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略作思索，指望所有在港口滩头见过自己的妖灵士兵们都死于重甲星鲸的俯冲攻击十分不现实，承认自己就是袭击妖灵军港的元凶更是自寻死路。

菲尔取舍了一番，一脸无奈的说：“尊敬的将军，您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您还不相信自己的灵术吗？您探查过我的能力，以我的本领哪能做出那种惊天动地的事？”

灵将鲁斯坦虽然有些迂腐，但并非傻瓜，他板着脸问道：“本将在问你，五月五日的夜里，你究竟在哪里？在做什么？”

搪塞不过去，菲尔暗自苦笑，只好半真半假的说：“将军明鉴啊！我是一名夜族商人，五月五日的午夜我确实去过码头，那是因为我乘坐的商船遇见暴风雨沉没了，我和我的女伴侥幸逃回岸边，顺便还救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女孩。但是军港遇袭的事情与我无关啊，你们灵族的人正在盘查我，那大鲸鱼就落下来了，我也是受害者，不是凶手呀！”

灵将鲁斯坦“嗯”了一声，追问道：“你说你是商人，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临时编造的谎言最怕被追究细节，倘若菲尔真的是商人，说起生意自然娓娓道来。可是菲尔对经商一窍不通，他差不多就是个战争贩子，做的是无本生意，那哪能说出来？

菲尔眼珠一转，灵机一动道：“我是买蘑菇的，我在乡下收蘑菇，各种蘑菇我都认得，比如说……”

说起蘑菇，菲尔如数家珍；听起蘑菇，灵将鲁斯坦一窍不通。但从菲尔那流利的说辞来看，他对蘑菇确实十分熟悉，那种熟悉是假装不出来的。

灵将鲁斯坦摇手阻止了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菲尔，沉思了片刻才说：“虽然你像是个商人，还自称是夜族，但你那顽劣的秉性更像是个舟人。毫无信义的舟人背叛了我们灵族，你又曾经出现在遇袭的军港附近，你果然有重大的嫌疑，本将要在你的颅内置入控心石，那并不是滥伤无辜，你可服气？”

白费了半天口舌，结果还是要用控心石来逼供，夜族少年菲尔无奈的耸了耸肩，亦是无话可说。

及至天色将明，千夫长埃夫伦带着十几号证人，扛着一只装有控心石的大箱子，还抬来了一具尸首大张旗鼓的回到了审讯室。

与千夫长埃夫伦一同到来的还有两名灵术士，和一名云帆舰队的大副，他们因为不食魔界的水和米，所以头下脚上倒悬在半空中。

那名云帆舰队的大副向灵将鲁斯坦略微颔首，语气里带着一丝傲慢，朗声说：“卑职于尔屈，见过将军阁下。追查袭击军港的元凶事关重大，所以卑职将代表云帆舰队第十九舰队全力配合您的调查。”

大副于尔屈的态度让灵将鲁斯坦十分不满，但遭到毁灭性打击的第十九舰队对追查元凶的态度十分认真，他们一次送来了十几号证人就足以说明他们要追究到底的立场。

那十几名在五月五日的夜里见过菲尔的妖灵巡卫立刻就认出了菲尔，然而这件事情灵将鲁斯坦已经追问出来了，所以他丝毫都不觉得意外。

灵将鲁斯坦指着菲尔命令道：“指认就到此为止，但他坚称袭击事件与他无关，他只是恰逢其会。你们即刻用控心石控制住他，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隐瞒事实。”

也许是因为极恶之诅咒的影响，或者是因为云帆舰队和陆战军团本来就不合。

大副于尔屈冷笑了一声，顶撞道：“将军，您的逻辑有些问题，他若没有嫌疑，何必还用控心石？黑遂灵帅辞世前留下的控心石和主控菱石用一块就少一块，我们云帆舰队可不像你们陆战军团一样家大业大可以随意浪费。”

灵将鲁斯坦气得脸都白了，嘴角都在发抖。

但大副于尔屈完全不理会他，只是对同来的灵术士说：“你用‘因果术’查探一下，看看我们云帆舰队的逝者究竟是不是因他而死。如果是，就对他用控心术；如果不是，哼哼，那就是他们陆战军团又找错了人。”

凡事有果必有因，灵术“因果术”就是以灵力溯果寻因的法术。菲尔虽然对“因果术”不怎么了解，但光听这个名字，他的心里已经生出了“马上要玩完了”的结论。

菲尔无力反抗，灵将鲁斯坦也没有阻止，于是一名云帆舰队的灵术士飘浮在室内开始施法。随着他古奥的吟唱，一道道灵光汇聚而来，聚拢在他的手心之内。那名灵术士手握灵光，飞到他们带了的那具尸首的面前，将灵光按入他的胸膛，同时以哀婉的声音说：“同袍，你的英魂莫要远走，那人究竟是不是残害你的元凶，请你遵循因果给我们明示。”

那灵光在逝者的胸膛里停留了片刻，随后就飞了出来化成一道流虹投映到菲尔的身上，菲尔身上红芒暴起，触目惊心。

那名灵术士见状，面容抽动，愤恨的说：“两位将军，‘因果术’已经给出明示，若是善因则为白光，唯有恶因才是红芒，光芒越强，因果越深。他的头上红芒足有三尺，必定就是袭击我们云帆舰队的元凶！”

灵将鲁斯坦和大副于尔屈对视了一眼，面上的表情都写满了仇恨。

大副于尔屈向灵将鲁斯坦鞠躬道：“卑职替死去的将士感谢将军，既然元凶已经就擒，卑职斗胆请求您允许我们将其押至港区，严加审问。”

灵将鲁斯坦白了大副于尔屈一眼，暗想：“你小子可挺会捡现成的？他就是元凶，你把他押回港区了，那到底是谁的功劳？这名夜族可是埃夫伦……不对，是我让埃夫伦抓回来的。你想弄走他，门都没有！”

灵将鲁斯坦冷笑了一声说：“那个奸细一定还有同谋，你们第十九舰队元气未复，羁押他恐怕有些困难。反正都是审问，就在此处有何不可？于尔屈将军，这回用上你们云帆舰队的控心石不算浪费了吧？”

此刻真相大白，菲尔早已经被扑上来的妖灵狱卒再一次捆得结结实实，用铁索吊在了刑架上。想把这罪魁祸首带回军港，大副于尔屈自认没有那种权势，他向两名灵术士中的一名耳语了几句，随后就再次向灵将鲁斯坦表示感谢，并命令刚才使用“因果术”的那名灵术士打开装着控心石和主控菱石的箱子，立即就要对菲尔使用控心的手段。

菲尔在心底暗呼倒霉，但他被铁索捆住了，一动也动不了，他张口想要说话，但妖灵们既然有办法能让他不得不说出全部的实话，何必还要听他的供词？

一名狱卒走上前，塞住了菲尔的嘴，另一名狱卒用铁圈固定住了他的头，那名灵术士便取出了箱子中的刮刀、铁钻、骨钉、凿子和铜锤，他以刮刀挑开了菲尔眉心处的肌肤，又拿起凿子和铁钻要在菲尔的头骨上开了个洞，好把控心石插进他的脑中。

事已至此，菲尔只好期盼着他的骨头足够硬，不会被凿子和铁钻损坏。

在半年之前，昔日的舟人少年乌恩奇舍弃了所有的记忆和力量，唯一无法被夺走的力量就是蕴含在他的骨骼中的第六重先驱者斗气——终焉极气。以终焉极气为滋养，乌恩奇的骨骼坚不可摧，强韧而刚硬，当初在同魂幻境里竹民武士以锯齿刀砍了半日都砍不坏他的骨骼就是明证。

然而先驱者斗气是最接近龙气的原初气，修炼先驱者斗气固然一日千里妙用无穷，但却绝不可以有一念迟疑，一旦畏葸迟疑，积蓄的斗气就会飞快的涣散，甚至前功尽毁。

终焉极气是先驱者斗气的第六种形态，本质上依然和其它的五种先驱者斗气一样，都有可进不可退的特性。

在乌恩奇抛弃了人类的身份，自称为夜族菲尔的那个时候，他骨骼里的终焉极气就已经涣散了，所以席德尔的永冻冰柱才能贯穿他的胸膛，而不是卡在他的肋骨间进退不得。再后来，菲尔受到了圣灵的引诱，她要他抛弃曾经的使命，抛弃三世姻缘，菲尔犹豫了，因为他的犹豫他骨骼里的终焉极气在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

失去了终焉极气的骨骼，只是平凡的骨头，当然挡不住铁钻和凿子的消磨。不消片刻那名负责施术的灵术士已经熟练的在菲尔的眉心处开了个洞，他从一名狱卒的手中接过长约一寸，截面呈星状的控心石，顺着那个鲜血淋漓的洞把控心石压入到了菲尔的头脑之中。

被植入了控心石，菲尔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但他的意志已经被加上了禁锢，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了。那名负责施术的灵术士松了一口气，他用事先就准备好的浆料填平了菲尔头上的血洞，又将主控菱石取了出来，放在了刑讯室的桌案上。

“两位将军，”那名灵术士禀报说：“现在可以开始审问了，只要对着主控菱石下达命令，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只能忠实的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