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骞带着一身的怒气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一声不吭地坐在床上发呆。
赵奶妈看到谢云骞的样子,悄悄把庆儿叫到一边,细细的问了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庆儿低声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给赵奶妈讲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担心。
赵奶妈听完,低声说道:“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铭儿如同得到了大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赵奶妈走进屋子,慢慢地走到谢云骞的面前,“公子,还在生气?”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谢云骞抬起眼,眼里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消散,还附带着一丝的幽怨。
没等赵奶妈回答,谢云骞先开了口,“算了算了,一定是我娘和祖母不让你们说,怨不得你,怨不得你。”说完谢云骞躺在了床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脑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奶妈,刚刚我从我娘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偏偏是给我纳妾。我一来年纪最小,上面两个哥哥还没成亲。二来也没有妻室,怎么就平白无故的给我纳妾。现在我想明白了,这是给我找个长期的郎中呢吧。”谢云骞幽幽地继续说下去,赵奶妈静静地听着。
“可是,人家沈小姐又有什么过错。我听说过,沈小姐自幼就学医,现在都能独立出诊了。可谁能想到,沈小姐学了这么多东西,最后沦落到给我做长期的郎中呢。”谢云骞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散发出一股无力感。
赵奶妈听着,想起来自己五年前那个提议,即使自己的初衷是好的,终究也没有得到一个好结果。
“公子,其实你现在还有能做的。”赵奶妈开了口。
“我能做什么,我又做不了主”谢云骞睁开眼看着赵奶妈。
“虽然夫人把沈小姐接过来做妾,可公子你可以好好待沈小姐。不要让她受了委屈,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对沈小姐最好的。”赵奶妈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沈小姐她进谢家的门的时候已经受尽了委屈。可是来日方长,沈小姐还得和公子你过很久的日子。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尽心对沈小姐好,也不枉沈小姐现在受的委屈。”赵奶妈的语气也分外沉重。
谢云骞听完赵奶妈的话,想想觉得这也的确是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对!我要对沈姐姐好,我对她好,不能让她进了门还受委屈。我,我,我要把她当成亲姐姐一样对她好!”谢云骞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握成了拳头,大声地表示着自己的决心。
坐在一旁的赵奶妈听到“亲姐姐”三个字的时候,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看着眼前还是个孩子样的谢云骞,只能轻轻地摇摇头,带着些许的无奈。
沈少君和小翠两手空空地回到了沈家,为了不让家里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沈少君从进门起就加快了步伐,悄悄地跑回了后院。
沈少君回来的路上脑子里也一直在不断的思考,为什么谢云骞对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还不知情,谢家走到今天这步究竟是想做什么,即使不是明媒正娶。可作为当事人的谢云骞还不知道未免有些不合情理。还是谢云骞本来就知道,装作不知道是想给自己难堪。
想到第二种可能沈少君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谢家人狗眼看人低就算了,如果自己嫁的夫君也是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那日后,自己该怎么办。
从进门开始就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沈少君几不可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轻轻的叹息里却又像饱含了太多的重量,充满了压抑感。
小翠端着刚刚烧好的水走进卧房的时候,就看见沈少君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翠”倒是沈少君先开了口,“今日我们在外面见到谢云骞的事情不要告诉家里人知道。”
小翠听到这句话,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淡淡地说道:“小姐,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跟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总是喜欢自己承担一切,你啊…”
沈少君只是笑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小翠的说法。
时间总是这样,平日里总是感觉走得很慢,可你不想它走的时候,它却又过分的勤快。
清晨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沈少君睁开了眼睛,有神的杏眼一点儿也不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已经初九了啊。”沈少君喃喃道,这些日子沈少君睡得都不太好,夜里辗转难眠,早上早早就醒来。
沈少君坐起身来,看了看还在睡梦中的小翠,自己悄悄地穿了衣服出了门。
想着明日以后就离开了家,今天要好好看看自己长大的地方。沈少君慢慢地走在沈家宅院的各个角落,用眼睛细细地看过每一个角落,把一切都看进心里,然后带走。
已经起来的下人们一一和沈少君打着招呼,沈少君也一一认真回礼,看起来却带着一丝离别的伤感。
沈少君走到沈隐书房门口的时候,想起来小时候爬上书桌撒娇耍赖的情形,好像是昨天的事情。
沈少君悄悄走进了书房,却意外地看见已经坐在书房的沈隐,看着沈隐一夜没有休息好的憔悴面容,沈少君心里涌起了一股参杂着心疼和愧疚的伤感情绪。
“爹爹”沈少君轻声地叫着沈隐,沈隐如梦初醒般的看向沈少君。
“少君啊,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沈隐招招手让沈少君来自己身边。
“我今日起的早,想着在院子里转转。”沈少君犹豫了一下,“再看看..”
沈隐听明白了女儿的心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爹爹和你一起在院子里转转。”
沈少君伸手挽上了沈隐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出了书房。
父女两人都没有说话,从前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地在两人的脑海里重新上演。沈少君第一次开口叫爹爹的时候,沈少君夜里发热沈隐守在床边一夜的时候,沈少君第一次独立出诊,沈隐送沈少君出门的时候…一切的一切在不停地上演,直到一切在眼前混杂在了一起,好像什么也看不清。
两人没有停下步伐,又像商量好一样,让一切情绪在心里慢慢发酵。
“老爷,小姐,该吃早饭了。”醒来没有看见沈少君的小翠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在悠闲散步的父女俩。
一家人罕见地坐在了一起吃早饭,平日里沈连因为起不来几乎不吃早饭,今天也按时出现在了餐桌旁。
“老爷,少君的嫁妆已经打点好了。”王芙打破了平日没有过多语言的早餐时间,一切在今天都有了例外。
“嗯”沈隐低低地应了一声。
沈连扒拉了两口饭,突然觉得自己吃不下去了,把碗一放,只是呆呆地坐着,偶尔看一眼沈少君。
沈隐没有像往日一样教训沈连吃饭没有规矩,也由他去。
一顿不太平凡的早餐在无言中结束了,沈隐带着沈连和沈昭出了门。
王芙和刘云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即使将军府对这件亲事不上心,没有大操大办,可他们沈家嫁女儿可是懈怠不得,一切都按最好的来办。
沈家上上下下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满了各个角落,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王芙带着几个小丫鬟,拿着一包红布包着的铜钱,端着昨夜就做好各式点心向门外走去。
打开门,门外早已聚集了邻里的孩子们,知道沈家有喜,各家小孩子都跑来讨喜。王芙和小丫鬟把钱和点心分给大家,孩子们爆发出一阵阵欢呼,终于点燃了一些喜事儿的气氛。
孩子们讨了喜纷纷散去,王芙又着人把早上起来熬好的粥和烙好的饼子摆了出来,自己回去又拿出一包红布包着的铜钱,用来分给聚在沈府门前的穷人们。
院子里摆好了桌子,后厨热火朝天地开始准备宴席。沈隐无心操办,王芙就把一切大包大揽,邀请了各家亲戚友邻,还有沈隐商场上的各位朋友。
王芙定在初九初十两日办流水席,势必让沈少君风风光光出嫁。
刘云和小翠在为沈少君收拾平日里的用度,虽然将军府里什么也有。可是看现下将军府的态度,刘云担心沈少君过去以后受了委屈,所以就把能准备的都多备了一些。
刘云细心地叠着为沈少君新做的衣服,心口却搅在了一起。虽然自己觉得当年生产的痛苦好像还没有完全消退,如今沈少君却已然要出嫁。
女儿出嫁本就是让做母亲伤心的事情,沈少君又是这样进了谢家,刘云心里更是有无法疏解的怨气。
想着想着,豆大的泪珠就滴落在了刘云手里的衣服上,开出了一朵冷冷的水花。坐在一旁的沈少君察觉到了刘云的伤心,无声的起身抱住刘云,母女两人很快哭成了一团。没有大声的哭泣,只有两人不断的抽噎,一切隐忍的情绪都汇聚在了两人的泪水中。
小翠一边叠着衣服,一边跟着抽噎,三人低头抽噎的画面和卧房里的大红喜字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
和沈家的热闹喜庆刚刚相反,将军府里和平日一样沉闷,没有任何异样。
“奶妈,是明日吗?”谢云骞趴在桌子上。
“是,公子。”奶妈如实回答到。
谢云骞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往外走,“公子,你做什么去?”赵奶妈追在后面问。
“我去给沈姐姐讨个公道!”扔下这句话,谢云骞就消失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