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蓉试着以“刘皇”的立场去想,试着想象,能让她毫不在意苏、顾两国的联姻的最可能原因……
“除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苏、顾两国的联姻,不但不可能最终成真,就算最终成了,但最终真正受益的,也决非是联姻的那两国,而是……‘我’?”
这样的推想,令苏蓉不禁毛骨悚然。
她不知道是自己被这样的想法给吓到了,还是竟然会产生这样荒谬的想法的自己把她给吓到了?
然而,她却又意外的找不到能够反驳了自己——这样的想法纯属胡思乱想——的真正有说服力的理由。
哪怕她根本无凭无据,只是想到了这么一个能让刘皇的“中立”合理化的理由。甚至,她连这样的理由为何能产生——也就是刘皇为何能有会这样做、敢这样做的底气的由来?——她都不清不楚的。
但苏蓉就是隐隐然地感觉:似乎,并不只她是被蒙在鼓里的;似乎,连她父皇,其实也被刘皇给蒙在了鼓里。
“莫非,父皇对我下了假蛊之事,顾皇和刘皇都知道了?所以才会这么多年的,始终都刻意疏远着父皇?——会刻意疏远?那也就是说,他们还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选择?”
苏蓉仔细回想当年之事。包括她自己亲身经历的那段,还有她在之后的几年里陆续查到的那些可能的前因:先皇后和先皇的相继离世,前太子落水失踪,小公主早已胎死腹中,这些,全发生在了一日之内,的确是透着诡异。可,偏又查不出任何有人暗害的证据。
难道,真会只是巧合?
可若真是巧合,难道她父皇刻意在那事事发之前就给苏蓉种下了假蛊,仅仅只是为了满足了他自己对“初代血统”的向往?还那么巧的,偏就挑了“那个时间”种下——刚好够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私下清除了苏蓉的生母、和她生母的全族?
这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这根本就是在为她父皇自己不日的篡位提前做的准备、确保永诀了后患——不是更为合适吗?
“可是,若父皇对我下假蛊之事,确实再无第三人知晓;但顾皇和刘皇却还是刻意疏远父皇,始终不待见我这位公主的话……除了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我并非‘初代’后人之外,还真就没有其他理由能让他们——宁愿公然与苏国产生嫌隙,也不愿与我这个没有半点他们想要的血统之人和亲。”
对啊,苏蓉再次想起了:顾、刘两国,之所以世代欲与苏国和亲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能代代持续得到只有苏国才有的能解百毒的“初代血统”。
过去,是因苏国自有“皇后”起,每任的皇后,就只能是“初代”的女身后人。这才使得顾国始终要求只与苏氏嫡脉公主和亲。——嫡脉公主,不就是苏后的嫡亲女儿嘛。不就是一众公主中,真正继承了“初代血统”的公主嘛。
顾国是如此,刘国其实也是如此。只不过,相比于顾国,刘国更加直接:刘国不要求非得是嫡脉公主,但却直接要求了,一定要是“初代”的女身后人。
看得出,刘国不在意是否能额外得到与顾国会计较的是因和亲之人的“嫡脉公主”身份而再多出的一层政治背书,但刘国却也同样在意——得到的是否是“初代”血统。
这样的刘国,代代皆如此的刘国,这次,却毫不在意苏国最后的“初代”血脉——她苏蓉,与顾国定下了婚约?
刘国可以不在乎苏蓉的嫡脉公主身份,但,怎会对她的“初代”血统也完全无动于衷?
“除非,他们确实知道我并非‘初代’血统!”苏蓉真是越来越确信自己这无凭无据的猜测的正确性了:
“不管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们都一定是知道了!所以才会——一个,是不情不愿的勉强定下了婚约;另一个,则干脆就袖手旁观到底了。”
尽管苏蓉自己也同样不待见他们,更何况,她还有意终要取代了她父皇的成为苏国的又一位女皇……
可,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人这样嫌弃——哪怕心里清楚,他们嫌弃的是她的假血统,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她这个人究竟是谁、是个怎样的人,也根本不是在意什么“配不配”的问题,不过是她的假血统没有他们想要的价值而已——但苏蓉的心口还是烧起了些许怒火,暗自发誓:迟早,要一洗此辱。
对苏蓉而言,他们擅自把她归入了“假血统”,就是对她的侮辱。更是勾起了她这一生最大的痛苦的源头——她父皇为了自己的野心,就亲手毁了她的人、她的心,还企图就在现下——设法让她客死在刘国。
没想,连带着想起的这些痛苦,烧起了苏蓉从未有过的愤怒。而且越烧越旺。
哪怕每次像这般怒火中烧之时,苏蓉都感觉自己的每个毛孔都被灼痛着,甚至有时还会折磨得她几夜不得安眠的,并且,每次这样的折磨袭来之时的痛苦大有一次比一次严重的迹象,她却还是不曾动摇过:一定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尝尝她承受的这份痛苦!
苏蓉从骨子里不认为自己有哪里比不得那“初代血统”的。除了她不能解百毒之外,哪里会比那“初代血统”差了?她凭什么就得被他们嫌弃一辈子,还不能得善终的?
“既然不让我好过,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哪怕从小长在苏国,深受苏国礼仪风俗的熏陶,潜移默化的有着很深的“苏国”印记。但是,苏蓉却又是苏国少有的,即便不是自一出生起、但也是从她少不更事起,就因“初代血统”而受尽委屈、折磨、各种的区别对待(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优待”;在她看来,却根本就是歧视,是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她是个冒牌货)。
而苏蓉承受的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刻意编造的谎言。——只为成全了他自己。
这样的经历,又如何不让苏蓉对本是苏国子民视为神明恩赐的“初代血统”恨之入骨?
对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就要她假冒“初代血统”,使得她必然要为此承受的一切伤害和羞辱,——对这样对她的父皇,苏蓉又如何能不恨他入骨?
还有那一众的,只是因为心知她并非“初代血统”就不待见了她的,终有一日,苏蓉会让他们一一偿还。——哪怕,这样的偿还,从头到尾的,只是苏蓉自己对他们应该为她承受的痛苦所该承担的责任的一厢情愿的过分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