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铼登——之前都是因为你暗算我,才害得我落荒而逃。我本想放你一马,不同你计较,可你倒好,偏偏自己送上门来!怎么着,敢不敢光明正大地比一场?”
麋觞一边说着,一边朝前伸出一只手,召唤出了他的独门灵器——双角杖。
其杖柄,是由他们精灵一族的、远古祖先的尸骨,打造而成的,可抵御一定程度的攻击。而在杖顶,则生有一双对称的鹿角,寄存着一部分祖先的魂力,可以粗略感知对手的隐藏方位,从而采取相应的攻击措施。
“哈哈——你此番口出狂言,更显得你愚蠢可笑!只有失败者,才会千方百计地给自己找借口。自古以来,在战场上就只有输赢,没有对错,更没有正邪之分、阴阳之别,又哪来的暗算一说?”铼登一脸哂笑,越发张狂。
横眉怒目的麋觞,正待驳斥,却被一个厌烦的声音,抢先一步。
“你们两个男的,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的,什么时候能直接跳过客套环节,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尤朵丝一脸嫌恶,干脆一挥手,“我不管你们了,我先上!”
说完,她便嫣然一笑,径直朝着莫箜影,摇曳生姿地泊来。
麋觞一面带着莫箜影后退,一面挥舞着双角杖,释放出一大批栗金色的小鹿。它们争先恐后地,从杖顶奔涌而出,一路朝着尤朵丝狂奔而去,在临近她身边的时候,骤然化作一道金光,直挺挺地,向着她的身体刺去。
尤朵丝不甘示弱,一抬手,便挡住金光,火速反弹回去。与此同时,金光中衍生出不计其数的游丝,纠缠交错,张牙舞爪地伸向迎面而来的群鹿。
在游丝就要触碰到鹿体的一刹那,乍然喷射出数股深绿色的液体。紧接着,群鹿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身体扭动抽搐一番后,便消失殆尽,荡然无存。
“臭蛇——你干嘛插手我的好事?”尤朵丝望着一旁,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的铼登,一脸不悦。
“臭女人——我这明明是在帮你好吗?再说了,他可是我的猎物,当然应该是由我来制服,岂能容你越俎代庖?”铼登收回手,横了她一眼。
“废话少说!你们两个一起上,我还有要事在身,并不想与你们过多纠缠!”麋觞已做好准备,严阵以待。
铼登与尤朵丝两人对视一眼,便一起邪气地笑了。
“老规矩,咱们各司其职,各守其位。”她说。
“好——我也正有此意!但是要先一起合力,把他们打散了再说!”他答。
“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始吧!”她催促道。
闻言,铼登嗤笑了一声,上半身霎时就变成蛇身,与下半身合二为一,化作一条巨大凶猛的长蛇,嘴里滋滋滋地、不停吐着信子。
见状,尤朵丝一跃而起,飘然伫立于蛇身之上。
随即,两人齐心协力,发动了一系列猛烈的攻击。
一个在上面手臂波动,十指舞动,驾轻就熟地,操纵着手里细长密集的丝管,控制着它们的拉伸、缩短、翻转、缠绕与变向等,就如同在弹奏一首激情澎湃的交响曲,赋予了它们强大的生命力。
任何物体,一旦被丝管缠上,就逃脱不了摧枯拉朽的命运。每一条丝管,都是一根无比柔软却又尖锐锋利的细针,从外层一路破坏进里层,使其土崩瓦解,支离破碎。
一个在下面用蛇尾,横扫千军如卷席,风卷残云似鞭及,所到之处,皆是一派溃不成军、断壁残垣的惨象。
不仅如此,伴随着每一次扫荡,倾盆而下的毒液,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掉一切的障碍物,使得整个林间的上空,弥漫着一股腐烂扑鼻的腥臭味,久久挥散不去。
麋觞一直紧紧握着莫箜影的手,带着她身轻如燕地,在林间东奔西跑,上蹿下跳,一边躲避着那两人的攻击,一边从容自若地寻找着突破口。
双角杖于他手中,运用自如,翩跹起舞。
继群鹿追逐后,他又召唤出了群羊、群牛、群猪、群马、群兔、群鼠、群猴以及群狮等,生拼硬凑地,愣是临时组建了一支规模庞大、层次不齐、乱七八糟的森林大部队。
目标很简单,就是全方位扰乱敌人的作战计划,通过分散视线、徒耗力量以及消磨耐心的阶梯式递进关系,逐步破坏他们二人的内部团结,从而为自己赢得有利的主导地位。
只是这样,却将原本就污浊不堪的周遭环境,搅得更为乌烟瘴气,一团糟了。
一脸无语,外加满头黑线的莫箜影,不得不强忍住胃里的恶心,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冷静地分析目前局势,替麋觞严格把关。
双方之间的这一场战役,旷日弥久,历经了几百个回合,谁也没伤到谁几分,谁也没痛击谁几下。再这么耗下去,只怕是要打到天昏地暗,地老天荒了。
不好——只见那只巨蛇的眼中,隐隐闪过一道寒光。
莫箜影急忙下意识地,扭头一看,便看到有一小群无脸怪闻风而动,悄无声息地,正朝着他们背后袭来。
他们用那双枯树枝一样的手,伸进宽大的袖摆里,掏出一把又一把、幽绿幽绿的圆钉,然后接连不断、肆无忌惮地扔向他们。其多如牛毛,泛滥成雨,裹挟着阴沉恐怖之气,直逼而来。
她想起了这锁形钉的作用,顿时不寒而栗,如芒在背。
下一秒,她便果断挣脱麋觞的手,一把扑挡在他的背后,双手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只微微地皱了一下眉,没有发出任何异样的、痛苦的叫喊声。
这回,她可不是如芒在背,而是真的芒刺在背。
“你怎么了?”麋觞惊慌中一回头,便立刻了然。
莫箜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一双突如其来的手,狠狠地掐住了脖子,一下子被拖得很远。她试着挣脱,但两手只抓住了空空如也的衣袍,所有的拳打脚踢,也都只是徒劳。
气急败坏的麋觞,恨自己怎么如此掉以轻心,不长记性,竟然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可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一心想着赶紧去救她。
不料,他的身体却突然腾空而起,直往后仰。一条冰冷粗壮的蛇尾,将他从头到脚,缠裹得死死的,根本透不过气来,更动弹不得。
“麋觞——你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想着去救那个小丫头?你以为,我还会再给你第二次逃跑的机会吗?别痴心妄想了!”
铼登一脸的得意忘形,随即凶相毕露,朝他张开血盆大口。
“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我要杀了你!”
麋觞火冒三丈,用意念驱使手里的双角杖,蔓生出无数根细长尖锐的鹿角,以破竹之势,瞬间刺穿蛇尾,一路朝着心脏划去。
这边,两个男人短兵相接,浴血奋战。
那边,尤朵丝终于如愿以偿地,开始享用起她的专属猎物。
莫箜影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窒息而死,但却立马又活生生地,被剥皮抽筋、锥心刺骨的剧痛,给痛醒了。
此刻的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往外流血。那些密集到恐怖的细管,犹如水草一样,全部生长在她的身体上。其根部从皮肤表层,一头扎进肉里,又刺进血管,在血液里如鱼饮水、摇头摆尾,疯狂而贪婪地、不断汲取着养分。
她痛到没有知觉,痛到无法呼吸,也痛到丧失理智。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冷,一直冷到心里。
有什么东西,从心里缓缓地流淌了出来,带着赤裸裸的疤痕,带着冷冰冰的泪水,带着沉甸甸的心情。
所剩无几的,最后一点意识在告诉她,这是一段尘封已久的、无比伤痛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