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去过江家无数次，她第一次这样悉心打扮，这一天晚上，她要给张慧兰补课。看着镜子里自己不再年轻的带着风月痕迹的脸，李洛轻轻叹了一口气。

张慧兰满心欢喜的开门，一边让李洛进屋，一边跟厨房吩咐：“一会儿安国和亦飞回来，让他们先吃饭，不用等我。”

李洛坐在钢琴前，抬起手腕，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一首欢快的民乐响起，张慧兰则是坐在一旁，认真的看着李洛的两只手的交叉，重叠，换位。

接下来，是张慧兰弹，李洛坐在一旁看。张慧兰错了两次，李洛都没有看出来，她心里像打鼓，心里的紧张情绪随着音符飘到窗外。

“咦？今天妈妈还在练琴。”江亦飞并肩和江安国站在自己庭院里，看二楼琴房亮着灯。

“这样很好……现在我们都太忙，都没有时间陪她，她自己这样给自己安排一堆事情，反倒是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江安国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江亦飞跟着父亲，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厨房按照吩咐，给江安国和江亦飞准备好了饭菜。

“李老师，最后再弹一遍，这个交叉，我还是做不好，我录下来，慢慢练习。”张慧兰说。

李洛没有拒绝，她坐下来，一气呵成，流畅优雅的弹着曲子。她心里依旧翻腾，她早就听到门声，她知道，她要见的人仅仅隔着一扇门。

“今天妈的钢琴老师在？”江亦飞听着流畅的音符，不由得问。

“是啊，今天李老师在，补上次的一节课。”保姆见两个人吃完，便收拾起来。江亦飞和江安国也一起起身，来到了客厅的沙发。

平常他们各自回来的晚，都是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今天难得一起回来，所以坐在一起。

李洛一曲弹毕，轻轻站起身。

“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去了。”李洛一边说，一边收起自己的琴谱。

“李老师，我都安排好了，你一会儿跟我一起吃完饭再走吧。”张慧兰说。

“我家牧野好不容易回来几天，我还是回去陪他一起吃。”李洛自然的笑着跟张慧兰推却。

张慧兰立刻领会，说道：“那，我就不留你了……李老师，你有机会，应该告诉他，你是他母亲……”

李洛背对着张慧兰，听着这些话突然愣住，然后，默默的点点头。

李洛和张慧兰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江亦飞听到脚步声，立即站起身。

“阿姨好！”江亦飞看着缓缓走下楼梯的李洛，礼貌的问好。

江安国看着楼梯里走下来的人，从挪动的脚步，再到长裙的涟漪，最后到上衣，他眯着眼睛，突然愣神。他不相信自己眼前的真相，江安国站起身，木讷的愣在那里，此刻，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躲避了。

“安国，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钢琴老师！”张慧兰走过来，给江安国介绍。

李洛挺直了身子，同样直视着江安国，眼睛里渐渐湿润。

“安国！”李洛轻声喊出江安国的名字，李洛的声音坚定，但是带着些许颤抖。

“……李……李洛……”江安国应声。

本来还满脸笑容的张慧兰，突然被面前的景象搞糊涂。江安国和自己的钢琴老师认识，他们早就认识。等等……张慧兰脑海里突然掠过江安国的声音：“李洛！”她的这个李老师，是李洛………张慧兰的记忆搜寻回那一晚江安国醉酒留下的那张汇款单，对，是李洛，竟然是眼前的这个李洛吗？！

张慧兰看着江安国有些抽搐的嘴角，又看着李洛眼神里流露出的悲伤神情，她确定，没错了。

“你是……你是那个李洛……那个……”张慧兰说着，突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江亦飞跑过来，一把扶住母亲。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江亦飞一头雾水。

江安国眼里掠过疲惫和无奈，瘫坐在沙发上。

李洛眼里噙着泪水，看着张慧兰，一字一顿的说道：“慧兰姐……”

“从一开始接近我，你就知道对不对？李洛，我的李老师？”张慧兰眼神里带着愤恨。

李洛仰着头，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是……我都知道……”

“请你马上离开……马上……”张慧兰指着李洛，颤抖了双手，她想喊，可是说出来的声音，却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嘶哑。

李洛依然仰着头，噙着泪水，她没有看张慧兰，只是看了一眼江安国，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安国，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

李洛说完，夺门而去，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李洛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江安国那副白发，那副犹豫，她不曾如此近距离的看过。

江亦飞把张慧兰扶上沙发，他看着江安国垂着头，无奈的模样。他知道，这可能是父亲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他最好不要知道，于是给父母亲各倒了一杯水，自己退到自己房间去了。

江亦飞见到李洛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那时候觉得，是因为她跟李牧野站在一起的缘故，现在想想，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他站在自己的房间窗口，看着对面的住宅楼，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或者弟弟，他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慧兰……”江安国无奈的看着张慧兰：“这么多年……该来的还是来了……”

听着这句话，张慧兰有些惊讶，江安国的反应，过于平静了：“李洛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会知道恩赐的下落吗？……难道，她也跑过来跟我一起去孤儿院，也是为了寻找恩赐吗？”

江安国不做声，他眼里写满复杂。

张慧兰摸了一把眼泪，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问道：“江安国，你告诉我，你打心里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也一直都期待着找到这份血脉……”

江安国突然抬起头直视张慧兰，从前，他说过很多遍，他已经放下了。可是现在，李洛竟然就这样出现，他不是期待，而是突然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