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稳说，“我都正经好久没过来给麻伯伯拜年了，之前喊我来我就跑，跑到别人家不出来，反正每次去拜年也是觉得怪怪的。麻伯伯还是喜欢骂他的那个远方侄女麻单妙吧？吃顿饭那姐姐都没坐下来吃几口，就是挨骂，干活，低头，没声，总觉得在那吃饭，咱们吃饭的都成了后娘，人家是灰姑娘，透着可怜。”

金稳妈妈说，“以前跟着大家一起觉得骂就骂两声吧！没有人家麻武两你说说你是不是更惨！？爹不疼娘不爱的，孤苦伶仃没饭吃，现在觉得吧！唉！都七八年了，姑娘都结婚了，还是没完没了的没好脸，恶语相向，是不是单妙那女子真是，天生就是挨骂受苦的命？当初来麻吉都说是她不祥，麻武两才收留了她，在银器厂干活的。”

沙点兵问，“啥叫不祥？”金稳妈妈说，“单妙那孩子来麻吉的时候也二十了，家里六个孩子，她是老六，家里是六个女儿，她出生的时候，第二个脚趾头比大脚趾长，接生婆说她不祥，扣着家里的运气，她父母就认定没生出儿子的原因找到了。特别她母亲，对她的恨呀，可以说是恨不能她死。孩子长到二十了也没人要，嫁不出去，她父母恨不能天天说八遍她不祥，你说十里八村也就没人敢要她了。她二十岁到这边做工，基本上家里就把她抛弃了，不需要她回去了，她就从受家里的气，改受麻武两的气，天天不骂不开口，那孩子就快骂傻了，一天到晚一句话也没有。”

沙点兵问，“那她离开了父母，那边运气好点了没有？她来这边了，这边运气变差了吗？”

金稳妈妈说，“也没听说她走了她妈就生儿子拉？还不是天天就这么过。这边银器厂生意特别好，她也嫁人了，就是三四年不生，唉！这孩子命苦，就这！”

“有人要她了？”沙点兵问。

“嫁的不算好，比她大八岁，今年她老公怎么得也有三十五六了。！她老公是麻武两儿子的一个铁杆朋友麻宁发，为什么能娶单妙呢！是因为麻宁发曾经订过婚，都百分之九十了，房子也弄了东西也买的八九不离十了，就为了结婚那些该花不该花扯皮，最后一哆嗦没谈拢，最后打起来了，婚没结成，麻宁发也没人要了，你说说这名声二字，就是把这些人剩下了。后来麻武两儿子给介绍的两个人，就是凑合，我反正是没看出来这两个人哪合适，都结婚好几年了连个孩子也没生出来。”

“单妙这孩子命苦。”金稳爸爸感慨的说，“每次去拜年她都被喊过来帮忙，麻武两老伴死了好几年他也没续娶，忙活一餐饭，能从头到尾不讲一句话，就闷头干活，喊她过来吃饭也不来，就是干活，人看着有点拧。”

金稳说，“从小到大被说不祥，总遭嫌弃，任人就有点拧，不拧着点活不长啊！”

沙点兵说，“苦出来的人，其实很珍惜你对她的好，一个不经意的善念善举她可能都记你的好一辈子。”

金稳妈妈说，“那孩子真是脾气太古怪了，长的不丑，就是愁容满面的，眉毛往下耷拉，苦瓜脸，不笑，愿意一个人呆着。麻宁发一结婚就和麻武两的儿子派去荡南了，隔几个月单妙就去送货，总分开我觉得也是没孩子的原因，她也不对麻武两提提，让他们夫妻团聚，就这么瞎凑合好几年。我是觉得那两口子不亲，生分着，就纯凑合！”

一家四口说着话往寨子西北走，上坎下沟的走不快，沙点兵搀着点老太太，金稳扶着爸爸。金稳妈妈说，“今年算算应该麻白青的老婆会来，她一般隔年回来一次过年，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过来一趟。要是按照她的性子，麻白青都别回来过年，就在城里陪她爸妈过年。麻白青是麻武两的儿子，老大，麻家长子，最得势的儿子，荡南那一块全是他说了算！麻宁发帮他管着账，麻白青这几年能在荡南站稳脚跟，也是因为娶的老婆是个城里人，银行的，现在都是大科长了，就是不太爱回苗寨，不像我们，巴巴的等过年像一溜烟往回窜，那女子叫啥来着，何佑果，我心里喊她何仙姑，把自己当神仙，来了也是静悄悄坐着不动，吃不惯喝不惯睡不惯，话也不多讲，都透着生分，苦熬最多三天就要往回走，各种理由，走的时候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孩子都七八岁了吧，还是那样！和咱苗寨没感情。

你说说，嫌弃没抽水马桶！洗澡啥的也洗不痛快，屋里味太窜，有火塘吗！烤点东西啥味道都齐全。城里人特独，把她委屈成什么样了好像，恨不能不吃不喝不拉，后来也没谁劝她吃喝了，不给面。这几年条件好多了，这里就算再有钱，装修，安装一些现代东西，但是生活方式就是不愿意变化，还是维持老的传统，作息和模样。就这样吧！仍旧吸引不了她。”

沙点兵想，额！这餐饭还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一餐饭，都靠上一辈的交情，这一辈已经没太多情份了，何况还只是一年回来一趟。交情仅限拜个年吃餐饭絮叨絮叨了。这一餐，有年轻时还当人面脱裤子，曾经好色的麻武两伯伯，有带着不祥成天挨骂在此做工结婚三四年也不生孩子的麻单妙，有比麻单妙大七八岁的感情并不好的老公麻宁发，有麻武两的大儿子麻白青，有隔一年才回来过年的城里媳妇何佑果，肯定孩子也来了。加上他们家四口，一共十个人一大桌。

十个人一台戏，捏着鼻子唱吧！反正将究过了，明儿就往回赶了。无论如何，把它扛过去。

沙点兵没有预料到，这一餐，有个人清晰的死在了他的面前，而凶手，就在他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