当亲嫂子了才跟你说的。大概三个半月前吧,我们安插的一个线人发来了几段影像,师父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很像他妹妹的女人身影一闪而过……就是太模糊了,而且时隔多年,他不敢确认。这些其实都该绝对保密的,姐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说了。”
风在顾笛的耳畔一缕一缕地拂动而过,她侧过身去恍惚着抬起眼,发觉夕阳的余晖依旧烂漫到刺目。而后,她终是落下了泪来。
后来又是几季匆匆,转眼到了年底。
这年是个暖冬,雪没下下来,只是一个劲儿地下雨,滴滴答答,反倒是愈发地清冷。
顾笛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觉得心头惶惶难安,就像是预感到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可一天一天过去,日日照旧,又好像什么也不会发生。
一直到十二月末一个湿寒的清晨,顾笛要看早自习的班早早出了家门。她撑着雨伞,仔细地跨过坑洼路面上的水塘,却还是被飞溅起来的拖着泥的雨水弄脏了一侧的衣摆。她无奈地跑到街旁的屋檐下,打开手包准备拿张纸巾擦拭衣服,却就在那个转瞬望见了忽而亮起的手机屏幕。
是尹浩发来的短信——
“顾笛姐,案子已经破获了,主犯基本落网,部分受害人已经获救。”
她觉得呼吸一滞,微颤着嘴唇,丝毫无法动弹。
随后他又发来一条——
“师父的妹妹,也找到了。”
…………
案件的主犯,是近年来活跃于中缅边境的琨帮,十七年前由中缅混血的郭琨一手创建,起初只是做小成本的边境贸易,后来实力渐渐壮大,便勾结了缅甸、老挝等国的势力,开始从事毒品贩运和跨境的妇女拐卖。
根据供词,他们往往从老挝、缅甸、泰国、以及中国内地由末端爪牙诱拐或者强行绑架年轻貌美的女性,一层一层运至边境线,以高价卖给毒枭或者世界各地来此做买卖的商人、甚至是逼其成为性工作者,从中赚取暴利。十余年间,由琨帮主导或经手的受害女性人数达到近千人。为了控制这些女人,他们强行注射毒品或者拷打施虐逼迫其屈服,其中亦是致使不少花季女孩惨死他乡。犯罪行径可谓罄竹难书。
琨帮头目非常狡猾,和几国警方对峙数年,却从未被真正铲除。早些年中国内地治安不力、各省间未实现有效联网,他们趁机在云南、贵州、江苏、广东、湖北等省份相继作案。后来国内公安打击犯罪力度增强,琨帮便把作案重心转移到缅北、老挝这些政府管制效力低下的地区,同时更是以大笔钱款贿赂相关执法人员。就算偶有作案失败,团伙内部复杂缜密的组织结构也往往让案件被简单地定性、了结,因而琨帮规模性犯罪十余载却一直逍遥法外。
而这次能够破获,除了琨帮自身自负大意之外,案件发生之初的重视与坚持不懈地追查,成了至关重要的因素。
顾笛听到这些,是在公安分局接待室的门外。
她几乎已经记不太清自己从收到尹浩的短信到飞奔至这里的十多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给陆绍阳打电话,她想问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想问悦然好不好……更想问他是否平安。可打不通,然后她又打,依旧不通。她一边跑一边按重拨键,可始终却只有一个冰冷的女声。
然后她就站在这里了,听见陆绍阳的领导正向着什么人解释整个案件的前因后果。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见里面坐着的是陆永轩与梁淑贞。
“这件大案能破获…”她听见那位老警察说:“绍阳从头至尾付出了很多努力,是立了大功的。”
陆永轩与梁淑贞远比她所想象地要平静,也或许是内心正被炽热的火苗烧灼,却已在终年黯然无光的绝望里,习惯了不动声色罢了。
陆永轩并未回应老警察对陆绍阳的称赞,他的手指在平整的裤腿上抓出了数道蜿蜒的褶皱,微微动了唇,声音嘶哑得异常厉害:“那么陈局长…”他深深吸气,抬眼直视着面前的警官:“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的女儿的情况了吗?”
“哦……当然。”陈局长喝了口水,略显犹豫:“主要是担心你们太过激动,所以才没敢一上来就提及她。”
陆永轩淡笑:“都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到现在都自感很冷静。”他说着用手掌抚住身旁妻子微颤着的手,又道:“陈局长尽管说便是。”
“警方发现陆悦然是在琨帮头目之一的杨崇位于缅甸的私家别墅里,是被囚禁……哦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吃穿用度并未太过不堪,只是发现的时候她被绳子捆着,神智非常不清……”
他似乎觉得继续说下去实在对于眼前的两位老人过于残忍,噤声抬了眼,在两双惶然却异常坚定的眸子里,终究是选择不再隐瞒。
“她是被强迫吸毒的。好在没有给她用烈性的毒品。”他开口却又很快停下,继而又开了口,语气低沉悲怜:“根据琨帮的人交代,陆悦然2000年12月被绑架后,于2001年3月才由人辗转运至昆明。当时和她一起的还有十来个女孩,从昆明运至瑞丽,又偷渡去缅甸的大本营,这些事都是杨崇一手负责的。原本这些女孩是准备送到人贩市场上拍卖、或者直接送到泰国清莱的□□易场所,可那杨崇估计是看上了令千金,便私下留着占为己有了。”
他深叹,点燃了一支烟:“据说最开始这杨崇倒还真未对她做什么太过份的事,按交代的人的话说,真跟养小情人似的养着。只是令千金小小年纪性子却刚烈,抵死不从,那混蛋便开始有……”他顿了下,斟酌着措辞:“有…强迫型性行为。之后她三度逃跑,可一个小姑娘,身在异国他乡又能跑到哪里去?每次不到半天就被抓了回来。杨崇一恼,便诱使她吸毒,她没上当,之后就强迫吸。这么一来就等于把她紧紧控制住了……其实那些女孩子一旦被他们抓了去,便都是由不得自己掌控命运的了……”
梁淑贞一下子没有支持住自己的身体,毫无征兆地软倒在地。
顾笛心一惊,来不及掩饰面庞上肆意纵横的泪水,大力地旋开接待室的房门,冲进去扶住梁淑贞的身体:“梁阿姨!”
“我的悦悦……我的悦悦……遭了多少罪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梁淑贞失神地喃喃着,眼底深处早没了眼泪,只剩一片痛彻心扉的荒芜。
陆永轩没有说话,原本抬了眼也是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张口。他伸手按了按胸口,痛苦地微阖上双眸。
陆肖然在这时风尘仆仆地赶到,还未进门便看到父母亲均是哀痛万分的样子,不由心头一凛,手指抠着木质的门框关节处尽是一片惨白。
“爸,还好吗?”他冲进来,“是不是心脏不舒服?要不要吃点药?”说着又转头向着在顾笛扶持下面色已略有好转的母亲:“妈也没事吗?”
陆永轩在小儿子关切的询问里,这才稍稍缓过点神,睁开双目略显脱力地摆摆手,说:“肖然来了啊。我们没事,就是……需要缓一下。”
陆肖然点点头,而后抬眼望着一旁的陈局长,目光斥满焦急与忧虑:“警官!”
陈局长会意:“你姐姐目前生命无虞,只是这么多年…被性虐待、强迫吸毒,遭了太多罪,你父母需要一个过程接受。”他稍作停顿,伸手拍了拍陆肖然的手臂:“你得尽快接受陆悦然目前的情况,毕竟作为家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有你们坚强了她才有可能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轨道。劝劝你父母,能找到、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陆肖然垂头沉默了好久,有阴冷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入,他一个哆嗦,而后忽的紧紧攥拳,额角的青筋暴起,双目锋利地恍若霍霍的利刃,仿佛生生能将人活剐了般。这是顾笛二十余年来从未见过的陆肖然。
“那帮畜生他妈的就该去死!!不,死太便宜他们了!应该被一刀一刀活剐了!!!”他蹲下身,将头深埋在双臂里很久,顾笛听到一阵压抑的鼻息,他再抬眼的时候,刚才满腔几欲炸裂的悲愤渐欲被理智掩埋,他背过身去胡乱抹了两下眼角,定了定神:“也对……毕竟还活着……毕竟还活着的……”
陆永轩深吸一口气:“肖然,你妈不舒服,先带她回家休息。小笛,你也跟他们先走,陪陪你梁阿姨。”
几人拗不过陆永轩的坚持,陆肖然便只好先送她们离开。
陆永轩目送他们的背影,直至全然消失于视线,这才回神看向陈局,神色是迥异于先前的平静。
“陈局长今年多大?”他问。
陈局稍稍一愣,似是没想到陆永轩会问这么一个不搭界的问题:“我?哦,我六零年的。”
“那比我小些。”陆永轩淡淡一笑:“你孩子应该也不小了吧。”
陈局闻言亦笑:“是啊,我女儿八六年的,今年刚结婚。”
陆永轩微微点头,小声喃喃:“八六的……那比我们悦然还小一岁呢。”
陈局身形一滞,悲悯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没有说话。
陆永轩神色愈发柔和:“刚才在这的那个女孩,也和我女儿同岁,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挺不错的孩子吧?”
陈局点点头:“看着是个不错的姑娘。”
“可能说这话多少带点做父亲的私心……”陆永轩垂眸微笑:“我总觉得我们悦然比之小顾笛,是更漂亮更优秀的孩子。”
他的笑意真切,像是任何一位爱着子女的父亲谈及自己孩子时的那样。可这一切看在陈局眼里,就只落得一片一片无从言说的苍凉。
“悦然从小就是那种多才多艺、学习又好的孩子,从来没让我们操心,在班里还当班长呢,老师同学都喜欢她。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家小丫头才多大啊,十岁好像都没有呢,班里就有好几个小男孩吵着说长大以后一定要找像陆悦然那样的女朋友。班主任说给我妻子听,我妻子又转述给我,把我们大人逗得不行。”
回忆里的风是轻的,雨是柔的,仿佛人之所以能继续在寒凉的现世中支撑,全然都是依仗着那些静好安和的旧年。
“悦然很早就比别的孩子有想法,刚上初中的时候就说,自己以后的目标就是考去外交学院,想当外交官。我妻子说女孩子家的不要满世界跑,太辛苦。悦然就不服气,说自己以后一定会比男孩子还优秀。其实我当时也不赞成她想当外交官什么的,按照我和她妈的意思,她最好就能安安稳稳的,像小笛那样当个老师或者学学艺术,多好。”他抿了口茶水,抬眼静静地望了陈局片刻,轻笑道:“陈局长家里也是女儿,应该多少能理解我的想法的。女儿嘛,跟儿子不一样,就是想一辈子捧在掌心里宠着,舍不得她受苦,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陆永轩的尾音湮没在一圈又一圈化散开的烟雾里,陈局一阵晃眼。再定睛时,陆永轩已再没了笑颜,他一手撑着额,另一手夹着一只燃了小截的烟头。
“陆先生。”陈局缓言道:“好在孩子找回来了。”
他说着稍作停顿,又补充了句:“案犯基本上也都已抓获,法律必定会给所有受害者以及家属一个交代!”他意味深长地望了眼陆永轩:“还有杨崇那畜生,太狡猾了,能突破警方的包围逃窜到滇西的山区。后来是一支行动队,追了两天两夜的山路,才追捕上的。”他稍顿,“绍阳也去了。”
陆永轩半晌方才淡淡地“嗯”了声,接着用拇指摁了摁眉心,并没有抬眼:“他受伤了吗?”
“这没有听说。”
“嗯。”他缓慢地站起身,“有劳陈局长这么些年费心了,我必定是要重谢各位的。”
“陆先生。”陈局出声叫住了他,“您不必谢我什么,十几年前我就参与了陆悦然的失踪案子,可这么多年一直一无所获,不瞒您说,从我本人来讲,是真的放弃了的。您应该知道我说这话的意思……绍阳这孩子,我是一点一点看他从当年那个深陷愧疚与不安的少年,成长到现如今一名优秀勇敢的刑警。他这么多年所付出的努力我看在眼里,想必你们也同样是看到的。”
他深深叹息,接着道:“令千金的不幸遭遇,没人能为绍阳摆脱责任。他的确在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犯了巨大的错误……可……其实细想你我年少叛逆的时候,又何尝没有犯过混闯过祸?只不过是绍阳的一时犯浑造成了始料未及的后果,这才让这孩子背上似乎不可饶恕的罪责。我和您年龄相仿,也同样为人父,我看得出,您心底并非一点不牵挂他。现在既然将孩子找回来了,您也该试着将心头垒着的重物慢慢放下吧……现在的绍阳,是真的很好的孩子。”
顾笛这天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一刻。
梁淑贞的情绪稍稍稳定,还振作了精神说要趁这几天好好将家里布置得漂漂亮亮、要买悦然最爱吃的菜、要把早已尘封多年的全家福重新挂上。
她唠唠叨叨说了好多,说到自己泪如泉涌,说到自己终是没了任何气力方才不安地睡去。
之后陆肖然送顾笛回家。
陆肖然的车宽,进不去顾笛家楼前的窄巷,她于是便在巷口同他道了别,迎着昏黄的街灯往家走去。天气太冷,寒风吹得脸颊生疼,她一手紧了紧大衣,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手机响起的时候,顾笛刚刚拐进楼下的小院。她朝着双手呼了口热气,哆嗦着拉开手包拉链拿出手机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地理定位是“中国云南”。
她浑身一颤,根本顾不得方才还觉得刺骨万分的寒风,立在原地划开了接听按键。她在距离千里之外的电话这头,仿佛都能清晰地嗅到浓烈的酒精气味。
“哈哈哈……咦!猜猜我是谁呀?”
巨大的难受,在听闻间那头响起的醉熏的声音时,悄然无息地在她的心田间散开。
她强忍住喉头的哽咽,微哑着嗓音唤:“绍阳哥哥…”
“咿呀!”陆绍阳大声惊叫:“我咋用了同事的手机你还一下子听出了呀!不好玩不好玩!”
“你喝醉了是吗?”
“瞎说八道!我怎么会喝醉啊?你哥哥我就是……哈哈哈…我今天巨他妈的高兴你知道吗?”
“绍阳哥哥…你真喝多了,旁边有别人吗?把电话递给他我让他送你回住处休息好不好?”
“我不给!”
“你听话!”
“我才不给呢!嘿嘿,我就想和你说话……我悄悄告诉你哦!我可找着我那宝贝儿妹妹了呀!!说!你哥哥我厉不厉害?!”
迎面吹来的风让顾笛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她听见他又在电话里嘻嘻哈哈不知所云了半天,却忽的一下子没了声,顾笛心一凛,忙道:“绍阳哥哥…陆绍阳你在听吗?”
“哈……嘻嘻……我刚刚骗你呢!我才不高兴呢……我难受得都快死了哈哈!”
“……”
“那些孙子给我妹吸毒你知道吗?还□□她啊!身上那一道一道的伤痕可显眼了真的!……哈……我还告诉你噢!我妹见到我可害怕了!像看到杀人凶手似的都吓得颤抖呢……你说我是不是长得特吓人呀?不会啊,上次还有小妹妹说我好帅呢!哈哈哈!”
“……”
“我还去追杨崇那王八蛋了呢!那孙子牛逼啊居然让我追了两天两夜!我逮着他的时候差点儿就开枪把他毙了!结果那帮家伙硬把我给拦了,艹他奶奶的居然不让我毙!说什么违反规定!去他娘的规定!我就说啊,你们不让我毙他,我怕自个儿忍不住把自个儿给毙了!结果他们还硬拦着我呢!是不是都觉得我陆绍阳就他妈该把自个儿给毙了呀?”
顾笛感觉到温热的细流自眼底夺眶而出,蜿蜒面颊而过,涩涩的。
“别瞎说…”她哽咽着重复了遍:“别瞎说啊你…”
“我没瞎说呀臭丫头!到时候见到我妹现在那模样,你们肯定都会恨死我的…哈哈……没事没事,你们就该恨知道吗?我现在他妈的都巴不得自己以死谢罪了好呢!哈……无所谓的……我怎样都无所谓的!只要你们都好,都开心!对!你们都开心!我陆绍阳贱命一条什么都给你们……”
风又冷了些,有莹白的晶体自混沌的天幕缓缓飘零而下。
下雪了啊。
“绍阳哥哥…”顾笛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忽而散落的雪花里变得飘忽而渺远非常,“咱们回去休息好不好?你听话呀…”
他的声线攸的低落了许多,孩子般喃喃着问她:“你在哪儿呢丫头?我想你呀……我怎么只听得见你的声音见不着你人呢?你过来呀……我好难受真的……你来抱抱我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