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十里红?”
几乎是同时,蒋贵妃和一只脚刚迈进来的皇帝异口同声问了出来。
夏娅慢吞吞地行了礼,看了眼王院判。
“王院判,你来说,这十里红到底是什么?”
“回皇上,据药典记载,十里红性凉、喜寒,多生长于高山之上,又因花瓣小,一开就绵延数里,故名……”
皇帝头疼地挥了挥手:“行了,你别跟朕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这药有什么功效吧!”
蒋贵妃心中担忧,却又不敢在皇帝勉强对王院判发火,只能抱着三皇子嘤嘤地哭。
“此药可活血化瘀,多半用来治跌打损伤。但,若是用于内服,便会有剧毒……”
“什么?有毒?”
王院判还未说完,蒋贵妃已经尖叫了起来。
“皇上!我们的皇儿是中毒了吗?快,快,绿景你带人去查那乳娘,就让那个医女陪你去验身……”
皇帝给了个眼色,他身后的大太监便领着绿景、夏娅二人,将一脸惊恐的乳娘下去检查了。
不多时,夏娅在乳娘的贴身衣物上发现了药汁的痕迹,看起来像是用那十里红煮的汁液浸泡过一段时间的。
大太监如此这般回禀过后,皇帝果然震怒,让人把乳娘关押起来,严刑拷打,要逼她说出幕后指使。
而王院判则被蒋贵妃狠狠瞪了一眼,连皇帝也十分不满。
“既然王院判对十里红知之甚详,怎么为皇儿诊脉时没看出来?”
王院判讷讷辩解:“这,因为剂量轻微,症状尚不明显,跟小儿伤风惊悸有些相似,微臣一时不察,微臣有罪……”
相比于王院判因为一时失手,没能发现三皇子中毒,在皇帝和贵妃那里吃了一阵挂落,夏娅如今则成了蒋贵妃面前的红人。
得知这个医女颇通药理,又是个刚进宫的,方便掌控,蒋贵妃便以照料三皇子为由将夏娅调到了她的喜鸾宫。并且,对其十分信任,出入多半都要带着她。
于是,夏娅跟皇帝“碰面”的机会也多了不少。
大宫女绿景便有些担忧:“娘娘,这个医女容貌也算清秀,若是她生出什么不好心思,对咱们三殿下……”
蒋贵妃皱了皱眉:“她若是想借此机会一步登天,本宫倒也不怕成全她。宫里这么多莺莺燕燕,再过几日,新的秀女又要进来了。能多个自己人,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万一今后她不跟咱们一条心呢?”
“哼,那也要看她本事了。本宫连那个草莽出身的黄美人都容得下,如何容不下一个小小医女?她识相自然好,不然的话……”
自从夏娅来了喜鸾宫,系统c-137便被她用来专门窥探蒋贵妃和心腹的私密话了。
听到这一段时,她不免有些无语。
系统c-137也吃吃笑道:“还以为江湖位面的女人会特别些呢,没想到哪里的皇宫都是一样勾心斗角,天天想着争宠!”
夏娅默了默,却问:“她说的那个黄美人,是什么来路?”
系统c-137:“哦,这个黄美人不是正经选秀进宫的。两年前,皇帝跑去南巡,然后微服私访,碰到了当地的一位小家碧玉,就是黄氏。皇帝对其一见钟情,然后就把人带回了宫里。因为出身不好,这个黄美人刚进宫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嘲笑,她就投靠了蒋贵妃。哦,当时她们俩都还不是这个品阶呢,这里面故事比较长,你还要听下去吗?”
夏娅表示敬谢不敏:“这一段不用了。皇帝是在南方哪个地方见到黄氏的?还有,她家跟江州哪个黄家有没有关系?”
系统c-137沉默了一会,突然激动起来。
“宿主大大,你怎么知道的?上次圣女他们说的陈安的前岳家黄家,就是这个黄美人的黄家。不过不能算本家,黄美人应该叫黄家家主一声堂伯伯。不过,皇帝不是在江州碰到她的,是在附近的彭泽县,刚好就挨着江岸边。当时黄美人刚好在跟岸边的老婆婆买花,皇帝在船舱里看风景,就一眼看中了人家,还特意拐了个弯上岸跑去偶遇人家……”
夏娅啧了一声:“皇帝娶小老婆,难道不应该先做家庭背景调查吗?他就不担心这个黄美人是刺客,派进宫来埋伏在他身边的?”
“那就不知道了,应该查过吧,我看这皇帝不像傻子。”
系统c-137扒拉了下资料,又道:“黄美人家里人口不多,就一对老父老母,还有个幼弟。家里靠卖米过活,经济水平大约是温饱和小康之间。他们家跟江州黄家往来不多,祖父从前混过江湖,不过跟李弯弯她爹一样,都为了家眷金盆洗手多年了。可能,皇帝查过之后觉得没毛病吧。”
夏娅若有所思,突然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这个黄美人肯定生得十分美貌。”
果不其然,次日她就见着了这位貌若天仙的黄美人。
前几日,因为三皇子中毒事件,蒋贵妃忙于照顾儿子,又要清理身边人手,自然没空搭理其他妃嫔,一律闭门谢客。等忙活完了,黄美人作为铁杆贵妃党,自然便凑上来示好了。
鉴于妃嫔之间的塑料情谊,寒暄也无甚可说的,都是客套和试探。
黄美人倒是对夏娅有点兴趣,问了几句。
蒋贵妃便恍然大悟般说了一句:“说起来,这婢子跟你还算是半个同乡呢。她是湖口人,跟你家似乎挨得很近吧?”
黄美人吃了一惊,便细问起夏娅的身世来。
夏娅一本正经地鬼扯,将她当时被江水冲到湖口后、好心收留了她一晚的那户打渔人家的大致情况报了出来。
黄美人听得一脸感慨,眼中微微湿润了。又说了些自己思乡情切、让贵妃娘娘见笑了之类的客套话。
离开时,蒋贵妃便让夏娅送她出去。
夏娅一边引路,一边若无其事地跟她拉起了家常。
“……听说近来不太平,前阵子江州那边死了好多人,我家就住在江边上,亲眼见着有尸体从上游漂下来……我们吓得不行,又有人说要打战,这才收拾了行李北上,想着皇城脚下总要好过些……没想到路上又遭了土匪,四口人只活了我一个,唉……”
黄美人听得一脸惊惧,就连她的宫女都皱起了眉头,只是碍于夏娅代表着蒋贵妃,不能出言打断。
离开喜鸾宫后,那小宫女才嘟着嘴道:“这个新来的医女也太不董事了,竟跟主子说这些晦气事!前几日陈婕妤没了,陛下还让咱们都去观刑,那天回来之后,主子就时常做噩梦。要是又惊着了,夜里睡不着觉怎么办?贵妃娘娘怎么……”
“好了,少嚼舌头!”
黄美人心有余悸地回了自己的宫室,可一路上,却都觉得身旁鬼影幢幢,一颗心更恨不得飞回家里去。
此时的江州却早已大变了样,尤其是门庭寥落的黄家。
新修缮好的红莲教分舵内,肖护法和药师闲闲对弈。
药师吃了口茶,问:“圣女如今应该已经到麻城了吧?”
肖护法随意落下一子:“估计不止。那丫头性子急,没准已经快到信州了。”
“那您觉得,她能找到薛大夫吗?”
“她自己说她的‘一线牵’灵验得很,我也觉得薛大夫是个命大的,没准真能给她找到呢?”
药师试探道:“可,教主下的决定是不可能驳回的,圣女就算找到人,只怕也……”
肖护法脸色一沉,径直站起,踱了两圈。
“一个两个都是孩子心性,教主如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连我都摸不准了。今天的消息你也听到了,陈安残部逃到了他妻弟那里,两人勾结杀了池州舵主。底下人多半是无奈从贼,可教主却下令让人前去悉数剿杀。暴虐弑杀,这是不祥之兆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骆雪和他留下……”
药师也叹了一声:“肖兄,我又记起十几年前,娄老教主走火入魔那会儿的事啦。陈老鬼把你骗出关外,又一手遮天,那两年可真是日月无光啊。这样的情形,总不至于又要重演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