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城里的尬聊，之前金稳告诫过，没想到大家刚一坐定，金稳小姑姑第一个说话，说，大哥，你那水晶的蔬果篮怎么收起来了，今年用塑料盘盛水果拉！我可说过好几回了，去年就问你要了，你说买到新的那个可给我，我是双子座，紫色是我幸运色，水晶是我命运石，我就靠着那个过下一年呢！赶紧的！

一家四口还没回应呢！叔叔的儿媳尖着嗓子喊孩子们吃饭了，叔爷给压岁钱了，一句话搞得室内尘土飞扬，几乎熊孩子从天而降，霹雳扑通拉凳子，碰杯盘，筷子也掉地上两双。动静刚消停，三双手伸出来，要红包。金稳爸爸好脾气的应着，说，有的，有的，年年有，都有，给，一人一个。

突然叔叔的孙子一拍桌子，大声喊，为什么我们家一个红包，弟弟妹妹家就两红包，不行！叔叔的儿媳一脸假装的尴尬，举着筷子点自己孩子，骂到，大人也没教你这个，你从哪学的这些个！

沙点兵算是知道亲戚是怎么回事了，一家人坐下来吃年夜饭，热热闹闹十几口子人，全家四口成了主劳力，这个要碗，那个添饭，这个要喝汤了，那个说不如炒个鸡蛋暖暖胃再喝，屁事一箩筐，皮皮和桶桶有心里阴影了，最后被金稳摁在厨房不给出来，给熊孩子祸害，然后皮皮桶桶乖乖的呆在厨房，脑袋都不探一下。

他们对沙点兵的兴趣也就十分钟，查完户口，就转头开始盘问金稳爸妈全年收入，报细账恨不能，特别讨厌，沙点兵想，这个家得有个人撑一撑，这么掘地三尺的，明晃晃的一副一斗米养仇人的架势，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刮少了，别人刮多了，全都是恨最后。

曲终人散的场景，沙点兵又一次刷新了对亲戚的认知。小姑姑打着嗝说，明儿大年初一你们还是回麻吉，这一桌子剩菜都不能留着，我打包带回去，省的你们为难。

这头小姑姑找保鲜袋开始拣剩菜，那头叔叔的儿媳也开始自说自话，连挑带拿眼睛四处寻摸往袋子里灌。后来厨房里看得见的也被挑走很多东西，金稳爸妈都不说什么，任他们胡来，只要不拆房，都好商量。

全家四口送走了十几口子，穿过院子回到客厅，全家开始动手收拾残局，金稳爸爸说，沙老师，每次他们来都是这个样子，你别见怪，我的弟弟妹妹也不是生活多不好，就因为我条件最好，住的上下的两层，他们都觉得我大富大贵，唉！给点也能给的起，就是没完没了，还不感激，有时候确实有点烦。

金稳妈妈说，我呀！出身苗寨，我们苗寨是怎么待人的，我就不多说了，每年就那过年才叫过年，稳稳爸爸也知道，所以我们每年都回去过年，如果整个年在这里，估计那几家连根葱都不会买，直接扛着枕头睡我这儿了，哈哈。。。

四口人说说笑笑分工明确，两老口主打厨房，年轻小两口主打一楼保洁，金稳一边归置东西一边骂，靠！每次来都鬼子进村，三光政策，恨不能把灯泡都拧下来带走，家里正好不亮了！没治了！沙点兵说，爸爸是个心慈面软的人，总想着自己是老大，照顾下面，随他们吧！以后有我罩着你们，有时候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但是爸爸说不合适，等咱俩真好了，我来演恶人，呵斥坏亲戚。

金稳蹭过来，悄声说，谁跟你假好了？没干过啊？都干多少回了，假吗？心里没数吗？锤子！

沙点兵笑出了声，眼睛看了看厨房方向，悄声说，真好的意思就是，二个月以后，我把我的印章敲在你身体里，那你就是我的人了，谁也抢不走了，除非你自己飞。

金稳叹了口气，说，如果不是遇到汪斐，咱俩现在都干百八十回了你说！气死我了！沙点兵说，大年夜不许瞎说话，呸呸呸赶紧的。金稳赶紧汪斐呸呸呸，汪你个斐呸呸呸，都呸出节奏来了，气是不小。

一家人挤在一起看春晚，沙点兵觉得奇怪，多少年没看春晚了，春节对他来说，都是空白，更别提春晚了。沙发那么大，又空，四个人偏挤在一起，金稳倒在妈妈身上，脚在沙点兵怀里，说揉揉，疼，累的。沙点兵上手揉，妈妈胡鲁他一脑袋毛，金稳爸爸负责剥松子，腰果，野生核桃，这个塞嘴里，那个也没落下，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个大年夜。

大年初一，四口人开车上路，一路往沱江西南麻吉苗寨奔去。沙点兵开车，金稳坐副驾驶陪他，后面是两个老两口加两条狗，挤的满满当当，离开市区就是更多山路。金稳爸爸感叹的说，以前就练我一个人，全程四五个小时，那娘俩就看风景了，我这么多年都没看全沿路风光，今年得好好瞅瞅。

末了一句，有沙老师太好了。

金稳妈妈开始絮叨她老家苗寨的种种。说，那的人生孩子多，山里嘛！天黑就睡觉，除了生孩子也没别的干的，每家每户都好几个孩子，此行的几天几乎是每家轮一天，可能也会一天跑两家的节奏，中午和晚上在不同的人家相聚。过年就那么几天，都不够寨子里的人分的，但是重头就是初一下午到家，在外公家吃全家团圆餐，估计也得挤进来十几口子人。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宴请是寨子银器厂麻武两，他是寨子的大户，也是我们家世交，稳稳外公和他爸爸是一辈子的挚交，稳稳外公喊我们后辈一定把友情继续下去，所以无论如何，咱们四口人得专门挪一天出来去麻武两家拜年了。

金稳妈妈想了想，说，沙老师你不用想怎么称呼，这么多年稳稳都还记不清这些亲戚到底怎么论，人太多，又交叉，盘着，有时瞎喊喊，没关系，稳稳喊什么你跟着喊什么就成，稳稳叫不出来，就来个拥抱，来二句祝福的话，比什么都强。

金稳说，这是我惯用的招数，一年就来一回，没几天孩子也生孩子，还生好几个，多少年下来得多大的阵仗！亲戚是越来越多，枝繁叶茂的！你说说寨子里全是人头，酒一喝吐噜，都不认人了！就剩瞎叫唤了！

沙点兵觉得这一家人太可爱了。连后头那两条狗都透着好玩。金毛长的像爸爸，妈妈和哈士奇出奇的像，太二了，这一切，又真的特别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