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强凌弱？！”

顾细细的声调不由得提高了两分。

“不错，恃强凌弱。”

秦思点了点头，用眼神阻止了顾细细的无数疑问，接着说道：

“我能杀他们，是因为我比他们强，他们比我弱。

“就像之前视频里他们展现的那些奇景，也不就因为他们比那些人更强么？

“这个世界大多数时候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一个人在同样的立场和条件下所做的决定也有可能完全相反，很大情况下取决于你掌握信息的多寡。

“就这一点道理，我刚才已经向你举例证明过了。

“我们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也不是某个永远长不大的死神小学生，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芸芸众生之中的寻常一员。

“想要得到全部的情报，再从中找出理论上完全正确的选择？

“抱歉，那是只存在于书中的神话。

“在现实中，你唯有从有限的情报之中，选择出看似最好的那个选项。

“甚至大多数的情况中，你只能从很糟的结果，更糟的结果和非常糟的结果中选择一个。

“所以我不敢说自己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毕竟千年前的那位公认的民族英雄也能被某些后来人改作了妨碍民族统一的罪人。

“我只能保证我那时所做的，就是在当时环境之中最合适的选择。要是让我再选一次，再选十次，我也还是同样的做法。”

顾细细备受保护的天真生命中第一次接触如此血淋淋的真实，她似乎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不俗的智慧却告诉她秦思说的可能是真的，所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吐出一句话来。

秦思看了看她纠结的表情，继续说道：

“至于他们必须要死的真正原因太过复杂，你的权限不足，我不能害你，只能告诉你一个事情的大概。

“米国有一件秘密武器，完成后的威力相当于顶尖的极上境。

“它当时唯一缺少的部分就是愤怒的情绪，米国的执政者不便在自己的国土上刻意制造过多的愤怒，帝国使团的荒唐行为却恰好给他们带来了这个。

“也许是长期慑于帝国的国威，米国政府并未及时阻止事件的进一步发展。

“民众的愤怒一起，即使把帝国使团带离米国也是无用，唯有我以一个帝国人的身份击杀了他们，方能平息民众的怒火。

“否则它们的秘密武器一旦完成，携复仇之怒火而来，不管战争最后的结果如何，都会有数以亿计的民众会卷入战火之中。

“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听到秦思说完之后，顾细细的神情软化了下来，她看向秦思的眼神之中，不再带有冰冷之色，反倒蕴含了一丝敬仰。

也许是被她灼灼的眼神盯得有些不习惯，秦思突然转移话题道：

“对了，你那个方形的身体是能治的。”

顾细细被他弄得一愣，然后脸上骤然一阵通红，也不知道是羞恼，还是兴奋。

要知道她当初愿意接受这个长达五年的任务，除了她的防御灵意适合保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积攒院内功勋。

毕竟就连她的姐姐也对这个病症束手无策，要是哪一天真的有人找出了解决方案，到时却缺少难以获得的材料之类的可不行。

就算她是顾阀的小公主，也不能凭借身份就从施药院肆意索取珍贵材料；恰恰相反，越是身份尊崇的成员，越不能破坏既定的规矩。

她急切地双手抓住秦思的小臂，脱口而出道：

“真的吗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她其实知道秦思说的多半是真的。

在隐秘中与秦思相伴五年，别的东西她也许不清楚，但秦思确实受到了师尊的传承托付，这一点她是深信不疑。

不说别的，单凭他手上的那则妙手，便已说明了所有问题。

不是施药院嫡传或许看不出来，但她观察了五年之久，已是几乎可以100%确定，秦思的妙手，并不是霍杰以为的“神妙手”，而是——

“无上妙手”。

施药院非院主不传的至高绝学。

就连她的姐姐顾住栗，也是因为各种原因，目前无法承袭院主之位，只得在前面加上代理二字。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没有修得“无上妙手”。

细细可知道修炼妙手的无上难度，她就是因为从小怕疼，连“神妙手”也没有修得，如今只有“圣妙手”在身，之前才被霍杰肆意欺负。

但想起那绵延半年的酸麻苦痛肿胀裂七种感觉在手上无限循环，她就没有了坚持的信心。

更何况无上妙手，需要坚持整整两年时间，而烈度还是神妙手的十倍以上。

她姐姐倒是不怕苦楚，只是修炼所受的苦痛实在超出了她的忍耐程度。

想到这里，细细才感觉到有一只大手拍了拍她洁白柔嫩的小手，只听秦思缓缓说道：

“真的，但是你的病症拖延时间过长，前期需要每天行针。

“方便的话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吧，等到第一期病症缓解，我们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若是谈话发生之前，顾细细肯定一口便回绝了这个要求，即使它能除去自己深恶痛绝的痛苦病症。

但不知怎的，在听了刚才的谈话之后，顾细细突然之间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就连她自己心里，也觉得这样近距离保护着他不也挺好，省得整天在门外风餐露宿，怪难受的。

看到细细点头同意，秦思把她仍紧握在自己小臂上的双手轻轻拿起来，放进被里。

她今天确实受伤不浅，即使受了秦思精湛的治疗，说了这么长时间话，也还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说服了她再躺着休息一会，秦思打开了门下楼，打算为她准备适才就要做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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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听到秦思轻轻关上了门，听他的话闭上眼睛的顾细细就又睁开了她美丽的银色眼眸。

虽然因为心思单纯，想不到那些没经历过的弯弯绕绕，但她又不是真的傻瓜。

相反，她的智商在施药院之中，可一直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她确实受到众多长辈的保护，世间的阴暗面极少接触，但从小在施药院中耳濡目染，基础的权谋机变还是见过很多的。

通过秦思简单地描述，再结合着他先前给她对于阴暗面的警醒，顾细细已经能够还原出他藏着没说的那另一部分内容。

按照帝国使团那些人视频中在国内的表现，原本这次使团出使恐怕就没安什么好心。

帝国高层怕是知道了米国秘密武器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派出使团作为炮灰纵容它爆发，并要它在仓促之间进攻帝国本土，发起战争。

帝国本土，尤其是帝都的防御是非常强悍的，更何况是以逸待劳，以有心谋无算，他们恐怕就是打算着凭借这一点，要将对手消灭于萌芽之中。

至于数亿普通民众的死活，从来就不在那些高层的计算范围之内。

反正那是放养的韭菜，割了一茬，接着再长就是。

而秦思原本若是放任此事不管，只需在两国战事发生之前回国，就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毕竟他作为药王的嫡传，是帝国目前身份最高的个体之一，战事一起，他和他的家人必然都会受到帝国高层的保护。

可当年他来了这一出之后，所有的压力就放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你阻止的，你就要负责。”

顾细细轻而易举就能想到武道院的最高合议庭对秦思说了类似的话语，而连她都能凭空想到的结果，秦思那么聪明的人，事先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这恐怕也就是帝国高层不约而同保下他的关键所在。

想通了一切的顾细细咬着自己好看的唇，一双银眸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神迷离。

原本以为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却没想到，他却选择了把数亿黎民的生命之重都压在了自己一人的肩头。

“铁肩担道义，妙手救人间。”

恐怕才是他为人的真正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