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点兵对这个即将拜访的人家产生了兴趣,四口人慢慢腾腾的走着,寨子里路一到冬天就湿滑,今天还刮风,风有点越刮越大,金稳妈妈突然打了个寒战,说,唉!赶紧吃完往回走,不多呆,也呆不住,天气怎么突变了呢!
金稳说,妈,不碍的,就算变天了,回去的时候,我和老师一人背一个,就你们俩那块儿,跟玩儿似的。老师比我高比我壮我都一溜烟背回家。
妈妈高兴了,说,有两个人大儿子就是能指望的上,不怕拉!
来到麻武两家吊脚楼,麻武两一家子郑重其事的列队迎接,非常讲究礼数,进门酒饮完,老友拥抱寒暄,沙点兵被正式介绍给主人。麻武两用汉族礼节伸手相握,大手温暖有力,人非常得体应对。麻武两张着一张很世俗的面孔,红光满面,脑门油光蹭亮,头顶毛发稀疏,豹头环眼,自带威严,嘴唇很厚,说话不自觉会喷点口水,所以嘴唇一直湿润。麻白青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人长的修长儒雅,不像是个做生意的头,倒像是个学者,老师。何佑果是他老婆,一看就是城里人,皮肤白净,衣着正经,每个扣子都扣的严严实实,像是银行职业训练出来的严谨方正。她的个子非常高,人很瘦,穿着平跟鞋,看来为了和丈夫看起来有身高搭配,她结婚后就不再穿高跟鞋了。
他们的儿子麻传奥正是七岁八岁讨狗嫌的年纪,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小动作,手和脚不停的移位,嘴里也叽里咕噜冒泡,没人理一分钟就开始抠身边人,太能动的话让人觉得是不是这孩子有多动症。
金稳眼睛盯着熊孩子,已经在预算整场宴请当中要受到这熊孩子无穷无尽的骚扰迫害了!他的眼神在说,妈的!今天应该和我老公去小伙伴家吃酒的,要不是我那老娘亲死拽着我,额!
麻宁发像个蜡像一样,不动声色,面无表情,齁着腰有点驼背,人有身高有长相也不瘦弱,就是感觉没有精气神,病怏怏谈不上,就像是隔着一条沟缓行的一个影子一般。
排在最后的麻单妙,沙点兵重点观察了一下,他对这个别人嘴里带着点惨的女人,心里充满好奇。麻武两介绍了自己儿子,儿媳,孙子,麻宁发,轮到麻单妙就几个字,他老婆。快快快,进屋进屋,往里让四口人。
沙点兵看到了一张其实长的有几分姿色,但是毫无色彩的脸。她不像她丈夫像个蜡像,她像黑白色的照片,整个人气场就是低气压,低头顺眼,双肩下垂,双手下垂,腰身却直,骨子里似乎带着一丝执拗,倔犟。
金稳唯一和麻单妙用亲热的方式打了招呼,他伸手抓了抓麻单妙的双臂,说了句姐姐好久不见。麻单妙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回应。一家四口被迎进门里,刚刚坐定,麻传奥已经迫不及待的横冲直撞了,他对着麻单妙双手使劲一推,大声呵斥到,烦死了,还藏起来了,赶紧把那个东西找出来给我玩。
麻白青伸手去拽自己孩子,哄着说,“宝贝听话,那个不能玩,别推你小姑姑。”孩子不屑的说,“她才不是姑姑呢!她是单妙。我不管我就要玩。”麻武两说,“使个人看着他玩,不碍的。”
何佑果说,“爸爸,不是说那个小弩上面的剑还有毒吗?还是别给孩子玩了!谁能看住他呀!太调皮了,没轻没重。”孩子一听不干了,转过身对着自己妈妈狠命的用手一推,把他妈妈推了一个趔趄,何佑果有点生气,刚抬手要收拾孩子,爷爷麻武两一把逮过来,说,“给给给,单妙找出来,放隔板上看着行不行?真不能拿在手里玩,那东西是真家伙,爷爷小时候可没你胆子大。”
最后妥协成拿出来看着,别人不许动,孩子勉强同意,他看见他妈妈自己眼睛里有火光了。麻单妙进屋去翻了半天,把一个很小巧的小弩找出来放在隔板上,弩上还有一个很精巧的小小的箭。
熊孩子被金稳的手表吸引了,翻他的袖口抓着他手腕看,看完了乱摁摁又去翻沙点兵的袖口看他戴手表没有,看了一遛够,又去翻金稳妈妈的袖口,主人客人们正在聊一年未见身体怎么样,工作怎么样,风调雨顺吧!国内国外有啥相互交换的资讯,孩子有结婚对象了吧!初五花山节去找个漂亮的苗寨姑娘吧!正聊着,熊孩子趁金稳妈妈没注意,一把把她手腕上的手链扯下来了,不肯给了,拿在手里举得高高的,说就要玩一下。
金稳妈妈张着手着急的说,“那个不能玩,那是稳稳爸爸刚送我的礼物,快给我,别玩坏了。那是现在长沙城里最兴的情人节礼物,排队订还要等,要花五六个小时呢!都是心意。不能随便给人看,给人玩的。听话。”金稳不得已起身,嘴里说着听话,给哥哥,不能玩。说话的声调已经硬了,人走过去一把把讨厌鬼的手臂扭成一个弧度,抢下手链,递给妈妈。
孩子那头刚要嚎,何佑果一使眼色,麻白青走上去,大手一掐,把孩子凌空抱起来,喊着,“单妙,带孩子去后头玩会,别在这里烦了!大人们要说会话。把门关上别让他出来。”
麻单妙像个纸片人一样飘出来,接过孩子,孩子到了她的手上,开始薅头发拍脑袋,不管不顾的挣扎。麻白青说,别管他,太调皮了,不许到前头来。
麻宁发缩着脖子眯着眼,两腿并拢,问到生意,账目,来两句,人有一搭没一搭,缺乏热情,不主动说话,也不乱搭话,就是闭目养神的状态。
沙点兵觉得还是赶紧开吃开喝来的痛快,在苗寨这几天都挺开心的,一顿饭没这么累过,怪不得稳稳不爱来,这么寒暄着,加上一个熊孩子,看上去就是一群四六不靠的一群人,在表演熟与不熟,生生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