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一下神经绷紧了起来,不禁疑惑沈流年这个提议是真的无意还是有意的。
“不了,我家中服饰这些还是有的,就不劳沈公子费心了,”
她婉言推拒,面上未有丝毫不自然,想起跟似乎这两次见沈流年他身边跟着的都不是杜衡,顿了顿开口询问道,“对了,怎么许久未见杜衡在你身边了?”
沈流年摸了下鼻子解释道:“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我已经罚杜衡面壁三个月了,再者也是不想你再见着他心里不舒服。”
她睨向他,“杜衡可是你心腹,我与公子不过泛泛之交,你若为了我寒了下面人的心恐怕不妥吧?”
“忠仆固然可靠,但他不该擅自做主将你置于危险之地,”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隐隐酝着杀气,缓缓对上月影的瞳,原本寒冰一般澄明的眸子染上几分人看不懂的复杂,他的嗓音带着凉薄,“这世上月影只有一个,你若出了什么事,恐怕再也不能有人跟我这样说话了。”
月影微微转动了一圈眼珠,“那..你那位心上人呢?若说我于你是特别的,那她在你心中又是什么位置?”
呸!这句话一问出来她都恨不得再吞回去,她问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上演两女争一夫的那个意思。
沈流年眼中有些异样闪过,目光落在月影身上,久久未曾移开,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他自幼凉薄冷淡,直到十岁那年遇到了八岁的胥兰君,自此一眼万年,再也挥之不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兰君就是他寤寐求之的佳人。
可自从东篱月影出现后,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多的是停留在了她的身上,这样情感对于他来说是危险的,可却不受自控的越发想接近眼前这个人。
“喂,你怎么了?”
月影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心里还犯嘀咕嘀咕,这沈流年怎么一提到他那位心上人就发呆呢,看来真是陷的挺深啊。
“兰君...是流年求而不得的意中人,而月影于我是个唯一可以说的上话的朋友。”
沈流年回过神,笃定的说道,他以为所有的情感就如自己所说一样,现在的他却不曾料到将来有一天他会后悔如今的这份判定。
月影笑了笑,看来四大家族又怎样,像沈流年这样的身份不还是一样求而不得,整日与孤寂为伴吗。
再者又如慕容婧,用傲娇和疏离来隔绝一切抱有目的想接近她的人,看上去像是根本不在乎,可是当想说话的时候却找不到一个人诉说,心中明明住着一只海东青,却同样的要走寻常女子待嫁闺中的老路。
而她想要自由,可两世为人,又何尝真正的得到过自由?这世上的人啊,皆是求而不得。
月影颇感无奈的笑了笑,不再说话,沈流年见她突然这一副老成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眼中的谜底更甚。
沈家的马车缓缓行过长街,外头喧闹嘈杂,孩童哭泣,小贩叫卖、讨价还价、不时还听到有人大打出手的动静,亦有泼妇骂街,月影坐在轿内,闭上眼睛感受这世间百态。
沈流年以为她是累了,也没有叫醒她,目光却一直停在她那张日渐明媚起来的脸上。
马车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到西城,外头赶车的车夫清桑喊了句,“公子,到了。”
沈流年原本见她安安静静闭眼小憩的模样有些不忍打扰,可在外头车夫的声音一传进来,她就一下子睁开眼睛。
沈流年这才知道她原来根本没睡,不禁勾唇笑了笑,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下了车,落入眼帘是一出占据了一整条十里长街的大宅子,上头挂着沈家酒坊的字样,笔力千钧,遒劲有力,应该是名家所提。
“月影,请”
沈流年十分绅士的作了个请的手势,月影移开莲步随他进入了沈家酒坊,大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浓烈的酒香,熏得她有些发昏,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月影,怎么了?”
沈流年见她咳嗽赶紧问道,
“无妨,不过你家院子里这空气都可以拿出去挡酒卖了,一样能醉人。”
沈流年笑的十分温润,解释道“月影说笑了,只因最近正在酿造一批浮屠一梦,所以这院子里的发酵味道才会如此浓烈,若平日里只是酿造其他的酒类,则不会。”
“奥,原来如此。”
她点了点,之前有听魏离怅他们几个说过,沈家的秘酿浮屠一梦一年只生产一披,而且数量不多,故而还为出产前就为列国所争抢。
走进作坊里头,有男有女,皆穿着统一的工衣,分工定位,每个工位都有专人负责看守,蒸粮、撒曲、蒸馏等一道道工序,让她想起了现代的流水线。
这沈家不愧是商业大家,就连工业体系都完善的十分超前。
“所以,他们这是酿造浮屠一梦吗?”月影问道。
沈流年摇了摇头,“不是,浮屠一梦不在这儿酿造,请随我来。”
沈流年大步走在前头,月影也跟了上去,来到一处四方宽阔的大堂,挨着墙摆放了一排立柜,上有一个弥勒佛的紫檀摆件。
沈流年上前,用手转动了那尊弥勒佛,果然“吱呀”一声那排立柜就自动打开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一条往下延伸的大理石通道。
“请随我来。”
沈流年回头冲她一笑,月影只好再次跟上,她来看了通道四周,岩壁光滑,每隔五步设有一处烛台,那烛台之上也不知道点的是什么灯油竟有异香传来。
这条通道直达地底深处,尽头处站着一个守门人,见沈流年过来了,恭恭敬敬的道了句“参见少主。”
沈流年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辞,那守卫忽然注意到自己少主身后居然还跟了个人,不但是个从未见过的外人,还是个小姑娘,当即面色一为难,
“少主,老爷吩咐过,这里不得让外人踏入,就连沈氏宗族的人都不可以。”
沈流年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算不得外人,另外,此事你也无须向我爹禀报了。”
他的语气中藏着不言而喻的威胁,容不得那守卫再说一个不字。
守卫亦是知道自己的少主是个什么脾性,一时间脸上虽难看,却也不敢阻止沈流年再去看他,回头看了眼月影,神情温和如初。
“月影,无须担心,这便是我身价酿造浮屠一梦的地窖,你随我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