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期末考不到二十天,实验班进度向来比平行班快,一边复习,一边兼顾着下学期的新课任务,两手紧抓。同样一节课,别的班只讲练习卷,实验班还要挪出半堂上新课。这样一来,时间自然紧凑。
老师节奏快,掐着时间完成教学任务,一堂课上得兵荒马乱,同学也跟着争分夺秒,压根没空闲分神开小差。
好不容易化学老师不拖堂,姜好赶紧趁着课间跑去卫生间。
下课时间,走廊站着几群学生,姜好经过16班门口,若有似无的,总觉得扎堆的男生中有道目光打在她身上,偏头看一眼,是个浓眉大眼的男生,双肘枕着栏杆,被发现也毫不避讳,愈发明目张胆地在她身上逡巡。
姜好下意识避开视线,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班上。
午休,因为要请陆霁晨吃饭,姜好没和安歌一块走,在教室里整理完早上的笔记,回头一看,陆霁晨还趴着睡觉。
她腹诽,都睡了三节课,跟磕了安眠药似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胛骨,没反应,伏低身子,顺着耳畔呼了口气,长长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姜好捕捉到这个瞬间,嘻嘻偷笑。
又伸出食指,刚触到脸颊,横在桌面的手指动了动,不露痕迹地抬起,勾住了恶作剧的指腹。
酥麻感从指尖传来,姜好噘嘴:“你反应怎么这么快!”见他抬起头,一脸清明,想抽出来手指,“你早就醒了是不是!”
“看看你想干什么。”
陆霁晨靠着椅背,手没放,指节若有若无地剐蹭,他攥着气力,姜好收不回手,只得由他去。
半晌,他摆弄完,意犹未尽地松手。
姜好瞪他,自以为颇有震慑力,其实跟只小奶猫似的。
吃饭去的是食堂三楼,小炒区一般是聚餐地,平时来的同学不多,姜好自告奋勇去点菜,两人口味都偏清淡,她没要辣菜。
这片都是大圆桌,陆霁晨挑了靠近教师食堂那侧的二人桌,把临窗的座位留着。
姜好坐下后打量两眼,兴奋道:“这里望出去能看见足球场。”
陆霁晨满了杯果汁,问她:“现在还看世界杯吗?”
“恩。”姜好说,“毕竟世界第一运动。”
梦想、拼搏、未知,全世界最好的球队捉对厮杀,无数球迷与主队荣辱并肩,每一个90分钟,有惊艳,有黯然,有逆袭,大起大落,人生不过如此。你为自己而战,也为爱你的人坚持。
有人一场游戏一场梦,她总觉得人应该活得更认真一些。有远方的理想,也有心中所爱的人,都需要努力。
“那天,我看见你踢球了。”
姜好嘬了口果汁,甜的,说话都沾上蜜桃味,“好帅哦。”
陆霁晨剥虾的手一顿:“有卡卡帅吗?”
“那还是我们卡卡略胜一筹。”她弯弯眼睛,偶像不是能轻易比下去的。
“你足球看的是什么。”陆霁晨把剔除壳的虾肉放到她碗里,觉得好笑,又有些气不过,“你看女足吗?”
姜好摇头,她还真是不关注。
“花痴。”陆霁晨盖棺定论。
姜好又瞪他,对方压根不觉得有攻击性,逗弄小猫咪似的眼神看她,她吐气,玩笑地说:“花痴就花痴,我告诉你,每年的足球先生多帅啊,身材好颜值高,说是梦中情人也不为过吧。”
她这番话说的有夸张成分,偏偏对面的人看起来真信了,薄唇微抿,眼眸幽深地锁着她。
姜好有些心虚,撇开目光,不巧迎面撞见了远远走来的傅政和。
想躲已经来不及,他已经看到她。
傅政和刚结束会议,身后还有其他老师,一行人走到隔壁的包间,途经的时候,姜好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在两人身上流连。
那厢陆霁晨注意力也游移在外,斜侧方坐着一桌男生,中间有个人隔几分钟便往这边张望,诡祟的很。
这人他认识,赵聪。
房子斌是年级有名的交际花,但凡他攒的局,每次总能带来几个新面孔,赵聪这人他在房子斌的聚餐碰见过两三次,也是个社交活跃分子,同房子斌蛇鼠一窝,两人一直联系紧密。
这些他都没兴趣知道,重要的是,这人对姜好图谋不轨。
赵聪再次悄摸瞟过来,探究的心思全都浮在眼里,藏都藏不住。
陆霁晨这次真恼了,眼风冷冷扫过去,如同千里冰封的湖泊,冻得赵聪冷不丁地发颤。他讪讪地收回眼。
晚自修,姜好完成作业后又翻出一张数学模拟卷,边上安歌和施秉闹哄哄,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皮子,她已经免疫,这两人一天不吵,互相都不得劲。
刚结束一轮互怼,施秉忽然想到件事,毫无羞耻心,又屁颠屁颠地抱起姑奶奶的大腿。
“安歌,元旦汇演我们班要出节目,大考在即,班上同学都没什么心思,我寻思要不你上台代表一下,唱首大歌!”
“滚!老娘合唱团有节目。”
“欸嘿,能不能再多唱首歌,就当为班级做贡献嘛!”
“这事你找俞霏霏啊,以前不都她干的嘛。”
“哎呀,她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刚请了半个月的病假,汇演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那你自己上吧,诗歌朗诵,爱祖国爱学校什么的你最拿手。”
施秉吃了瘪也没放在心上,手拄着脑袋琢磨下一步对策。
突然,看见安歌边上坐着的人,电光火石间立马想起些什么,眼神倏地亮了。
他狗腿子似的凑到姜好身侧,笑嘻嘻地问:“写卷子呢,真认真。”
姜好听他语气有些不对,停下笔,侧首无声询问。
施秉被姜好真诚的目光盯得有些尴尬,心虚地咳咳两声:“那什么,我见你资料上写大提琴十级,真是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好笑笑:“没什么,从小学的早,家里又抓的紧,就一步步坚持下来。”
“不不不,一般人可做不到同你一样水准。你这才艺不露一手我都替一中全体师生可惜。”
“你太抬举我了,能歌善舞的同学比比皆是,我这不算什么的。”
“不不不,是你太谦虚了,我看我们学校再也挑不出一个像你这样德才兼备、多才多艺又心地善良的女同学了!”
隔壁安歌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一个眼刀飞过来,警告意味十足,施秉冷不防的一哆嗦,连连向姑奶奶作揖求放过,回过头立马死死抱住姜好的手腕。
“姜好,帮帮我吧!”
架不住施秉的软磨硬泡,姜好心一软就答应了。
施秉显然没有想到姜好竟然这么好说话,当下大喜过望,猛夸了一大通彩虹屁,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绝世无双张口就来,就差没把姜好夸上天。
最后还是安歌直接一个手刀劈过:“你够了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这才灰溜溜的回去。
刚消停没几分钟,房子斌又找上门,压低声音问她:“姜好,待会请你吃宵夜?”
他语气怪怪的,姜好有些奇怪。
“安歌一起吗?”她问。
房子斌眸光闪烁,咽了口唾沫,定定地说:“今天不找她成吗?”
姜好愈加疑惑。奈何房子斌神情坚定,她当是有事情想单独找她,温和道:“没关系,你有什么事现在和我说就行。”
房子斌叹了口气,还是据实相告:“也没什么,有个好兄弟托我问了好久,想要……”他噎住,话到嘴边又囫囵,半天说不清楚,眼一闭开始瞎扯,“j市的特产!”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无语,不知道姜好信了没,估计也是瞧出他古怪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恳切,最后还是点头应了。
房子斌松了口气,回到位置上发了个ok的表情,平静下来,心里又觉得不踏实,总觉得自己像只欺骗小红帽的大尾巴狼。
不对,他顶多算是个传声筒,赵聪才是大灰狼。
晚自修的下课铃声在校园响起,陆霁晨掐算着时间,慢悠悠地逆流而上,走到教室竟然没有瞧见人。
真是稀奇,大半个班的人都还在,姜好竟然会不在。
于敏慧来位置上找安歌回寝室,奇怪地问了句:“姜好先回去了吗?”
安歌拿水杯起身:“她没下课就先走了,好像和谁吃东西去。”
“谁啊?”
“她没说。我估计肯定是个男生。”
安歌深知这些臭男生的性子,早就料到迟早有这一天,“没办法,我们姜好这么美,人见人爱。”
人见人爱,陆霁晨玩味着这个词,眼眸忽地凝深。
姜好看到坐在对面的赵聪才知道房子斌卖的是哪壶药。
赵聪这人和房子斌一个风格,自来熟,刚见面就像老相识似的,倒水、布菜、自我介绍、找话题聊天,说话做事一套套的,圆滑周到,总之姜好倒是没觉得尴尬。
夜宵过半,他用纸巾抹了把嘴,估摸时机差不多,慢慢切入正题:“听文武说,你和陆霁晨是小学同学?”
姜好嗯了声,脑子里还在盘桓晚自修做的一道题目,其实很想早点回寝室拿纸笔演算,但出于礼貌还是坐着没动。
“以前认识,”赵聪试探道,“那就是朋友关系,应该不是男女朋友吧?”
他音量不高,姜好只听清朋友什么的,应了声:“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赵聪放心地笑了:“我就说嘛,再怎么着他也不能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姜好有点讶异,下意识抬头望了他一眼:“什么意思啊?”
“你和他不是认识嘛,应该也有些了解。”他笑着说,“他经常换女朋友的。”
姜好顿住,她确实不怎么了解。
蓦地想起小树林里两个人影,闷闷道:“是吗?”
赵聪打量她的表情,有意说:“挺多女生追他的,不管有没有女朋友,桃花依旧多到挡不住,他基本不拒绝,不挑明,也不负责,薄情得很,让人又爱又恨的。”
姜好坐直身子:“你想说什么?”
“和他在一起,女生会很累。”赵聪最后说。
吃了一顿宵夜,赵聪基本摸清七八分,追姜好不能硬着来,细水长流的路数比较适宜。
他装了回正人君子,有模有样送她到寝室楼下,温和有礼地说道:“谢谢你和我吃宵夜。”
姜好笑笑:“不客气。”说罢又返回问他,“你还要j市特产吗?”
房子斌之前已经同他串好供,赵聪装的挺像回事:“如果不麻烦的话,帮我带一份。”
“行,我托以前的同学寄一份过来。”姜好客气地答。
“那太好了,谢谢。”
赵聪前脚刚离开,姜好转身就看见银杏树下站着的人,面无表情,和夜色一般黑沉沉的。
即便隐在树翳底下都难以让人忽视,再加上他周遭气场低沉,边上路过的女生忍不住放眼张望。
姜好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才看见他手中掐着烟。
她皱眉,想劝他老抽烟不好,就听见陆霁晨低沉的嗓音迎头响起:“晚自习早走是为了和他吃宵夜?”
他的脸色可以称得上奇差,姜好小小暗怵,嗯了声,没再说活。
陆霁晨冷笑:“你怎么这么好约?是个男生追你都不懂拒绝?”
“人家没追我。”姜好莫名其妙。
陆霁晨吸口烟,狠狠揿灭在树干,气极反笑:“孤男寡女晚上吃饭,图什么,难不成他也给你讲试卷?”
姜好抹了把脸,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两个人的谈话已经引来不少视线,他不在意,姜好不能不在意,她抬头看他一眼,往小树林里走去。
陆霁晨敛着眉眼,攒着火跟在后头。
周围少了旁人的注目,姜好神经放松不少,她试着融洽气氛:“他就是想托我买点特产。”
陆霁晨嗤了声,真心觉得可笑。偏过头去,克制着不向她倾泻出恼怒的情绪。
听了半天,反应过来他在恼什么,姜好低头闷闷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早恋的。”
陆霁晨转头寻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又找茬儿:“没说不让你早恋,不过赵聪不行。”
他的语气明显缓和,她乖巧地点头:“我不喜欢他的。”
陆霁晨面色稍晴,撩撩唇角:“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