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蓝,”
“苗容,”
“叩见顾皇陛下。”
在进宫之前,洛蓝其实从落脚在顾元王府的第一天起,就已经预见到:不管是以怎样的缘由,这顾皇迟早还是要见她的。所以早早就让苏蓉提前教了她些必须知道的顾国的基本宫规。
所以,这会儿做起这“问候礼”来,洛蓝倒也做得有模有样的。
和顾元一样,顾皇大致也听说了苏影中过洗髓散,就算她没死,顾皇也还是会揣测如今的苏影或许已经失忆了。不过是对于她究竟会忘到什么程度的,顾皇就没把握了。
然而,在他听了顾元属下向他汇报的这一路的有关苏影的一系列明显异常的举措细节后,顾皇又反而怀疑起苏影或许并未失忆的可能来了。
这次的见面,顾皇不仅是想探出苏影究竟是否失忆,还想探出,不论她失忆与否,如今的她又究竟知道多少内情?
“你就是‘洛蓝’?”顾皇先看了苏影,后又明显是“顺带”瞟了一眼苏蓉,——“你就是‘苗容’?”
苏蓉正欲答话,洛蓝却先一步地伸手去捂住了她的嘴。
洛蓝的举动虽是唐突、甚至有会冒犯到顾皇的风险,但苏蓉还是选择了配合洛蓝的意思,闭口不答。
就算现在是她更清楚宫中礼仪,但苏蓉更清楚,比起礼仪、保命才最要紧。苏影这样做,一定是为了帮她保命。所以她愿意配合。
洛蓝见苏蓉瞬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选择了配合,她这才放心地将手松开。转而看向顾皇,用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语气很直接地问道:
“顾皇陛下,能让我们坐着说话吗?我不喜欢跪着说话。若陛下想听‘有价值的话’,还是先搬两把椅子让我们坐下再说。”
苏蓉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了。
顾皇是什么心思,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他只是静静与洛蓝对视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半点都不惧他的,才命人给她俩赐座。
没说让她们起身,洛蓝就拉着苏蓉在顾皇吩咐搬椅子到她们身后之时就自己主动起身了。还特地似模似样地揉搓了两下自己的两个膝盖,一副确实委屈的模样。
此处是顾皇的书房,两人坐下后,就是与顾皇基本平视的高度,而不是像在他们上朝的金銮大殿那样的——底下人仍旧得抬头仰望着坐于高了自己几个台阶高度的宝座上的顾皇。
这样的交谈方式,自然会让顾皇和苏蓉都各有各的不自在,却让洛蓝觉得很自在。
洛蓝最反感存在明显高度差的交流方式。要跟她交流,就得先把彼此的高度差缩小到她能忍受的范围内。否则,后话免谈。
顾皇满足了洛蓝的要求,也容忍了她的直接挑衅,就等洛蓝给出值得他对她的这一系列冒犯既往不咎的价值来。否则,就算他还要留她几年的,也决不会让她好过!
“顾皇陛下,以你的立场,你既然会特地召见我们两人,说明,定有人已经告知了你我们俩的真实身份了吧?
“就算没有明说,但也定是让你掌握了能推测出我们的确切身份的确实证据了吧?”
在提供自己的价值之前,洛蓝先明说了顾皇可能已经知道的一切。而他的反应——尤其是他听她这样明问后的实际态度,已经给了洛蓝确实的回答。
这是洛蓝的策略,意在从一开始的就要抹平了顾皇原先的心理优势。
如果顾皇的心理优势倚仗的是那些“事前已知”的话,那洛蓝就从一开始的就把这些“已知”公开,让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这一前提,让顾皇彻底失去这一“信息不对称”的优势。
顾皇并没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却退下了身边的亲信。让屋里真就只剩他们三人。
顾皇这算是不得不认可了洛蓝确有能与他“平等”对话的资格了。
洛蓝待屋门关上后,才继续说道:
“既然顾皇陛下已经清楚了我们的身份,那陛下此次召我们前来,定是想探出如今的我究竟都知道多少,还有我特地将‘苗姑娘’留在身边,是意欲何为?——是吧?”
顾皇只笑而不语。
苏蓉却是一下就被洛蓝的话给敲响了警钟:
是了,就算她知道苏影确是“初代血统”,今后也确能在助她顺利登位后、借掌控了她来掌控了整个苏国,但她何需如此多费周章?
只要证实了她是假的,那苏影自然就能成为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候选者。苏影若真有心掌控了苏国,又何必留她在身边的既给自己增添隐患,又平添了日后掌控苏国时不能直接绕过的妨碍?
这不是自找麻烦?
就是知道苏影绝不可能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苏蓉才更加好奇苏影的真正动机。
苏蓉不觉也竖起了耳朵,也想趁机探知到苏影她真正的意图。
“实不相瞒,这事的起因,也和我这次大难不死大有关系。
“既然顾皇陛下也知晓我的遭遇,那就该知道,在有史记载的案例中,像我这样中了洗髓散还能不死的‘初代血脉’,仅我这一例。
“我相信,我不仅会是首例,也将是唯一的一例。而这样的幸运,包括我在内,都不能怀揣‘还能再来第二次’的侥幸。
“你身为君王,自然更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比起相信什么奇迹的,我觉得你最好还是选择相信你亲眼所见的我这个真人为好。
“就只是把我当成我来看。单独来看。别侥幸地想着能否将我的‘意外’用到其他人身上,更别指望能让其他人替代了我。否则,后果定会令你追悔莫及。
“而为了让你能更清楚我究竟有何稀罕的不可替代之处,我不妨告诉一个事实……”
说着,洛蓝就转头看向了苏蓉。
苏蓉接收到洛蓝递来的眼色,略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照洛蓝的意思去做。
苏蓉向顾皇亲口证实道:“顾皇陛下,不论您是否知道‘当年之事’,‘我’都能告诉您:‘我’定能顺利完成我的成人礼。——您该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如今苏蓉也知道了自己之所以不受顾皇待见的真正缘由,但即便如此,她现在却也有了足够的底气敢向顾皇挑明:她这个只是她自己的“我”,终会不再是顾皇眼里的什么都不是的存在,而会成为他必须在意、必须忌惮的“苏国公主”,并最终成为苏国的又一位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