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大门后是一个摆着很多仪器的宽敞大厅。

这里并没有一个人形机器人。各式仪器分列两旁，它们全都悄无声息，大概已经停摆很久。正前方的巨大显示屏一片黑色，显然是已经不再工作了。仪器中央是一张水晶圆桌，上面漂浮着蓝色的全息影像，内容是大家都看不太懂的复杂数据，还有一些不断变化的图表。

“啪”的一声，正前方的大屏幕点亮打开，这座研究中心的完整全息图像浮现在大屏幕前的水晶操作台上方，屏幕本身一片蓝色，中心写着一行文字。

和之前水晶里的文字似乎属于同一体系。

林恩隐约觉得这布局似乎有些眼熟。

研究中心的影像自两边向中间关闭，布雷亚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这些东西了，它们很费能源。我要节省能源，来保持自己的运行。”

水晶圆桌上方的图像也全都“滴”一声灭掉，微微发着光的圆桌本身也逐渐熄灭。林恩上手摸了一下，很硬，有一点儿凉，手感有些像打磨光滑的石桌。

“各位请坐。”布雷亚说。水晶圆桌周围应声出现了一些线条，它们瞬间凝结成了一把把座椅，看上去会很舒服。

“各位想必已经很累了，我想你们需要休息。”

莉可莉娅一撩风衣，率先坐下，先有些好奇的摸了摸圆桌，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东西。然后她双手很乖巧的放在膝盖上，蓝眼睛炯炯有神地盯向操作台。她知道布雷亚应当是在其中运行的：“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其他人也纷纷坐下，既然已经无力抗拒这神奇的发展，不如直接听故事。

布雷亚“滴滴”两声：“我想先问问第一信使的近况的……她过的好吗？先告诉我这个。”

莉可莉娅有些纠结：“我不确定我的姐姐是否就是你口中的第一信使……我只能说，她现在还不错，每天都……很有意义。”

“……有意义吗？听起来好像不错，”布雷亚沉默了一会儿，“你和我数据库中的第二信使不尽相同，或许你确实不是她本人，而你的姐姐也并不是第一信使。”

“当然，我希望你们就是我的老朋友。能看到朋友尚在人间，是对我莫大的安慰。”布雷亚说，“你叫什么？莉可莉娅？是个可爱的名字，和你很配，我就叫你名字吧。在这种情况下，强行用旧名字称呼你是对两个人的不尊重……林！你在做什么？”

布雷亚的电子音中充满了惊讶，仔细分析还有一点儿小恐慌。

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林恩把手指从水晶圆桌下方拿出来。

他手里多了一块水晶，乍一看和圆桌的质地一样，仔细看却不太一样。在切断能源后，整个圆桌都像表面生了层膜的钝化金属一样，具有灰白色的表面。而他手里这块，表面也泛着淡淡的灰色，但却呈现一种半透明的感觉，隐隐有些胶质感，没有圆桌主体看起来那么坚硬。

“这个，哪来的？”他举起这块半透明的东西，问道。

“……这整个圆桌都是大灾变结束后女神托第一信使送来的，据说可以避免命运中的灾难。”布雷亚有些莫名的心虚，“怎么，你认识这个？”

林恩静静凝视了这块东西一会儿，缓缓道：“是我的。”

这块东西闪了闪，竟然在他手中逐渐变小消失，看上去像被吸收了一样。

布雷亚有些尴尬：“……还真是你的。”

莉可莉娅小幅度摆了摆尾巴，现在她更好奇了：“所以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布雷亚沉默了一会儿，大概在数据库中检索事件的经过。过了良久，他才道：“我想，你应该什么都不清楚吧？”

莉可莉娅点了点头：“我只知道一些关于这座研究中心的东西，而且并不完整。”

“那我从头开始说吧，从最最最开始的时候……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一直延续到今天。”

“你们应当知道，这里以前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的碎片空间？”

除了林恩、莉可莉娅和塔西娜之外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在他们所熟知的常识里，异空间是自然现象，当然从一开始就是破碎的。

布雷亚看他们的表情就清楚了，感到有些无奈：“……好吧，现在你们知道了。很久以前，这里还很完整、稳定，只是宇宙中一颗普通的星球。它的周围和外界是连在一起的，中间没有任何空间壁。”

“这颗星球上诞生了一些生命，刚开始他们并不聪明，他们会迷信一些自然魔法现象。这些生命最初发展缓慢，这时，神明从人群中来，她们陪伴这些生命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带领他们不断发展。”

“神明自人群中来？”莉可莉娅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

“这是你在我原初数据库中输入的原话。我并不知道神明来自哪里，也许第二信使知道，但你明显也不知道。”布雷亚说。

他没有因讲述被打断而感到不快，事实上，许久没进行交流的半疯机器人很愿意解答一些问题。布雷亚停了一会儿，见没人再次提问，继续讲述道：“就这样过了很久，神明提出要寻找自己的同伴，人们也想知道星球外面是否也有能与他们友好交流的智慧生命，于是这里的文明开始向外探索，并很快在星月女神的帮助下成功了。”

“然而，神明的同族，那些外神，并不像我们的神明那样友好。无人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斗，神明与神明战斗，眷族与眷族战斗，双方难分高下。此时第三方加入了战场，他们行为混乱，四处挑衅，很快让双方达成了共识。在数据库中，他们被称为深渊阵营。双方合力剿灭了深渊阵营，让深渊神明陷入沉睡，暂时休战。女神则带着战士们回到这里。”

“战争结束后不久，黑潮开始污染大地。被污染的人逻辑混乱，失去理智，好斗凶狠。植物和动物也都受到了污染。神明们发现，被污染的人酷似此前战场上的深渊阵营，并且发现神明对此无计可施，她们无法净化已被污染的，只能尽力保护剩下的人。”

“人们退无可退，最终进入最后的森林。修建了你们此前在拟真之间和幻境中看见的森林小镇。人们在森林中修养生息，展开了和黑潮以及被污染者的斗争，与此同时，森林也逐渐被污染。在神明帮助下，最后的城市被建造起来。就是这座研究站所处的玻璃城市。”

“为什么没有天空？”林恩问道。他们在外面，看见的可只是漂浮头顶的冷白色大灯，整座城市的上方都是灰暗混沌的，看起来很像阴天。

“因为阳光也被污染了。”电子音中透出些许伤感，“滤光罩被神明亲自安设，顶点在很高的地方，为了不妨碍人们生活。失去自然光，我们只能用灯来照明。”

“在毁灭之前，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自然光。不过他们的技术已经足以弥补这个。”

布雷亚继续说道：“后来，真理女神提议建立这座研究中心，用魔法和科技两种手段来破解黑潮的秘密。在前期，她和星月女神非常积极参与进来，并且用被污染了的植物枝条，复原出了从前的森林。拟真之间中的森林，就是她和一些研究员们的杰作。”

“但渐渐的，她们好像在忙于做其他事情。两位由神明亲自创造的信使来到这里。第一信使出自科技之神和公正女神之手；而第二信使。”布雷亚顿了顿，如果他有眼睛，那么现在可能正看着莉可莉娅，“由真理女神和星月女神创造。两位信使的身上有着创造者安插的序列码，和女神一样，具有最高的权限。”

“在神的指示下，两位信使，一同为这座建筑创造了一个富有逻辑，不会因情绪出错的管理者，与信使地位等同，就是我，布雷亚。”

“外面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人们都躲进这里避难，神明也没有出现。信使说她们去远方求助了。这样过了很久……和我等待的时间比起来好像也不算久。一夜之间，信使和人们都消失不见了，神明再次出现在这里，她们告诉我，信使被派往其他地方，而我需要在这里等待，等再有人来到这里，把一样东西交给那个人。把这里的事情都告诉他。”

“就是那次，真理女神在这里安装了一些奇怪的装置，搬来了这个桌子。在那之后，第一信使还经常来维护我，但第二信使我再也没见过。”

一块芯片自操作台上缓缓升起，晃晃悠悠漂浮到水晶圆桌上。布雷亚说：“带走它吧，这是神的旨意，或许也是命运的安排……这是这件事情的前半部分，接下来，在漫长的等待中还出现了一些变化。我将尽力向你们复述我的经历，但也许还是需要你们的提问，毕竟我的思维与你们不同，不知道什么是你们真正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