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酒夜
作者:狄瑰      更新:2019-10-30 03:33      字数:2677

妮维克是一个沿海小镇,隶属于欧洲的一个小国家——弗兰伊兹。这个国家,小到在世界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小到在网络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常年游客罕至,几乎与世隔绝。

小镇的地势高低起伏,参差不齐。房屋建筑自然地依附地势而建,随意慵懒的欧式格调,不刻意追求什么雍容华贵,却反而美的别具一格,令人心神荡漾。

随处可见的坡屋顶、穹窿顶、尖塔以及高钟塔等,其上铺满了绛红色、碧绿色或海蓝色等其他各种颜色的彩色砖块。

镇上的教堂,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其大都偏爱高钟塔的建筑模式,钟声浑厚响亮,悠远绵长。

教堂的窗户是绘有圣经故事的彩色大玻璃,有玫瑰窗样式的,也有柳叶窗样式的。若是走进教堂,你会欣喜地发现,那些附着在拱形门、束柱和墙壁上的,栩栩如生的浮雕,以及铺天盖地、曼妙绝伦的彩绘图案,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顺着蜿蜒曲折的石阶小路,你可以看到,路两边的墙壁上,满是狂乱不羁与充斥着浮夸的涂鸦,那是小孩子们的离经叛道。

跟随房屋本身的纹路指引,你可以看到,家家户户的玻璃窗外,摆放在阳台上的姹紫嫣红,那是艺术家们的生活创造。

沿着干净清爽的宽阔街道,你可以看到,鳞次栉比的商铺门口,一串串光怪陆离的风铃,那是来自风之使者的虔诚祷告。

亦或者,你只是抬起头,久久地,仰望着这片湛蓝如洗的天空。

天朗气清的时候,会有一行行排列整齐、成群结队的海鸟蜂拥而至,于高空盘旋,即兴表演一段自由体操,肆无忌惮,毫无章法可言。

等到它们玩得累了,玩得尽兴了,便会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个美丽而又梦幻的童话世界。

十九岁那年,如果不是因为中枪跳海之后,意外地流落至此,莫箜影恐怕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够知晓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而在当时,她一直坚信自己是必死无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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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妮维克小镇上的榆欢酒吧出来时,已是凌晨两点多。

莫箜影拖着疲惫的身躯,打着哈欠,有些昏昏欲睡地,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肩上背着小提琴,怀里还抱着两瓶葡萄酒。

这酒,也算是她在酒吧拉小提琴酬劳的一部分。

深夜的街道上,人烟稀少,来往的车辆更是寥寥无几。唯有路两旁的复古式路灯,神采奕奕,投射出柔和怜惜的光芒,在她的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黑影。

影子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长忽短,忽胖忽瘦,像一个顽皮的小孩,追随着主人的脚步,自顾自地、不厌其烦地玩着变身游戏。

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她便睁一会儿闭一会儿,如同梦游一样,在这条对于自己来说,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归途上,踽踽独行,摇摇晃晃地飘荡着。

“嘭”地一下,身体撞到了不明物体,让她的瞌睡虫吓得瞬间逃离,接连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方才稳住。

慌乱之中,她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酒,那可是她的最爱之一。然后,她缓过神来,抬眼一看,便华丽丽地窘在那里。

她竟然撞到了一颗树上。

顺着树干往上看,头顶是绚烂绯红的樱花,巧笑嫣然,面露娇羞,密密麻麻地遍布枝头。

枝干优雅地躬着身子,垂下一道道用花朵织成的帷幔,挽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并与道路另一边的同伴,配合默契,将其对称衔接,由此形成了天然的拱形屏障,架铺在地面上方。

帷幔重重叠叠、连绵起伏地,一直延伸至路的尽头。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樱花大道上。

眼下,正值樱花盛开时节。

前几日,她还没怎么留意它们的动静,没想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有几片小巧玲珑的花瓣,嬉笑着落在她的脸上,来回打着滚儿,弄得她有些发痒。她用手在脸上乱摸一气,然后又“啪”地抽了自己一下,将致痒的罪魁祸首,稳稳当当地困在五指山下。

接着,她的手指慢慢弯曲靠拢,将它们全数驱赶至手心,团成拳头状,剥离脸颊之后,便伸向前方,张开手,意欲还给它们自由。

不曾想,这些小家伙们,在她的手里螺旋式飞舞,缠绵缱绻一阵之后,方才驾驭着风,恋恋不舍地,一一与她告别,飞向远方。

不过,也正是由于她赏给自己的这一巴掌,让她突然间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叮咚——叮咚——

莫箜影推开路边一家便利店的门,前脚才刚刚跨进去,门口的感应器便适时响了起来。

“啊——哦,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原本趴在收银台上、睡得正香的女店员,被铃声惊得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然后愣在那里半天,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

莫箜影停住脚步,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一头雾水。她注意到,女店员的嘴角边,还留有一道口水的透明痕迹。

不知为何,这让她顿时生出一种罪恶感,觉得扰人清梦这种事,终究是有些不道德。所以,她冲着女店员抱歉地笑笑,作势要转过身去。

“哦——我想起来了!欢迎光临!”女店员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如释重负,欢呼雀跃。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未完全转过来的身体,僵在那里,不自觉的抖动了几下,这才颤颤巍巍地回归正途。

心里不禁嘀咕了一声:这是什么情况?

便利店虽小,但却五脏俱全,并且全天营业。这对于喜欢夜间活动的莫箜影来说,无疑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从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克鲁仙蒂巧克力,这是她的另一最爱。

这款巧克力的一大特色就是:每一颗巧克力的外表,都刻有其专属的一串字符编码,混有英文、法文、梵文以及阿拉伯文等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字,如同量身定制一般,全世界独一无二。

尽管,她根本就无法参透这些编码的含义,但每一次,当她看到巧克力上面的文字时,心里总是会涌起一阵异样的情愫,感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血液里日复一日地不断滋长着,壮大着,渴求着。

对,就是渴求着,渴求着冲破一种强大而不可抗拒的束缚。

那究竟是什么呢?

她不得而知,也不曾深入细致地探究过。

因为,对于她来说,那样荒诞至极的想法,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味道够甜就行了。

甜到发腻,腻到发慌,慌到足以忘却生命中,那些看似无足轻重,却又刻骨铭心的伤痛。

如果说,葡萄酒就巧克力,是莫箜影人生的最高级享受,那么,眼下还能够夜赏樱花,便足以称得上是飘飘欲仙了。

踱步于樱花铺成的重重帷幔下,她吃一颗巧克力,便会畅饮一大口葡萄酒。酒味香醇甘甜,混合着入口即化的巧克力,一起滑进她的喉咙,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花瓣一路洋洋洒洒,在路灯映照出的流光溢彩中,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然而,煞风景的事情,也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