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江安国木讷的目光定在妻子身上,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这场一直隐瞒了几十年的骗局,他再怎么解释,都无计于补。
“对不起……慧兰……”江安国低着头。
“对不起……这一句轻描淡写,怎么敌过我这些年背负罪名的人生……又怎么补偿我愧疚担心的这些年……”张慧兰眼眶红了,她伸手摘掉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露出清晰的勒痕。
江安国有些错愕的看着张慧兰。
“如果不是亦飞及时赶到……我这辈子……就那么在怨愤里结束了……”张慧兰说着,长长出了一口气。
“你怎么这么傻……”江安国心疼的看着张慧兰,他挪动身子想起来,却体力不支。
“我已经想开了……不用你那么假惺惺……”张慧兰用手擦了一把眼泪:“这么多年,我痛苦的根,都是你埋下的……你看着我痛苦,看着我愧疚,却假装视而不见……现在……算了……”
“慧兰……”江安国垂下头,他看起来更加无
力了。
“今天来,是跟你说一件事。”张慧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语言。
“……你说……”江安国抬起头,从前那个温柔的张慧兰,现在多了一股奇妙的力量在身上。
“我们离婚吧……”张慧兰平静的眼神看着江安国:“我们离婚吧……虽然你现在病痛缠身,或许不是时候……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再跟你过完后面的人生……”
江安国听着,心痛的闭上了眼睛。
“我虽然希望尽快……但是也要等你手术后大夫许可外出……”张慧兰接着说。
“这个年纪,你跟我离了婚,能去哪儿?你想过吗?”沉默了半晌,江安国问。
张慧兰突然嘴角露出一丝微冷的笑,说道:“这个跟你无关,你现在……唯一能帮我的,就是离婚……”
又经过了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江安国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好……”他看着面前的女人,那个曾经温柔贤惠,又知书达礼的女人,那个一直倚靠自己的妻子,突然换了一副面孔。
张慧兰听着江安国说出这个“好”字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把粥喝了吧!”张慧兰说完,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倒是江安国,拼命让自己稳定下来,低下头,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粥。
“慧兰……你就那么恨我吗……”江安国懊悔的看着张慧兰。
“恨……对不起,这件事情我撒不了谎。”张慧兰平静的从江安国手里拿过碗,又给他盛了一碗粥,递过去。
最后的时光,体面的相处吧。张慧兰想着,眼睛望向窗外。冬天韵味越来越浓,这个冬天,她要自己挺过去。
“我有意见事情……想问你……”张慧兰没有看江安国。
“……你尽管说……”江安国眼睛里露出深邃的眼神。
“李牧野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你应该早就知道吧?”张慧兰想着,可怜的女人不只是她自己,李洛,应该也是一个。
江安国放下手里的碗,靠在病床上,紧紧闭上了眼睛。
“我应该没有猜错吧?难怪李洛来找你的时候你那么平静,难怪你见到李牧野的时候显得那么波澜不惊,那是因为……李牧野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对不对,江安国?”张慧兰一口气说完,瞪着眼睛看向江安国。
江安国仿佛最后的底气被抽走,只是软塌塌的靠在病床上,无力的看着张慧兰。
“李洛她自己不知道吗?还是……?”张慧兰停住,他不敢往下想,她不敢把江安国想的如此阴暗一无是处。
“我太自私了……都怪我太自私了……慧兰……”江安国看着张慧兰,试图解释:“我那时候,太年轻了……在外面跑,又那么好面子……所以……”
“所以我们都是你的棋子……对吗?”张慧兰看着江安国,她难以想象,一个跟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丈夫,看起来温文尔雅,背地里却做出这样无耻的勾当。
“我对不起你们……”江安国无力的躺在床上。
“李洛的孩子是你安排的……真的是……”张慧兰无力的摇头。
江安国不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他再说什么,也都是徒劳,什么都不会改变了。
“你只爱你自己……从来没有爱过别人……”张慧兰同样无力的站起身,走出了病室。
江安国听到张慧兰走出病室,无奈的闭着眼睛,两行热泪从眼眶里流下来,打湿了枕巾。他无可辩解,是的,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冬天,尤其到了傍晚,在外面的人就很少了。张慧兰愣愣的从小区里走来走去,心事重重。
“慧兰姐……”这个声音,是张慧兰期待的。
“李洛……来我家里坐坐吧……”张慧兰看着外出回来的李洛,发出邀请。她看着李洛的清瘦的身体,心里生出一股奇妙的心疼,这个女人,比自己更可悲,张慧兰突然在这一瞬间,心疼起她嘴角的微冷来。
“最近……江安国身体还好吗?听说……又做了二次手术……”李洛看着张慧兰,轻声问道。
“还好……不过……再怎么样,都要接受现实……手术和化疗,只是缓兵之计。”张慧兰平静的说着,她注意到李洛的眼睛里闪烁出痛心的表情。
“我……或许……我不该打扰你们平静的生活……”李洛突然咬住嘴唇,她想,或许,这次她错了。
“你别这么说……你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一个人带着孩子寄人篱下,也难为你了……”张慧兰说着,给李洛茶碗里加了茶水。
“我从前……那么恨他……可是一听说他病了……却又怪罪起自己当初恨他了……或许,我说这些不合时宜,但是……他是个好人……一直都对我很好。”李洛眼睛里泛着泪花。
“……”张慧兰看着李洛的神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知道,这个女人的心,还没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