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铁证
作者:步悠      更新:2019-11-01 10:46      字数:3646

秦屹然抓着腰间长刀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直接转身离去。

娄影看到他疾步而走的背影,忍不住问:“王爷,屹然哥哥他是生气了吗?”

只听晏云州嗤笑道:“他生气,我该开心了。”

娄影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俩人怎么一见面就不合。

“天快亮了,明日还要再审,都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你早点休息。”

娄影点点头。

他们并排坐在干草垛上。

看着简陋又潮湿的地牢,娄影难为情问:“王爷你……不回王府吗?”

“嗯,陪你。”晏云州轻描淡写地说。

娄影听见这话,心里感觉无比温暖,她抿抿唇,将脑袋轻轻靠向晏云州的肩膀。

她虽然在尸体上趴了一宿,但如今靠在晏云州身上,就觉特别安心。

小妻子难得主动,晏云州伸出强而有劲的臂膀把她牢牢环住,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侧首亲吻她的发丝。

她能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声,能够闻见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晏云州,我不想离开你。”她说。

“嗯,以后都不会,我发誓。”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着,听着他低沉的声音,仿佛一支安神曲,让她沉沉入睡。

牢房外头传来脚步声,是魏谦。

他正要说话,被晏云州示意打断,小声说:“她刚睡,别吵醒她。”

虽然将这片牢房里的人都清空了,但看着比王府恶劣百倍的环境,魏谦心生愧疚,道;“对不起王爷,刑都府如此规定,王妃只能在这儿受苦了。”

“怎么会,”晏云州淡淡道,“刑都府能让她受苦,可有人不会!”

魏谦闻言神色一凛,旋即想起豫王妃自关进来后就对她关怀备至的秦屹然,王爷……这是吃醋了。

待娄影睡得沉了,他才将她轻轻放下,与魏谦走到一旁,轻声问:“你对此案怎么看?”

“当是栽赃嫁祸。”魏谦说的肯定,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道,“这是赵景手肘上淤青的图案,似乎在死前有人踩了他的手肘,留下这个印记,王爷请看。”

晏云州拿过图纸观察,图案虽只有一部分,但足以知道栽赃嫁祸者是谁。

想起娄影落水那天的情形,他突然想起什么,问:“赵景身上除了刀伤和手肘的淤青,还有其他伤势吗?”

魏谦道:“并无。”

“旧伤?”

魏谦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他再次确认:“真的一点旧伤都无?”

“确实没有。”

晏云州似乎知道了什么,开始眉头紧锁,然后展颜一笑,对魏谦耳语了几句。

魏谦得令后就退下了。

晏云州附身过去,再次将小妻子搂在怀中,闭起眼睛。

一觉无梦,娄影醒来时,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间。

她睁开眼,一只温柔的大手正在轻抚她的发丝。

而她,则枕在那人的腿上。

虽然俩人更亲密的姿势都有过,但在这大牢中,被自己的男人守了这么久,有种说不出的被宠溺的感觉。

她支起自己的身体,如缎的头发散乱在一侧,堪堪遮住了因羞赧而潮红的脸颊,这副温润柔软的模样,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醒了?”男人带有磁性的声音传来。

娄影垂眼点头。

“我是枕了一夜吗?痛不痛?”她的手在第一时间给他揉腿,他心疼她,她也心疼他。

“你的脑袋才多少重,自然是不疼的。”他阻止了她的动作,为她把散落一旁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那张胭脂色的脸颊。

娄影听完心里暖暖的,但也有些害怕,怕自己逃不过这一劫。

见牢房中的俩人都已起身,狱卒这才将早膳端进去,他是受了魏谦的嘱托,豫王妃未醒,决不能进去打扰,于是他就在外面干等,粥已经热了两回了。

用完早膳,堂内已经有人宣审。

皇帝坐在大堂之上,旁边是皇后,皇后的身侧是赵瑞,魏谦躬身站在另一边。

对于皇帝的驾临,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看样子,皇帝要亲自审理此案。

赵岚见到与娄影一起出现的晏云州,嘲讽道:“豫王殿下和王妃情比金坚,感情尤胜新婚燕尔,豫王连豫王妃坐牢都要来陪她。”她眼珠一转,道,“魏大人,我朝律法中可有丈夫陪坐牢一说?”

魏谦被点名,他捋了捋堂内在座的人物关系,这已经由一桩杀人案件演变成家族矛盾,他此刻并不想多说一句,含糊其辞道:“这……”

晏云州被安排在皇帝的另一边,向皇帝问过好后替魏谦解围道:“王妃在棺木中与赵景待了一天一夜,本王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丞相府,皇后如今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放在堂审上说,怕是要浪费在座各位的时间。”

皇帝听闻挑了挑眉:“竟有这事?”

晏云州颔首:“是的,父皇,丞相视赐婚圣旨于不顾,私自安排王妃穿上大红喜服与赵景同棺,父皇大可让人去看看,那赵景如今还穿着那身喜服。”

豫王妃是皇家之人,此般做法,着实大胆,皇帝凹陷的眼睛瞪了眼赵瑞。

吓得赵瑞立马跪下求饶:“皇上恕罪,老臣被仇恨蒙蔽了心,才出此下策,请皇上恕罪。”

皇后也跟着求饶。

鲁樾帝揉了揉突突跳动太阳穴,一面是皇后要他做主,另一面是太后要他明察秋毫,他是没办法才来审案的,其他的事,还真不想管。

“行了,开始吧。”皇帝佛了佛手道。

娄影被带进来跪在堂下。

惊堂木拍下,她缓缓叙述自己的遭遇。

她还没说完,皇后便哼声说:“继续编!”

娄影停顿下来,眼睛看向晏云州,晏云州示意她继续讲下去,一看到他在这儿陪着她,就无比安心,于是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在皇后不断质疑中结束了陈述。

皇后还想说什么,鲁樾帝忍不住了:“朕理解皇后的心情,但……皇后既然这么有见地,不如由皇后来审?”

皇后悻悻闭嘴不言。

听完娄影的叙述后,皇帝疑惑道:“丞相之子乃七尺男儿,豫王妃只是一个弱女子,纵使赵景之前受过伤,但要使一个女子成功杀害一个男人,实属困难,豫王妃是如何做到的呢?”

得了太后人头作保的鲁樾帝,做起事来更趋于公正。

“父皇英明。”晏云州真心道。

娄影觉得自己离洗脱冤屈不远了,还没开始高兴,赵瑞就在皇帝面前匍匐下来,道:“皇上,关于这个问题,下官肯请宣四皇子晏云峰作证。”

皇帝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此事又关四皇子何事?”

赵瑞道:“皇上宣了就知道了。”

晏云州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晏云峰前来的是一个穿着怪异的男子,他跪在娄影旁边,自称“西域药师”,所炼丹药与中土的道家炼丹有几分相似。

晏云峰道:“父皇,儿臣前些日子见丞相之子整日萎靡不振,精神欠佳,便将这位大师介绍给他。”

此人便是暗卫探查到的西域毒师,与晏云州掌握的信息一样,但……为何自己说了出来?是真的问心无愧吗?

晏云峰继续道:“赵公子和儿臣吃的药丸是同一种,但这种药需要掌握剂量,用少了使人精神大振,用多了,则会让人陷入昏睡。”

西域药师为此事作证,确实如四皇子所说。

朝堂上下皆知,四皇子沉迷各种炼丹术,就连当今圣上的各种丹药,都是由他提供,因此,利用丹药与赵景套近乎,丞相那边似乎不觉不妥。

匍匐着的赵瑞继续道:“下官搜遍赵景的屋子,只有空空如也的药瓶,推测是他吃多了里面的药,在昏睡状态下,被豫王妃杀死。”

随后赵瑞拿出一小块手绢,交给太监呈给皇帝。

这是他刚踏进赵景的房间,在赵景的手里掰出来的。

皇帝见到手绢上的血字,眼睛微微眯着。

赵瑞开始声泪俱下道:“我儿死前拼劲全力在手绢上写了个‘景’字,但人之将死,万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这字,不是豫王妃的‘影’还会是什么?所以,老臣恳请皇上做主,定豫王妃的罪!”

有了物证,又是晏云峰作人证,鲁樾帝点头:“此话有理。”

晏云州听了证词,又看了物证,道:“父皇,您不觉得太奇怪了吗?为何手绢只有一半,为何将死之人多此一举将仇人的名字写在手绢上,而不是地面上这种更为方便的地方?”

皇后道:“赵景怎么做的,我们不得而知,但另一半手绢定是豫王妃藏了起来。”

晏云州闻言无奈摇头:“若是藏了一半,为何不全藏起来?反倒成为你们陷害她的证据!”

公然在皇帝堂审时说对方陷害,显得皇帝办案不精,他拍案而起,“豫王是说朕的判断有失公允?”

从皇帝嘴里说出有失公允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若他公正不阿,他何必装病装残到如今,晏云州缓缓看向他,手指婆娑那边烂脸,意有所指说:“父皇公正不阿,儿臣佩服万分。”

皇帝一噎,没有说话。

这几年,他确实愧对豫王,但心里那杆秤怎么都平衡不起来。

这时,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晏云峰跪了下来:“父皇,儿臣只是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断不会相信大皇嫂会杀人,父皇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须臾,皇帝道:“豫王王妃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敲晕了,醒来也还不知道身在丞相府,那么朕问你,你之前到了哪里,见过什么人?若有人为你作证,即可洗刷冤情,你可想仔细了。”

娄影呆望着不怒自威的皇帝,以及身边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人,目光又落在晏云州那担忧和期待的眼神上。

她去了哪里,她不可以说,见过的那个走方郎中,也不可以说。

即便她因此而被砍头,也不可以说。

她摇了摇头,垂眼说:“记不清了。”

她似乎没有勇气再看晏云州一眼,他在自己受气的时候还没有此般辩解过,如今为了她,在堂上与众人唇枪舌战,而她……却退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