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伽撒罗悠悠开口。
“是和那个男人吗?”
“对,他叫季以琰,是我在际顿时空,唯一爱过的男人。在那边,十八岁成年之际,我便与他订婚,十九岁时举行婚礼,然后度蜜月的时候,我逃了出来……”
“为什么要逃?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不,确切地说,是自杀未遂。我实在是厌倦了他无休止的纠缠,和那边充斥着权利与交易的冷血生活,便决定开始实施自杀计划。前几次,都被他及时发现并阻止了,但好在最后一次,我成功了。”
“难怪幽灵古堡的蓝玫瑰,会无缘无故枯死一大片,恐怕就是在那时,它们感应到了你的濒临死亡。”
“的确,我当时看到了很多很多的蓝玫瑰花瓣,还一度以为自己灵魂出窍,出现了幻觉。之后,我就被一对善良的老夫妻相救,和他们生活在一个美丽的海滨小镇。”
“听上去,你好像并不太想回潘透弥。”
镜绯棂笑了,然后又捡起一颗水晶球,一手一个,一起举到眼睛前面,好奇地探望着里面冒出来的、无数个伽撒罗的幻影。
“不可否认,有那么一部分吧。但是索金一直哭哭啼啼的,再加上我对自己的身世之谜也很好奇,所以我觉得这也许是一次不错的体验,回来一趟也是未尝不可!”
“棂——”他两手分别握住她的手腕,将它们一起拽了下来,然后两眼直视着她,“你本就是潘透弥时空的人,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归宿。况且,严格地论起来,是我与你订婚在先,他与你订婚在后,所以……”
“所以,是我对不起你,你更应该要与我解除婚约才对!”
“不,我与你订婚时,你才刚刚出生没多久,紧接着就发生了巫魔大战,洛伯母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将你送去了际顿。而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个婴儿,是不可能有什么记忆的,更不可能记得我们之间的婚约。因此,并不存在你对不起我,要怪,就怪我能力有限,没能早日接你回来,让你遭受了……”
“罗——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很感激你对我的理解和付出。但是,正如你所说,我们订婚的时候,我还一无所知,所以这桩婚事应该是无效的。而且,你不觉得它有点可笑吗?”
“无效?可笑?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吗?”他捏紧她的手腕,怒道,“我们的婚约,可是经过双方父母同意的,整个潘透弥众所周知,而且自你出生之日起,我便几乎寸步不离地,一直陪在你身边将近百年。如今,你只不过去了一趟际顿,与我分开了仅仅五年,一切都变成了一场空欢喜吗?”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生气。你就当做是我辜负了你,然后与我解除婚约,再去另寻新欢,不是很好吗?”她努力挣脱他的禁锢,故作轻松道。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爱的人是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寻找什么新欢,你说这话不觉得对我太残忍了吗?”
“可我并不爱你,也不想与你有什么婚约,你又何尝不是对我太残忍呢?”
“——那你爱谁?你还爱着他吗?”
“不爱,我谁也不爱,谁也不想爱。”
“没关系,我爱你就行了。”
“看来你一点都不明白我的意思。对于如今的我来说,爱是一件太过麻烦的事情,我连爱自己都觉得很疲惫了,根本没有力气再去爱你。所以,你与其守着我这棵不会开花的千年铁树,不如去森林尽头徜徉于一片花海,岂不是来的更为舒心和惬意?”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他眉头紧锁,更为忧心忡忡,“我明白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有余悸,但你不能因此就封闭你的内心,也不能拒绝我对你的情之所钟。”
“情之所钟?”她支起一条腿,把胳膊搭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颠着手里的水晶球,玩味道,“我真是搞不懂了,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莫非你们神族的人,有什么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明文规定吗?”
“明文规定谈不上,但也算是一项约定俗成。”他神情严肃,一把截获她抛向空中的水晶球,郑重其辞,“棂,我们神族之人,因为不老不死的永生,和与生俱来的强大神力,一直跃居潘透弥的众族之首,为人所忌惮,无人敢侵犯。”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她朝他伸出手,想夺回自己的水晶球,却一下扑了个空。
他不停地变换着水晶球的位置,借以牵制她的注意力:“在我们的世界里,永恒的生命,本就是一种孤寂的等待,等待独属的邂逅之时,等待如愿的应许之日。是以,一旦我们爱上了某个人,就永远不会改变心意。”
她几次扑空,几次重试,终于瞄准时机,一举成功拿下,笑得颇为得意:“心是属于你自己的,改不改变,也是由你自己决定。你又何苦把自己,陷在这种不近人情的设定里?”
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又望着玩的不亦乐乎的她,也笑得颇为得意地,一把搂过她,抱在怀里:“你说的对,心是属于我自己的,你也无权干涉我的决定。倒是你,才是何苦把自己,陷在这种自我封闭的牢笼里?”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她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松开双手,放下水晶球,然后抬起胳膊,左右两边同时往外用力,试图想打开怀抱的一丝缺口,却又是一场徒劳的挣扎之举。
“你放开我!”她决定从源头下手。
“我不放!”他收紧手,“我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以用来等你,所以我绝对不会答应与你解除婚约!你可以选择不爱我,但你不能阻止我爱你,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你说完了吗?”她一动不动,语调低沉,“如果说完了,就请放开我,我的肋骨都快要被你给勒断了!”
“哦,对不起,是我不好!”他稍稍松开怀抱,留出一丝空隙。
她借助空隙,得以抬起头,望着他幽深的蓝眸,左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你说的这一番情话,还真是深情款款、催人泪下!不过,怎么办呢,他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所以我对这一招,已经……”
“你别拿我和他相提并论,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他握紧她的手,信誓旦旦。
“可你现在,就是在伤害我。”她示意他松手。
“对不起,我承认我有点反应过激了。我向你道歉!”他吻了吻她的手,“我在面对你的时候,总是没办法保持冷静……”
手上被吻过的地方,有些微微发痒,再加上几次三番的挫败感,让她一时极为恼火,便不假思索地,猛然抽回自己的左手。
却不料,她在得手的同时,也挣脱了他的怀抱,继而身体朝后,一头磕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她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上,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的神情。
黑发,凌乱地散铺于地,眼眸里一汪秋水,深不见底,而她纱裙上的蓝玫瑰,也被溅起了一大片的花瓣,于空中飘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