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人如愿以偿扳倒王后,为自己和孩子扫清未来的障碍。
可她没出过安平君宫,一年间只被安平君宠幸过一两次,难道真能一发命中?
魏尊狐疑的跟在安平君身后,想看看脸色黑成煤球的安平君要去干嘛。
但凡是称霸一方的诸侯王,广招人才,善养门客是必须做的事情,毕竟你一个人没法管理这偌大的封地。
安平君有门客千人,其中能人异士众多,而且大多都对安平君忠心耿耿,因为安平君出手大方,对大家赏赐极多,从不亏待任何人。
偶尔还把姬妾赏赐给才华横溢的门客,睡安平君睡过的女人,那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养这么多人自然可以一呼百应,安平君做每一件事情都会有人替他着想,帮他谋划,实施,善后。
有这么多人拥戴你,诸侯王是幸福的。
李美人诞下子嗣,让有接班人,门客们自然欢欣鼓舞,但也有精明人觉得不对劲。
安平君前后一共生过二十多个女儿,可愣是没有一个男孩,怎么你李美人能破了这个例?
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于是大家很有默契的去找原因。
剧裳是门客中的一员,当初也经过考验才加入进来,他别的能耐没有,就是眼尖,心眼多,善于侦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平时没有固定的工作,不必干杂役,照样吃喝领工资,却没什么可以帮安平君的,剧裳很惭愧。
听说安平君有子嗣了,他由衷的高兴,来到集市上准备买些鸡肉回去庆祝,却被一个买菜的斗篷人吸引了目光。
在大韩,人们碰见戴斗篷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来路不正,不是游侠就是刺客。因为大韩犯罪极少,百姓全是良民,根本没必要遮遮掩掩,普通人见到这种遮面的都会诧异,然后敬而远之。
剧裳留了心眼,出于好奇心,不动声色的一路尾随,觉得很奇怪,这人怎么往安平君宫的方向走?
难不成是想投靠安平君,也当个门客?
更或许是听说安平君有后,戴斗篷想行刺杀之事,图谋不轨?
不管哪种,咱都得先瞅瞅你的真面目。
栗美男只是个寻常百姓,出来戴斗篷是李美人吩咐过的,怕被别人看见,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本来李美人给他雇佣了一个奴仆照顾生活琐事,帮他买菜做饭,省得抛头露面被人看见。
可前两天奴仆的老爹挂掉了,要回家办丧事,生死之事比天大,必须让人家回去。
眼瞅着几天过去干粮就吃完了,栗美男实在饿得不行才出来买菜,却没想到被人从后头一把掀了斗篷……
……
安平君宫。
被安平君用剑发泄,削干了的叶子枝杈,在阴雨天的夜幕下直愣愣伸展,光秃秃的像一幅简洁油画。
看得时间久了竟让人一瞬间产生错觉……好似那伸展在空中的枝杈像锋利的大戟,把世界切成碎片,稀稀落落打在地面上,踩上去似有声响。回过神,世界依旧。拼合的天衣无缝。
安平君注视眼前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栗美男,说不上来心头是什么滋味。
似乎心有不甘,不想失去那孩子,在众人的簇拥下亲自从栗美男院里的地道穿过,来到婢女铃儿的房间内,安平君险些崩溃。
灯下黑啊!
来自于真实的故事才能骗人,王后母仪,统领后宫,自然不是傻子,无凭无据的东西怎么能骗住她呢?
李美人牺牲了自己的故事,却没有想到一个诸侯王的势力何等庞大,眼线何其多。
安平君高居王座,手握长剑搭在桌上,面无表情。
一家三口跪在堂下,栗美男瑟瑟发抖,李美人却依旧不慌,抱着孩子逗乐。
至于婢女铃儿,已经被大卸八块喂了狗……对她,安平君可没那么仁慈。
“好计谋啊。”安平君长长吸一口气,眼里带着闪动似电的锋芒,将长剑拔出来,用丝绸白布擦拭,掩映杀机。
“安平君饶命啊……”栗美男一看,吓得屁股尿流,磕头如捣蒜般求饶,前额磕破了皮,鲜血横流,蔓延过了眼帘。
“我很好奇。”安平君将长剑按在青铜案桌边沿认真打磨起来,似屠夫磨刀,问:“你李美人心机深沉,智谋不凡,既然已经有孕,怎么没有把栗美男杀死呢,非等孩子生下来被我抓到。要知道他已经没用了,除掉他,你的计谋才天衣无缝。”
“呵。”李美人一声嗤笑,“我哪会提前知道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万一是女孩,还得留着他用啊。”
“……”安平君哑口无言。
大殿里只剩下“噌噌噌”的尖利磨剑声,令人听了毛骨悚然,李美人终于不再淡定,那帝王的杀气让她浑身汗毛直立,鸡皮疙瘩暴起。
“这个孩子是你的种。”
“唔?”安平君抬头,“你在说什么?”
“孩子是你的。”李美人掷地有声。
“人赃俱获,你还嘴硬?”安平君右手持剑,慢慢离开王座,走下高台。
“我和你行房那天也是我的怀孕期,孩子就是你的。”一口咬定。
安平君顿足,愣在原地……
要按这么讲,这个孩子还真有可能是他的,虽然几率不大,但总归有一丝可能。
如今的后继无人,如果安平君突然暴毙,或者出了意外,按照惯例:
如果诸侯无子嗣,死后就要废除封国,改由天子直接领导。地盘大的改编为郡,地盘小的改编为县。
到如今,安平君已经山穷水尽了,对生男孩的执念到了极度疯狂,也不得不疯狂的程度。
可惜撼山易,求子难,连安平君都不得不向自己的梦想表示沉重哀悼。
迟疑了片刻,安平君清楚别无他法,不管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都必须留下。
一来可以稳定大局,让依附于的势力安心,让门客放心,让将士们定心,不会树倒猢狲散的。
二来可以当作“备胎”,自己再努力一些,还是有希望生男孩的,到时候废了这个就是。
思索好这些,安平君再次持剑向前。
他身后是高居的王座,青铜冰冷,斑驳狰狞,在他的步伐下,似乎整个安平君宫都在瑟瑟发抖。
栗美男只觉耳边响起铮铮嗡鸣,剑气纵横,而自己……摧枯拉朽般倾倒,头颅横飞。
李美人花容失色,跪着后退,努力想避开剑锋,却哪有安平君快,只来得及本能将孩子放在地上,就再无意识,只剩婴儿响亮的哭声在大殿中回荡……
现场很惨,魏尊被深深震撼。
而安平君杀完人还不解气,“传下令去,所有人管好自己的嘴,如果有人敢把今天这事透漏出去半句,诛三族。”
说完,用冰冷的警告眼神瞄魏尊一眼,又扫视立在大殿两旁的姬妾们,令她们战战兢兢才罢休。
闹成这样,魏尊很蛋疼,最近一段时间是没法督促找海民的事了,甚至这事很有可能黄了……
想到这,韩同学暗暗寻思,还是得讨好人家才行。
“安平君,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辨别孩子是不是你亲生的。”
“什么?”刘国栋豁然转身,“你有法子?”
“滴血认亲,血液相融就是你的孩子。”
滴血认亲起源于三国,魏尊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很谜一部剧《大宋提刑官》,后来又因为电视剧看了《洗冤集录》,里头记载过这个方法。
“滴血认亲?”安平君愣了愣,被这个奇思妙想搞得十分惊愕。
半饷才问:“准吗?”
“试试不就清楚了?”
“唔……是这个道理。”嘀咕完,吩咐姬妾们说:“弄几盆水来。”
“喏。”
蓟城连天大雨,似乎到了初夏的阴雨季节,整个城市雾茫茫一片,不见天日。
魏尊不清楚滴血认亲的结果,因为安平君把他赶出来了。
对于宫廷里的丑闻,当然是少知道一点为好。
其实魏尊是理解安平君的,不管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种都必须留下了,算是给百姓、将士、门客们一个交代。
据说,后来安平君还又做了实验,忍痛放了自己二两血,把二十多个闺女的血液试了一遍,其中有三个不能相融,被他关入地牢。
其实现代人都清楚,滴血验亲是看血型的,o型血通用,a型,b型,ab型,还有熊猫血,输血时不能瞎用。
而子女的血型来自父母,那要是遗传了母亲的血型怎么整?
这些道理不是现代人不会懂,需要各类型知识做框架,和安平君讲也是白费口舌,只是苦了那三个姑娘遭受无妄之灾。
经历了这些事,魏尊屡次为安平君出谋划策,理所应当的获得了安平君的友谊。
六月,燕丹来信,已经在山东准备好出海物资,丝绸、青铜器、陶罐为主要物品,正调集楼船装载货物,并督促魏尊快点找海民,不然过了南海季候风,出海事宜就要拖延到明年。
出来两个月时间,魏尊连海民的面都没见着……只能再找安平君,让他快点办事。
安平君宫,后花园。
大约是前几天安平君大动干戈,导致王宫里的氛围十分紧张,连往来的姬妾和奴婢们都少了许多笑容。
连日阴沉,雨打芭蕉,直到今天才雨过天晴,雨后一股湿气在空气里蔓延,令人身上黏糊,很不好受。
魏尊和安平君相随闲聊。
“安平君,太子殿下燕丹来信询问海民的事情……”
都没讲完,安平君就打断他的话,一本正经说:“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事,一百位海民已经找齐了,花费千金,我不用你报销这个钱,只要记住我的人情就好。”
“……”妈的,合着老子帮你出那么多主意不要钱是吧?
安平君又唠叨起来,像是神经病自言自语:“据说大王近来身体不好,梁王一死,我猜大王是撑不住多久的。如今能威胁燕丹继承皇位的人几乎没有,你跟着皇太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他也对你极为恩宠,届时还望你能替我美言几句。我对皇帝的位置不感兴趣,只想当好的我诸侯王,你将我的意思转达给燕丹,想来可以保我几十年平安。”
“这个嘛……我一定替安平君转达。”魏尊摸了摸鼻梁,心说你到是看得清局势,遇上雄才大略的燕丹,连我这穿越者都得老老实实的当老二,你要是出来蹦跶,估计九族之内剩不下几个。
安平君哈哈一笑,转身拍了拍韩同学的肩膀,故作亲昵说:“我当然也不会亏待雁春君,以后有用得着我安平君的地方尽管来信。”
“那就多谢安平君了。”爽快的答应,老子可算压住你丫的风头了,诸侯王又怎么样,照样有求咱的时候。
见他高兴得乐和,安平君突然亲切地与魏尊勾肩搭背,两人脸几乎贴在一起,嘴里的口臭让魏尊眉头大皱,你丫刷刷牙能死啊?
“雁春君,前些日子你说有办法让我有后,方法是将肾囊治对称,我已经问过医生,他们尽皆嘟嘟囔囔不敢回话,在我生气之后才说有办法,但风险很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心里没底啊……”
“啊?这事啊……”魏尊一脸难为情,你真他妈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被玩死不歇心。
不过你既然又问这事,李美人的孩子肯定没和你血液相融。
瞬间想了很多,暗骂自己当时鬼迷心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只得支支吾吾说:“这个事情,主要看医生的医术如何,其实你可以先找人试试,广招肾囊不对称者,让医生先在他们身上试验……这样你心里不就有底了嘛。”
魏尊心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我不被剁掉,就只好牺牲八竿子打不着的道友了。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安平君对着自己的厚脸皮轻轻来了一巴掌,又笑着向魏尊说:“还是你有办法,以后哥哥有事情解不开,你可要多帮帮哥哥。”
“那是肯定。”赶紧回答,带着丝丝谄媚。
安平君用力拍了魏尊后背两下,表示我很欣慰,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比天高,比海深……
等和安平君分开,已经确定好海民事宜,魏尊立马叫人给燕丹回信,让出海的楼船来沿岸接海民。
并且婉转表达自己在长安给你当陪读书童这么多年都没回过家,趁这次出来办差,离家近,想回去探望爷爷魏庸,以尽孝道。
理由很正当,燕丹一定会答应。
君子之交淡如水,安平君是一代枭雄,虽然为人处事有点荒诞不羁,但还算可靠,好赖帮你把海民的事办了。
离开安平君宫时,安平君亲自将魏尊送出宫门,并且派遣军士护送他离开地界,最后还要送他十位姬妾……
魏尊委婉拒绝,虽然这些天被那十位姬妾伺候得很舒坦,还养成一个坏习惯……睡人床。
十位姬妾在床上脱光了并列躺下,你在她们身上睡,简直是比皇帝还牛的享受,可惜咱是有自制力的小哥哥,未来很长,就算要变腐败也得慢慢来,不能直接跨越到声色犬马的程度。
这趟来长了大见识,在魏尊看来古人虽然有些方面很愚蠢,但智力真的不容小觑。
那李美人虽然落得个身死收场,但她的心思和智谋让魏尊这个前世的升斗小民大开眼界,那是把脑壳想炸了都思索不出的计谋。
也是在见识过李美人之后,魏尊收起了对这个年代人们的小觑之心,还有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来前想过当神仙,如今看来是想当然了。李美人只是诸侯的一个小妾,况且都让魏尊望其项背,那深宫里,那大韩皇帝的后宫之中,那朝堂上大臣们,又该如何的足智多谋?
“妈的,古代也不好混啊。”魏尊这样想。
“还是赶紧弄点底蕴再说吧,不然被人家一言不合就要剁了喂狗,你却连点反制措施和保命手段都没有,那才叫死得冤枉。”
“可是大燕丹当空,自己又不是诸侯,没有权利养兵和收揽门客,就算有权利也不敢收,怕燕丹心里不爽。”
“除去发展军队和给燕丹当狗腿子,我还能有什么手段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出了地域,沿着来时的上郡道走了三天,然后拐向临晋道,往魏家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