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到这群土著人后,直到被安排在一屋一起过夜之前,洛蓝都没机会给队员们好好地解释一番她认为有必要让他们清楚的“常识”,以缓解他们可能会有的不安。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不希望他们坏了她自己的计划。
但后来她却发现:
只要她自己始终保持着淡定自若、好似一切都没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姿态,那关默就有底气对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这一切,在当时当刻,都一律先暂时屏蔽了自己的所有本能不安,学着洛蓝的反应,只需模仿她的应对就好。
而只要关默始终没有露怯,那其他队员就都有底气继续保持他们一贯的作风——只管跟随关默行事就是。
所以,当洛蓝真有机会向队员们解释可能会令他们甚为不解、也恰是他们心底的不安源头的关于这些土著为何会是如此模样、如此生活等等的“常识”时,她知道,她仍旧需要特地向他们解释,但,得换种方式了。
为了她更进一步的目的,洛蓝必须从一开始的,就是有方向地引导他们以她所希望的视角去了解这些土著和他们生活的这片群岛将对日后的全球贸易、及必然会随之而来的地缘政治能起到的必须牢牢掌控在手的地理价值。
“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多少会奇怪,我们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摆平他们,为何还要耐着性子的只为满足了他们对我们的好奇,就一整天都忍着他们对我们的这番‘折腾’?”
队员们听了,全都不由得先是面面相觑,而后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关默,之后就都学着关默的样儿,就只是沉默地低着头,干脆谁也不看,也不让谁能看到他们的眼睛。
但直觉告诉洛蓝,他们这样的沉默,这气氛,不是无所谓,反而是因她的这话而一下让已被压抑了一整天的不满和好奇全被释放了出来,瞬间就飙升至极点,就等着洛蓝给他们一个能让他们接受的解释。
不然,今日这般任人摆布的“耻辱”,日后他们就势必要报复回去!否则就是对不起他们自己!
“哼!”洛蓝刻意轻咳一声,然后就长话短说道:
“你们都知道我的真实血统,那接下来我说的,你们可以认为就是‘神’告诉我的……
“其实,这些土著与我们相比,他们之所以会长得普遍矮小,那是为了适应这里的丛林环境。他们这样的身材,会比我们更便于在丛林里灵活穿梭。
“不只是他们,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这岛上,除了他们之外,就再没比较‘大只’的活物了吗?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吃虫子,但就我们这一路走来能看到的和他们分享给我们一起吃的食物,让我觉得,他们的主要食物来源应该就是些树果、还有体型和你们的手掌差不多大的鸟儿、还有从海里捕来的海鱼。
“如果这儿真有其他更大只些的动物,那就算他们没有特地拿出来分我们吃,我们也总该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吧?——就算看不到活的,那他们这村里的所有骨饰中,也总该有这类动物的骨头吧?——那种比较大些的骨头。——可你们谁看到了?
“这说明,他们的食物来源不仅不丰富,而且可能还是连基本的温饱都是勉勉强强。这样的生活,会营养不良也是正常。
“而这样一来,环境的原因和长期的吃不好,自然会让他们普遍都长得比我们矮小。
“我敢说,如果让我们从小就长在这里,那我们可就未必能长成现在这样的体格。
“还有我们的肤色也是一样。——除开我现在的这种‘特殊阶段’不算——如果我们长期生活在这里,那就算我们不会变得像他们那样黑,但我们也一定会比现在的自己要黑上许多。
“这是因为,这里的日照时间更长,光照强度更大,一年四季都是像现在这般的热。这样的环境下,我们的身体就会刻意分泌一种能保护皮肤不被晒伤的叫‘黑色素’的东西,我们被晒的时间越长,身体分泌的黑色素就越多,而身体分泌的黑色素一旦多了,就会让皮肤看起来变黑了。
“变黑,不是目的,只是在身体在保护皮肤不被晒伤的过程中,会伴随产生的肤色变黑的现象。
“我们是这样,这些土著也是这样。
“如果换作是他们去到我们自小生活的地方,那他们的肤色虽不会变得和我们一样,但一定会比他们生活在这儿要淡上许多。
“而且,经过三代,他们的后代的体型、五官轮廓、还有肤色,就会比起在这儿生活的他们的同族人来,会更接近于我们。——就好像是介于‘我们’和‘他们最初的模样’之间的一种过渡。
“还有,他们之所以没有像我们一样能制造出弓箭、还有我们手里的这些火枪,不是因为他们笨,而是因为用不着。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儿也多半是没有能制造我们的那些武器的原材料。
“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在这里的生存并不需要那些东西。
“如果他们的生存真的需要他们必须变得越来越聪明、懂得发明制造出更加厉害的武器才能赢过自己的同类、然后才能争夺到更多的生存资源的话,那就算这里没有我们那儿的那么多资源可用,他们也能自己创造出适合这里的实用工具来。
“但显然,像他们现在用的这些我们眼里的‘石块’、‘木叉’,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已经够用;像他们现在这样的与同类间的合作大于竞争的相处关系,也是现阶段最适合他们的生存策略。
“所以,我们懂得的那些只会对‘竞争’有利的手段,在他们这儿,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根本就不需要。
“那样的竞争手段,对他们而言,就是‘瞎折腾’。没有那些,他们也能活,还能活得更好。——那他们为何不选明显更好用的生存手段呢?
“换了我们,难道我们就不会像他们一样了?
“你们可别说什么不会像他们那样‘短视’。
“要知道,所谓的‘短视’、‘远见’,都是比较出来的。而像这样的必须与同类相比才会有的相较优势,也只在必须通过竞争才能获得更多的生存资源时,才会是我们需要的、必需的。——但在他们这儿,并不需要。
“你们不妨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们从小就生活在这样一个——从来就不需要与同类过分竞争,相反的,反而更需要积极融入同类中才能通过与同类的合作来保障了自己的生存——这样的环境中,你们会接触到什么有利于竞争却非合作的所谓‘远见’?
“而没有接触过、也不需要的东西,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就能轻易自发地就自己凭空想象出来?
“不过,也正是这个道理——既然已经有我们闯入了他们的生活,那他们今后的生存方式可能就会因为有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的持续介入、甚至引发他们越来越激烈的利益竞争,进而迫使他们将会有这份需要要开始主动学习全新的生存手段。
“你们看着吧,只要让他们持续与外界来往接触,最多不出三代,他们这村落的整体文化就会发生骤变:衣着、使用的工具、彼此间交流的方式、与外人交流的方式等等,都会越来越主动地向他们认为会对他们的生存影响最大的的那个文明靠拢。
“如果那个文明恰好是我们这边的,那他们就会变得越来越‘像’我们。
“还有,最后我想提醒你们:
“如果你们真想建起能贯穿我所绘制的地图的全部区域的商贸网,那像这样的群岛,就是你们需要先于其他势力尽早掌控了的‘中转站’,和……日后为争抢优势地位而必然会爆发的战争中,你们必须为封锁目标大陆而必须抢占的重要‘岛链’。
“但这样的地方,却又不适合由你们自己来直接掌控,而是更适合在背后‘辅助’他们的本族人来进行背后掌控。
“所以,你们才需要对他们以礼相待。——因为他们有这份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