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棂,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疼?你为什么不说话?”
毫无防备的伽撒罗,觉得棂的反应,实在过于诡异。他倾身上前,想把她拉起来,却听到了一个疏离冷漠的声音。
“你别碰我!”她陡然出声,“——说到底,你和他也没有什么分别,都是一样的喜欢强人所难。你们口口声声地说爱我,可是却根本都不在乎我的感受,也不在乎我到底想要什么。”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他两手分别搭在她肩侧,欺身罩在她身上,直视着她。
她两眼无神,像是直接穿过他,望向头顶的水纹深处,然后自顾自地说着:“我说我不想吃饭,他非要逼我吃;我说我想喝酒,他却不让我喝;我说我不想看到他,他却不让我离开半步;我说我想去死,他却偏让我活着;我说我不恨他,他却……”
伽撒罗听着语无伦次的棂,口中一遍又一遍地,提到那个让他极度厌恶和嫉妒的男人,不禁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双手挠地。
奇怪的是,他感觉手上黏糊糊的一片。
移目一看,竟然是一大滩鲜红的血液,直指棂的脑后。在那里,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血。
难道她都不会喊疼的吗?
他一把拉起她,气的浑身发抖:“你的头一直在流血,你都不知道吗?你就是这么爱惜自己身体的吗?你一定要气死我才甘心吗?你明知道我……”
她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都忘记自己刚才说到哪里了。再加上他说的话,貌似还很耳熟的样子,导致她不禁脱口而出的,也吼了一句:“你凶什么,我当然知道啊!”
他顿时就不说话了,但脸色阴沉沉的,眼里更是星光寒涌。
她习以为常地,把手伸向脑后,然后手指径直地,穿过湿漉漉的头发,一点点地循着流淌的血迹,以及痛感的强弱程度,摸索到了头上的几处裂口。
“还好,伤口并不太深。”她满不在乎地收回手,然后望着满手的血,下意识地放到鼻子上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你大可不必担心,这点小伤还不足以成为我的致命伤,所以我是死不了的。有关于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望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被气得都快没了脾气。
“是啊,我是有多么担心你会死掉,我又是多么地自作多情!”他一手扶住额头,止不住的冷笑,“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一个这么坚强不怕死的人,你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根本就不奢求任何人的关爱。你宁愿选择一个人、独自默默承受痛苦,宁愿选择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血液肆意流淌,也不愿接受我近乎乞求般的怜爱……”
“我很高兴,你终于明白了,这下是不是就可以……”她欲言又止。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只是一心惦记着,要与我解除婚约的这件事!”他长叹一口气,心里一片悲凉,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这是你所希冀的事情,那么我便放手成全你。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成为自由之身了!”
“谢谢。我相信以你的条件,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也一定会庆幸自己今天的这个决定,是无比正确的。”她言辞笃定。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他摇了摇头,从地上站起身,“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只希望你能好好地养伤,以及不要再受伤。”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另外,你也是。”她仰着头,笑着回道。
伽撒罗看着坐在地上的镜绯棂,她裙子上的血迹斑斑,已经变得有些发干,凝结成颗粒状,附着在蓝玫瑰上,像极了露珠款型的血钻,透着一股诡异的腥气。
她刚刚舔手指的时候,也蹭了不少的血,沾在脸颊上、鼻子上以及嘴唇上,但她却若无其事地,笑得一脸孩子气。
那笑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只不过,她的眼睛,却不再望向他。
“索金,我们回去吧!看来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化为一团蓝影,瞬间消散。
“——啊?什么情况?”被点名的索金,明显一副有些消化不良的抓狂样,可他也来不及做什么有效的疏解,唯有紧跟在伽撒罗身后,一起消失了。
只留下一句:“主人——你等等我啊!”
等两人走后,心急如焚的贝缇拉,几步飞奔至镜绯棂身边,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边对她一通数落。
“小棂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头磕伤了也不知道说一声,真是要把人给愁死啊你?这下好了,你把小罗给气走了,看以后谁来免费给你疗伤,还衣不解带地照顾你……”
“贝贝——”
“怎么啦?”
“我头疼得都快要炸开了,你就少说几句吧。”镜绯棂的那只血手,搭在贝缇拉的胳膊上,然后抬起头,声音有气无力,“我可能,有点撑不住了,所以还得麻烦你……”
“天哪,你的脸色怎么这么惨白,难道你刚刚一直都在强撑着吗?你不是明明对小罗说……”
“麻烦你……送我回……”
话还没说完,镜绯棂就一下子晕倒了,不省人事。
贝缇拉被吓得不轻,赶紧叫来几个仆人,一通手忙脚乱地,将镜绯棂送回顶楼的房间。
一时之间,大殿里只剩下麋觞一个人,蹲在刚刚镜绯棂受伤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望着大理石地面。
在那里,静静地躺着四颗,血红色的水晶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