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手术后的整整一个星期，魏紫苏都承担了在江安国病室和家里穿梭的人。江亦飞同样的频率在医院，家和公司的范围内奔走，有时候还会送魏紫苏去实习医院，虽然多跑了一个点，可是似乎是有了一个人分担，江亦飞感觉肩上没有那么重了，他觉得再难，生活都是向前的。

这一天整理完江安国的东西，江亦飞送魏紫苏回出租屋，路程并不是太远，可是每到这个阶段，魏紫苏都会觉得有点尴尬，总想说点什么把沉默打破。而江亦飞似乎是故意的，只要魏紫苏不开口，他都不会主动找话题，只是享受那份沉默。

“你……不劝劝张婶吗？江叔这次手术……体力真的更虚弱了。”魏紫苏打破了沉默。

“……我妈妈一直都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她一直都替我爸爸着想……这次恐怕是有特别的原因，我不好问。”江亦飞说道，他确实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母亲连生命都曾放弃过，那份伤痛，是否可以就这样轻描淡写而过呢。

“她们从前那么相濡以沫……”魏紫苏觉得很可惜，迟钝了一下，她转头看着江亦飞，问道：“是因为江叔有李牧野这个儿子吗？”

“不是。”江亦飞几乎没有思考，立刻回答：“他们相认，还是我妈妈找的李洛。”

魏紫苏沉默了。她确实无法明白，世间如此难得的最后时光，怎么张婶竟然可以如此绝情。

“张婶情绪也不好……我这几次去你家，碰见她，她很快就躲避开，回房间了……跟之前的张婶，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魏紫苏微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江亦飞，问道：“亦飞，你很累吧？”

江亦飞听到最后一句，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确很累，可是他没说，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

“你常来看看我，就一点都不累了。”江亦飞说道。

魏紫苏轻轻哼了一声，把眼睛望向车窗外。这些年，她们吵吵闹闹，这样看似轻松的氛围，算是久违了。

江亦飞看着魏紫苏微红的脸，心里竟然露出一丝偷偷的喜悦和放松。

“紫苏……”看着魏紫苏即将下车，江亦飞忍不住叫住。

“……”魏紫苏愣了一下。

“……没什么……注意身体。”江亦飞把自己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心里默念的四个字是：“嫁给我吧……”

看着魏紫苏离去的背影，江亦飞轻轻吐了一口气。现在的状态和感觉是最好的，他舍不得破坏。

张慧兰这些天回来，没有问过一句关于江安国的事，她像是一个患了精神病的人一样，不停的翻腾着一些从前的旧物，有时候嚎啕大哭，也有时候沉默发呆。

这一天晚上，她像从前那样又开始翻腾那些旧物，在一张折的有些破旧的黄纸前，张慧兰定住了目光。她伸出手缓缓拿过来，轻轻打开，她眼睛里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温柔。那是她和江安国那个年代的结婚证，还是毛笔字写的两个人的名字，年月日。

张慧兰看着旧物，不由得闪烁出泪光，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被欺骗一辈子，做一个傻女人，以为自己很幸福。

“妈，怎么又哭了……”江亦飞回来，看到跪在地上整理物品的张慧兰，说道。

“哦……亦飞，我好多了，真的……我真是……又让你看见我哭……”张慧兰有些语无伦次。

“爸爸今天状态很好……他可能……一直盼着您去看他呢……”江亦飞试探的说出来。

“……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张慧兰说着，眼睛落在那张破旧的结婚证上。

江亦飞听了，无比喜悦，他就知道，父亲再有过错，母亲一定会原谅他。

“好啊，那您今天早点休息，别让爸爸看见您黑着眼圈……”江亦飞说着，把母亲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也休息吧……”说着，张慧兰细致的折起那份证书。

江亦飞看着母亲的举动，嘴角露出欣慰。

清晨来的太快，江亦飞还没有睡醒，就只能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迷迷糊糊的走出卧室，隐约听到厨房的响动，似乎不是保姆，他走过去，看见张慧兰像从前一样系着围裙在给他准备早餐。

“妈！”江亦飞惊喜的叫道。

张慧兰转过身，她脸上的模样和神态，除了有些瘦削之外，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你起来了，快准备吃饭，今天这个粥，我熬了很久的。”张慧兰说着，又转过身接着忙碌去了。

江亦飞径自眨了眨眼睛，确认眼前这一切不是做梦之后，才欢快的走进洗漱室。

江安国孤单的躺在病房里，他此刻内心是冰冷的。他这辈子做过无数次重要的决定，大多数都是对的，可是这一次，他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他想着张慧兰知道真相的情景，他开始怀疑，这一次，他是不是真的错了呢……

探病时间到了，门咿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的人，让颓靡的江安国突然瞪大了眼睛。

张慧兰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笔挺挺的站在病房门口。

“慧兰……”江安国喊出声来。

“……我熬了粥，你趁热喝一碗吧……”张慧兰没有看江安国，只是走到桌子前，拿出打开饭盒。

“爸，妈今天陪您，我就先去公司了。”江亦飞冲父亲江安国挤了挤眼睛，又拍了拍母亲的肩，便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慧兰……这几天，才几天……你怎么瘦成这样……”江安国说道。

“……”张慧兰没说话，只是抬头，眼睛里露出一道犀利的光看向江安国。

江安国不禁心里打了个冷战，他知道，没错，张慧兰恨死了自己。

“你……知道了什么？”江安国轻轻的问。

“你最怕我知道什么？”张慧兰把粥碗递到江安国手上。

“……你去省城医院了吗……”江安国虚弱的问。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竟然耍了我一辈子……”张慧兰说道，她口齿清晰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