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烈日的余晖透过了刚刚下完雨的云层,将一天内最后的一丝温暖慵懒的倾洒在整座天机谷内,然后将谷内的风景映射出一阵神圣。
而又因为暴雨过后的洗礼,让整座天机谷不由从大地内向整个谷内传出一阵闷热。
苏庆广安静的站在山崖边,站在当时赵璇站立的地方,顺着赵璇的目光,朝山崖下的谷内俯视望去。
而伽尔·汗,就如同忠实的守卫一般,不吭声响的站在离苏庆广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虽说暴雨过后,谷内尽显的有些闷热,可是在这神机崖上,却又让人有些阴冷,尤其是当一阵午后的微风吹过人的耳鬓之后,不免得让人打下寒颤。
“你是谁!”
而就在苏庆广被眼前天机谷内的残景吸引着目光的时候,却忽然看到原本安静守卫着他的伽尔·汗猛然转过了身子,冰冷的说道。
“你就是苏庆广?”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一声稚嫩的男声就这么幽幽的响在苏庆广的身后。
而苏庆广,则在听到了这句男声后,神色便显得有些悲伤。只是这转眼的悲伤,就在苏庆广的脸庞之上一闪而过,不留痕迹。就好似他根本没有表现出刚才难过的深情一般。只见苏庆广依旧双手背立于原地,保持着他刚才的姿态轻声回应道:
“既然你等了我这么久,那便过来,好好的再看一眼你内心的愤怒吧。”
“好让你记住,你的使命和仇恨。”
“俞江。”
苏庆广说罢,便抬头眯着眼望着远处即将遁入云间的残阳,深深呼了口气后,继续说道:
“而伽尔·汗,让他过来吧。”
苏庆广这次说完,就安静的等待着俞江。
“请!”
只见伽尔·汗侧身让开,然后躬身向俞江行礼,并单手递至前方,轻声说道。
“多谢。”
俞江回了礼后,便双手提起自己下摆,然后缓缓的来到了苏庆广身边。
残阳西下,一抹橘红将此刻神机崖上安静站着两人映射的十分绝美。
一位是精通算计,将人心欲望了如指掌的当代妖智,安国侯苏庆广。
另一位,则是现在神机天算唯一的希望,被赵璇称之为天机谷千年来第一天才的俞江。
而在这个乱世时代之中,人间界最为聪明的两个人,终于相遇。
双龙出世,必吞星斩月,化风为雨。
“我听我娘说起过你。”
暴雨过后,阴冷的微风依旧时不时的吹拂着神机崖上的三人。
而在一阵吹拂过后,俞江安静的盯着眼下的无数残垣和凄惨,然后无意间伸手将自己面前被风吹乱的发鬓挂于耳后,轻声的说道。
“哦?”
“她怎么说?”
苏庆广同俞江一样,只是望着崖下的破败景色,轻声反问着。
“智权天下,为妖尔!”
俞江轻轻的念着这七个字。
“呵呵呵呵!”
“你娘倒是高看我了。”
苏庆广呵呵一笑,然后有些感触的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
俞江放佛没有听懂苏庆广的自嘲,依然自言自语道。
“那你觉得该是如何?”
忽然,苏庆广被俞江这么一问,顿时来了兴趣。
只见苏庆广缓缓的转过身子,看了四周一眼后,轻声的说着。只不过他刚一说完,便径直朝着一棵古槐走了过去,完全不理俞江。
不一会,苏庆广便挪到了这棵古槐下。然后便看到苏庆广细心的用自己的衣摆,将古槐下那不知存在了多久的石椅上的雨水,擦扫一遍,然后便儒雅的坐了上去。
而俞江,则将苏庆广的行为尽数看入眼底,然后便抿着嘴思索了阵,也同苏庆广一般,挪座在他的对面。
“你是想问我,我怎么看你?”
“还是我娘怎么看你?”
俞江刚坐下,便紧紧的盯着面前看着有些忧郁的苏庆广,硬生生的问道。
“这又有何区别呢?”
“无论是你,或是赵璇,又或是天下苍生。”
“人若是活在别人的眼中,那还有什么趣味?”
苏庆广听到俞江的反问之后,便清幽的回应着。
“你倒是看的开朗。”
俞江思索了阵后也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眼下时局动荡,朝野危机四伏。”
“若不能活在当下,活在别人眼中。”
“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呢。”
俞江说完,便嘟着嘴,抬起头,然后安静的望着头顶那无数枝叶的古槐,独自发呆。
“可能万事无绝对吧。”
“毕竟这天下,依旧还是这个天下。”
苏庆广疑惑了随着看了眼俞江的目光所至,然后轻声说道。
只见俞江在听到苏庆广的话后,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轻声笑道:
“可是这人心,却不再是原本的人心了。”
俞江说完,便收回抬起的目光,然后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苏庆广。
“哈哈哈哈。”
“你倒是有意思。”
“尽得你娘真传。”
“学到了你娘犀利的嘴皮子功夫。”
苏庆广忽然话锋一转,笑骂着说道:
“不过很可惜,你还是太稚嫩了些。”
俞江也丝毫不介意苏庆广说他的话,只见他伸出双手,然后笑嘻嘻的摸着自己的脸庞,轻声说道:
“稚嫩?”
“未必吧。”
“我可是都能当爹的人了。”
“就如你所言的那样。”
“我不为活在别人眼中,所以这稚嫩不稚嫩,又有何妨?”
“只要内心看得真切。”
“拨开迷雾,求得本真。”
“即便是稚嫩了,又有何影响呢?”
俞江笑嘻嘻的反驳着。
“可是这迷雾,你真的能拨得动吗?”
“这天要下雨,娘要嫁女的。”
“天地间的大轮回,怎么可能说挑开就挑开?”
“更何况,人与人的内心,可是有着天地之差的。”
“你这心中的迷雾,不好拨。”
而苏庆广在听到了俞江的反驳之后,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你这话倒是让我有些瞧不起你了。”
“难道你心中的迷雾就好拨开吗?”
“你这雾里,是寻不得花,探不得月的。”
“而这,就是咱俩最根本的不同。”
俞江说完,便附身趴在石桌之上,然后挑着眉,就这么安静的看着苏庆广。
“你说的对。”
“我的迷雾,不好拨。”
“所以我不勉强自己。”
苏庆广望着此刻安静的趴在石桌上的俞江,轻声解释道。
“所以你失去了我娘。”
而俞江,则是一语将军。
而当俞江将话题的话锋猛地转到赵璇身上后,苏庆广被这猛地一句瞬间震惊。
他终究是要面对这最残酷的一刻。
“如果让我选,我依旧不会选择你的。”
“苏庆广,人心你揣摩的透彻,可是生活,你揣摩不透。”
俞江依旧抬着眉看似无心的说着。
“是吗?”
“没想到关于我的事,你却知道的不少。”
“那你可知道,当年我怎么输给你爹的?”
苏庆广惨然一笑,然后自嘲的说道。
“你确定想知道吗?”
“结果可能会将你内心的迷雾掩盖的更加厚实呢。”
俞江嘲弄的按着苏庆广,轻蔑的说道。
“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猜不到我想说的话呢?”
“而我,只想再次印证一下。”
“看看你这号称神机天算千年来的第一天才,究竟是否名副其实。”
苏庆广此刻也同俞江一样,俯身趴在这个石桌上,就这么近距离的面对着俞江问道。
“你都陪我瞎扯了这么久,还没有印证你想要的结果吗?”
“看来你对这天道人心,造诣不高。”
说到此,俞江便皱褶眉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苏庆广,然后继续说道:
“你输给我爹,便是因为你太了解所谓的人心。”
“你考虑的太多,你太害怕失败。”
“你瞻前顾后,你畏首畏尾。”
“你的爱,在自私了。”
“而我爹,他的世界只有爱,没有杂质。”
俞江一口气说完后,便支起身子,然后慵懒的伸展了下腰椎。
“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
“看来赵璇也定是算计到了你的未来。”
苏庆广说完,也慢慢的支起身子,然后细心的将自己的衣摆整理了下,继续说道:
“俞江。”
“你很聪明,也很灵性。”
“只是这天之道,人之道,你还看得并不透彻。”
“你仔细的看看此刻的这天气。”
“阴晴不定。”
“就如同此刻天下所掌的人心。”
“此乃天道。”
“万般轮回皆有因。”
“可这人心,却不在这轮回大道之中。”
“就如同你我,都看得不是很清楚。”
苏庆广告诫着俞江。
而俞江,却也如同苏庆广一般,对于苏庆广打过来的圆滑,一招不接。
“轮回享着六道之苦。”
“而你所言的人心,却掌着人道之根本。”
“至于谁能看清,谁看不清。”
“不是靠双眼,不是靠人心。”
“而是靠这里。”
俞江说我,便伸出双手,指向整个世界。
“那也未必。”
苏庆广反驳道。
“是吗?”
眼看着苏庆广现在的样子,顿时让俞江心中一阵不爽。只见俞江面无表情的说完,便看到俞江伸手,从自己的怀内掏出了一块青铜打造的令牌,然后摊于苏庆广的面前继续说道:
“假若天下混沌,那么能看清真相的,恐怕就只有它了。”
俞江说完,便眯着眼望着自己对面这位被赵璇称为智权天下为妖尔的苏庆广。
“俞江。”
“只是一块小小的令牌,恐怕并不能将这天下看得清楚吧。”
只见苏庆广一直盯着俞江,甚至连俞江手中的令牌看都不看一眼,然后看似嘲弄的说着。
“也是,现在这块天机令,倒是没有你身边那位叫楚泽的拿的神火军令有权威。”
俞江依旧就这么将手中的天机令揣着,然后似笑非笑的说着。
只是俞江的话,到是让苏庆广大感兴趣。
“哦?”
“你又怎知晓我的神火军令在楚泽手中?”
苏庆广若有深意的问道俞江。
“就我刚说的,我没有靠眼睛去看,没有靠人性去看。”
“我靠这里去看见的。”
而俞江说完,则再一次的单手指了指天空。
“哈哈哈哈。”
“太有趣了。”
“俞江。”
“恐怕这结局会让你失望呢。”
苏庆广一声大笑,随即便缓缓的站起身子,然后环手指着天空蔑视的说道。
只是俞江好似并不在意自己被苏庆广看扁一般。
只见俞江悲伤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这块仅存的天机令,然后语露哀伤的说道:
“至于是不是会失望,我早已算得清楚。”
“要不然,你又为何会独自入谷?”
“又独自前来找寻于我呢?”
“就好似我娘之前评价的你一般。”
“一生的宿命,十世的轮回。”
俞江说到此处,便也缓缓站起了身子,然后走到了苏庆广的身边,与他并排而立,继续说道:
“苏庆广。”
“这就是命运的游戏。”
“我娘输了。”
“而我不能输。”
俞江说完,便看到一股微风在此的吹拂过山崖,整棵古槐的叶子都在这股微风之中沙沙作响。
“俞江。”
“雷雨过后,便是天晴。”
“残垣之下,百花绽放。”
“这是你的时代,也是你的游戏。”
苏庆广闭着眼睛感受着这股清风,然后面露舒爽之色的轻声继续说道:
“伽尔·汗。”
“将我之前让你保管的东西给我吧。”
只见伽尔·汗在听到苏庆广的吩咐后,便把自己一直背在身后的二人的行李包裹背至面前,然后伸出大手,在包裹里翻了一阵。
不消一会,便看到伽尔·汗从包里拿出了一把纸扇和一块黑漆漆的令牌,然后快步的来到苏庆广的面前,将两物交递给了苏庆广。
“风起兮,云亦动。”
“将起兮,国亦统。”
“这人间,看来确实是变了。”
苏庆广自顾自的念叨了一阵,便将手中的两物交给了俞江。
而俞江,则看着手中的两物,然后紧咬着下唇,迟迟不语。
“料想你早已知晓了自己的使命。”
“那么,就一路顺风吧。”
苏庆广说完,便再次的安静起来。
“命运只是游戏。”
“我不会输。”
“等我回来,我要看到一个崭新的神机天算。”
俞江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两物,然后死死的望着一旁的苏庆广,说道。
“十年前,我和你娘一同前往了浩然盟。”
“我也曾在那时,答应过她。”
“我苏庆广小心了一辈子,这一次,就让我也好好享受这人间轮回的游戏吧。”
只见苏庆广自言自语的嘟囔完,便朝着伽尔·汗挥了挥手,然后两人便慢悠悠的离开神机崖,消失在了俞江是目光之中。
随着苏庆广和伽尔·汗的离开,俞江随即独自陷入了沉思。
他在消化着苏庆广的话,他在参透着苏庆广的道。
看似苏庆广平白的话里,俞江深知,其实他所言的每一句,实际却都句句暗藏玄机。
看来娘说的不错,此人智冠天下,论心机城府,我远不及也。论智谋权术,我远不及也。论人心揣摩,我远不及也。
若不是因为娘的身份,恐怕我早已被他套进话中。
还好此人是帮我的。
若不然。。。。。。
俞江此刻一身后怕的想到。
就如他说的那样,是时候要启程了。
雷雨过后,百花绽放。
而我的伙伴们,也应该要等不及了吧。
毕竟他们后面的路,远比现在要更难走。
娘只为我争取了十年光景,我还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行。
东宫紫薇天。。。
迟早有一天,我会带着我的怒火,去找你们。
俞江想到此处,便将苏庆广交与自己的两物揣进衣兜,然后又从衣兜中掏出了一块小巧玲珑却甚是好看的小玉佩,那是一块非圆形的玉佩,玉佩中间雕刻着一只飞翔的小鸟,而小鸟的背面则刻画着一个“岳”字。
只见俞江将这块玉佩牢牢的握在手中,然后再次看着神机崖下的惨景,轻声嘟囔道:
“岳秦明。。。”
。。。。。。
而当尉迟琉璃甚是慌张的离开岳秦明的屋子后,岳秦明和刘熠顿时一阵爆笑。
“刘大哥,若是琉璃一直都这种状态,咱们这一路到也会开心不少啊。”
岳秦明看着刘熠,边笑边说道。
“那倒是。”
“这样的路程,到也不会觉得太过无聊。”
“你是不知道,我刚醒那会,琉璃差点怨死我了。”
“整天在我那哭哭啼啼的,不停的叫我还给她她的明哥哥。”
“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害的我都觉得我就跟杀了你一样,那股仇恨不共戴天呢。”
“不过还好,你给我刘某人面子。”
“没几天就醒了。”
“做大哥的要好好谢谢你啊。”
刘熠也打趣道岳秦明。
“刘大哥,你这话说道,我怎么老是觉得听起来怪怪的。”
岳秦明面带尴尬的问道。
“当哥的把你当亲兄弟,先提前给你提个醒。”
“琉璃妹子确实天仙姿色,你也定要抓紧才行。”
“不过。。。”
“这天仙往往都会或多或少的存在一点瑕疵。”
“你可要坚持住,切莫给咱们男人泄了气才行。”
只见刘熠偷偷摸摸的趴在岳秦明耳朵边,紧张的说道。
“刘大哥指的是什么?”
“我怎么听的糊里糊涂的。”
而岳秦明被刘熠这么一说,急忙疑惑的问道。
“哎!”
“琉璃所言极是,你确实笨的可以。”
刘熠眼看岳秦明并不理解自己的话,也是焦急的骂道。
而刘熠说完后,便急忙神神秘秘的将自己的侧腰衣摆撂了起来。
“刘大哥,这伤。。。”
岳秦明被刘熠侧腰的伤痕吓了一大跳。
只见刘熠这块伤痕,不是利器所伤而留下的疤痕,而更像是某种神秘的手法捏成的瘀伤。
“这瘀伤,已经在我身上有块五年了。”
“刚开始还能自我恢复,现在,就跟胎记一般,永远下不去了。”
刘熠望着此刻的岳秦明,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是。。。”
“刘大哥,究竟是谁?下这么重的狠手。”
“不行。。。”
“等我好了,我替你报仇。”
“我去杀了他。”
岳秦明看着刘熠的瘀伤,急忙一顿怒火的叫骂道。
“杀,杀,杀。”
“杀什么杀。”
“笨。”
“这是你嫂子的铁指功掐的。”
“你真是笨的可以了。”
待刘熠听闻岳秦明的话后,顿时一阵白眼,随即无语的骂道岳秦明。
“这。。。”
“嫂子这一手,怎么看着和琉璃的如出一辙啊。”
岳秦明听到了刘熠所言后,有些惊恐的说道。
“我就是要说这个。”
“好弟弟,你以后一定要多多忍耐。”
“这男人,不好当啊。”
而就在刘熠给岳秦明做着思想工作的时候,尉迟琉璃却赫然的将屋内的帘子拉开一条缝,然后就这么探进来一颗脑袋,笑嘻嘻的看着刘熠和岳秦明,温柔且轻声的说道:
“明哥哥,刘大哥。”
“开饭了。”
只不过经过了刘熠的腰伤后,尉迟琉璃此刻的笑容看着岳秦明的眼中,就如同那些神话故事中才会提到的美女妖魔。
“哦,来了。”
“我们这就来。”
刘熠急忙满头冷汗的回应道。
“那你们快点,我先去收拾下碗筷。”
尉迟琉璃快速的说完,便又将帘子合了起来。
“秦明。”
“我可警告你,咱俩兄弟归兄弟。”
“不过一会吃饭的时候可别乱说话。”
“要不然做大哥的下次去喝花酒,就不带你了。”
眼看尉迟琉璃再次离开,刘熠急忙在岳秦明面前恶狠狠的说道。
“晓得,晓得。”
“这点眼色我还是有的。”
“等我好了,刘大哥你就再带我去见见世面。”
“之前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带我去做大人。”
“这可一直都没兑现过啊。”
而岳秦明,竟然面露淫荡之色的说道。
“知道知道。”
“咱哥俩,谁跟谁啊!”
“大哥还能忘了你不成?”
“走,大哥服你吃饭。”
“免得琉璃起疑心。”
刘熠同样淫荡的笑骂道。
刘熠说完,便小心的搀扶着岳秦明,慢慢的挪向屋外。只是这两位伤员,着实是挪的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