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活着,遗产,
作者:牛文志      更新:2019-11-03 00:45      字数:6641

“情报司瀛洲堂电:

六月二十三日,宗室第二十三女、傅东霖公主病危,;

抱琴王妃要求护卫所解除封锁,开放限制,并陪同傅东霖公主转移至长崎医学院医治,为宗室护卫所再次拒绝,双方遂发生严重冲突,

冲突中,宗室诸人夺得护卫人员枪支,并控制了护卫所仓库,抱琴王妃声称:要用仓库燃油火焚整个宗室护卫所;

大阪厅厅长张秉端、大阪都察院院长楚韶春两人获悉后,联合下令出动大阪厅督察兵,封锁宗室护卫所周边,并调派大阪医学院医师救治傅东霖公主;

经张秉端楚韶春两人亲自与抱琴王妃交涉,抱琴王妃等人提出两点要求:

一,诸王妃等人要求与傅总司长建立直接联系;

二,解除宗室护卫所对宗室人员长期以来的封锁限制,还宗室及相关人员自由;

张秉端楚韶春两人未敢擅端,旋即上报政务司瀛洲府、以及情报司瀛洲堂,

今,特上报情报司总部,端请上择!

收电:情报司镇江总站

一七四一年六月二十七日,二十三时零七分。”

……

傅宁对着电报发呆,自己一直不想见一些人,把她们关了起来,可是,现在看来、不见实在是不行了;避了一年多,终究还是躲不开的……!

……

一架“鹞子三”疾飞长崎,又转场大阪,下飞机亲自接人的、是王灵彬;

一艘军舰受命前往大阪厅接人,上船者、多出自于宗室护卫所,或者说、源出于原来的东海国宗室处,或者于宗室处相关的人员。

一封电文层层中转,旋即有一艘轮船从新西兰牧羊厅疾驰澳大利亚,然后多次换飞机转场,澳东南、澳东、澳东北、澳北、小巽他、苏拉威西、婆罗洲、苏禄、吕宋、琉球、越州、直到金陵府的镇江厅;

抱琴等人回来了,带着原来那个傅宁的几百个女儿回来了,小一点的女孩子只有五六岁,大一些、或许都有十七八岁的了;

贾兰、贾环、平儿、林黛玉等人也回来了,等着见傅宁;据说,贾兰已经有些疯癫了,贾环也有些不正常,至于林黛玉,据说天天在念佛,形同出家,而傅馨、已经好几年都不说一句话了,似乎成了哑巴……

金峰从新西兰牧羊厅回来了,辗转轮船和飞机,行程两万八千多里,一个多月;他的家人,在后面,坐船回来,最快也得三四个月;

抱琴问王灵彬,“怎么又把我们关押在扬州了?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王灵彬道,“不是扬州,是镇江,如今这里改名镇江厅了;——至于见东家,东家说了,等七王爷金峰呢,等他到了,东家一块见你们,有些事不好说,人齐了或许好讲一些。”

抱琴,“不好说……?……究竟有什么不好说的?他究竟在弄什么?回来后不愿见我们,一直关着我们,究竟是为什么?他到底是不是傅宁……?……”

王灵彬哑然,“……,有些事……,的确不好理解,……他是东家,也不是东家;……人死如灯灭,不可能复活的,可他复活了,他是东家,也不是东家,很难讲,……,当初我也是糊涂了很长时间,我要不是认识了他这么多年,当初知道真相的时候都差点疯了……!”

抱琴,“……!?……!?……?……”

王灵彬“一根藤上的两个瓜,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不是父子,也不算兄弟,谁也说不清是啥关系……!……这么说也不对!……或者打个比方吧,……神仙死了,魂魄下了凡,于是有了老东家,然后老东家也意外死了,于是老东家的残魂又复活了,便有了新东家,也算是老东家……,真的很难说……!……我这么说,不知道你可能听明白……?”

抱琴,“老东家……?新东家……?……”

王灵彬,“对!老东家,新东家!……,许多事,乱的很,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更不敢往深了想!……只能说,他是老东家,更是新东家……。”

抱琴“……?”

……

傅宁极度头痛,就像是一场极度想逃避、却怎么也逃避不了的事情;“自己”莫名其妙的有了几百个莫名奇妙的“老婆”和“女儿”,头痛的想跳楼……,更何况、据说、一些女人和她们的“亲戚”、似乎有几十个病死了,还有几十个都“疯掉了”……?

……

情报司忙的一塌糊涂,所以傅宁没有把新司长华阳杰叫来咨询,沾杆处资料如山,所以宋文理也在白天黑夜的工作中,没有谁是清闲的;傅宁的脑子里过了又过,所以最后被派去接人的是王灵彬;而接到的人到镇江后又被暂时关押在城郊,等待着最后一个人、七王爷金峰的回程。

……

金峰是一个月后才到的镇江,风尘仆仆的下了飞机,连洗漱都来不及便匆忙的坐到了傅宁面前,“你到底是谁?傅宁有心病,离不了女人,否测就会疯掉,王灵彬说你最多就是和一个女卫在嘴上花花两句……,你不是傅宁、你到底是谁?……”

傅宁,“嗯……?……他的心病要靠女人来缓解?……也是,这的确是个药方……”

金峰,“药方……?你不是傅宁……、你到底是谁?”

傅宁,“我到底是谁?……算了,前后我都解释无数遍了,我真的不想再解释什么了……!我是三十五岁的傅宁,你们那个傅宁,也是三十五岁的时候来到你们这个世界的,他死了、我来了,就这么简单!”

金峰“呆”了一会,“这么说、那个神仙道人还是没能救活傅宁?……”

傅宁,“说了你也听不明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陈东、盛世然、张连祥、张伍、宋文理、等等等等,我给他们解释了无数遍,真的不想再解释什么了;……,用张伍的话说,你们那个傅宁,是老傅宁,而我、是新傅宁,……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仅仅是新旧不同而已;……他们都以为我们是一个人,可我自己知道,我肯定不是他,我只是我原来世界的那个傅宁,和他同一个根而已!

换句话说,三十五岁之前,我们是同一个人,三十五岁之后,我们是两个人,他死于五十九岁,已亡六年,而我,今年三十六岁半,虚三十八岁整……!”

金峰,“……???”,

许久许久……

……

傅宁,“宗室处的那些女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才把她们关在了瀛洲,现在必须得面对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先代我见一见,至于以后怎么办,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金峰,“没想好?……没想好你也不该把她们像犯人一样关着,……,你既然不是傅宁,你就该还她们自由!”

傅宁,“没那么简单!……我的由来,对东海国的高层来说并不是秘密,他们开会后的统一认定我是老傅宁的儿子老傅宁的魂,对外的统一说法是,老傅宁病愈归来,而对上一个傅宁的称呼统一为‘老东家’,对我的称呼统一为‘东家’;

上一个傅宁是整个东海国的神话和牌位,可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不想将来也变成他那样,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的那些女人。”

金峰,“……?……什么意思?”

傅宁,“没什么意思。……欲望、必须受到理性的控制和约束,否则、必会被自己的欲望所毁灭;老傅宁在尝试所谓的霪历劫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欲望所毁灭,因为他的心理已经畸形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做,或许是因为他的回原世的执念太过于强烈,但这不是他放纵自己欲望的理由;我和他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我们都有完全相同的原世记忆,原世里的教训,已经足够我们深刻了,所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糟蹋那么多的女人;

女人也是人,是完整的、独立的、自由的、应该受到尊重的,所以一夫一妻才是正常的社会,正确的人性,东海国的婚姻制度是历史的产物,比之封建社会是一种进步,但比之未来制度是一种落后,所以现在东海国的婚姻法已经到了需要重新修改进步的时候,需要全面确立一夫一妻制度,无关乎身份高低,无关乎财产多少,更无关乎爵位权利。

我们的来历,我比老傅宁知道的多,他是在绝望之下、尝试霪历劫,最后毁灭在自己的欲望之中,而我比他幸运,我似乎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绝望到了尽头,我已经释然,理性能够控制我的大脑,所以我不会发疯,更不需要他的那些女人,何况,那些女人本来就不是我的女人,我这一辈子,只会找一个妻子;

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傅宁的那些女人,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是什么想法;我坚持要把你从新西兰牧羊厅接回来后再见她们,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做个中人,协调一下我和老傅宁的那些女人的关系和安排;毕竟,除了你、我找不出更合适的人了。”

金峰愣了许久,似乎在消化傅宁的话,“……、……协调?……怎么协调?”

傅宁,“安置,遣散,独立,自由,那些女人自力更生、回归正常社会。”

金峰,“……,我脑子有些乱,你得等我想想,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傅宁,“理解,你得好好歇歇,有什么事,等你缓缓气再说,不急的,毕竟你一路转场,旅途疲惫。”

金峰,“也不是疲惫,是我还有些不明白,得好好捋捋,”

傅宁,“哪方面?算了,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吧,什么事睡醒了再说,鹞子三上空间小,又吵得很,一路坐着睡觉,谁也受不了这一个多月路程;中间转场的时候你就没好好歇歇?”

金峰,“不是鹞子三,基本上坐过的都是婆罗重工的鹞子廿五改进型,能躺着顺觉,就是太吵;据说情报司有人给南洋军区打了招呼,我到澳东北后就改坐鹞子廿五改了;原本情报司计划的是一路转场换机十五次,有了鹞子廿五改,只转场换机了九次;在澳北转场换机的时候,有个飞行员说他其实更想飞什么大鹏三,说什么大鹏三加挂四个副油箱,单程极限航程五千八百公里,能从澳北厅直飞赤嵌厅,但是情报司不同意,说那个什么大鹏三是实验型,不安全,而鹞子廿五改比较安全的。”

傅宁,“鹞子廿五改?鹞子廿五不是被军方否决了吗?还有廿五改这种型号?”

金峰,“我不清楚,都是那个飞行员说的,他说鹞子廿五的尾翼设计有问题,廿五改则一点问题都没有,南洋军区有二百多架,值得推广,只是不知怎么的被婆罗重工砍掉了;要我说,廿五改比鹞子三舒服多了,虽然更吵,但是不抖;都说鹞子三结实方便,但太小太抖了。”

傅宁有些凝眉毛,“是我下令砍的,资料上说鹞子廿五事故率高,我就让他们砍掉了,怎么还有个廿五改?”

金峰,“……?”

傅宁,“可能是我没注意。”

然后沉默了一会,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有次总参司例会,我让朱祥德加快鹞子三的普及,以便满足邮驿、通讯、紧急运送等方面的飞机需求,其它能砍的飞机生产项目都给砍了,可能是工业司以此为根据砍掉了廿五改,不过没什么的,科研方面的计划应该还有的,要不了几年,会有更多更好的飞机的。”

金峰,“……?”

傅宁,“大鹏三是科研型号,除了发动机就是油箱,除了航程远外就没有任何优点,不值得推广,你以后别坐了。”

金峰,“……?……我没坐,我以前就没坐过飞机,这回是头一回。”

傅宁,“哦!”

……

两人都没话了,突然间金峰道,“对了,我在牧羊厅见过郝秀莲!”

傅宁愣了,“郝秀莲?陈东不是说她自杀了吗?她还活着?”

金峰,“活着啊?不过和死了也没啥区别的,人已经疯了。……,你什么意思,不是你们把她流放牧羊厅的?”

傅宁,“流放牧羊厅?没有啊。……陈东给我说过,郝秀莲是扬州医徒出身,无儿无女,无亲无友,当初老傅宁意外遇刺,郝秀莲失职自责,自杀了,难道陈东骗我了?”

金峰,“骗你?……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我觉得那肯定是郝秀莲没错的,只是人已经疯了,成天就那几句,‘我是罪人,我不该大意的,我不大意东家就不会死’!

我觉得她可能是懊悔当初那个傅宁意外遇刺的事,毕竟,那个傅宁就是在她眼跟下死的。”

傅宁,“那个傅宁?你是说老傅宁啊?难道说因为郝秀莲疯了,所以陈东骗我说郝秀莲已经死了?为什么?”

金峰,“我不清楚,不过当初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当时整个东海国的天都塌了,多少人都恨不得亲手杀了郝秀莲,她能活下来,真让人很意外;

民间传说中的沾杆处和宗室处,是东海国最为神秘的地方,民间都以为郝秀莲是专门给那个傅宁物色天下美女的恶魔,殊不知、她只是个医生而已,兼职宗室处的代管而已,所有对宗室处的管理、其实不过是原来那个傅宁的决定;那个傅宁死在了宗室处,外界都认为是郝秀莲失职,都盛传郝秀莲被沾杆处绞死了,我一度也以为她真死了,谁想到后来能在牧羊厅碰到她。

现在想想,当时所有人都疯了,就没一个冷静的,传言说郝秀莲被沾杆处绞死了,都没多想,可是陈东其实根本就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传言都只是私底下里的传言,根本就没人会想到那是假消息;后来我在牧羊厅见到郝秀莲的时候,她已经疯了,一开始我以为我认错人了,后来仔细想想才敢确认,才知道当初的传言是假的。

对了,郝秀莲身边有个年轻人,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不过戒心也很重,他一直不承认那个疯妇是郝秀莲,只说那疯妇叫李莲花,是他亲姑姑,不过我看的出来,郝秀莲似乎曾经有恩与他父母,他才照顾郝秀莲的,中间似乎有什么隐情,我也没有多问。”

傅宁,“这么说陈东真的瞒我了?为什么?”

金峰,“那谁知道!”

而后金峰又思考了一会,“李纯有个妹妹,叫李思思,或许那丫头是其中因由。”

傅宁,“李纯?”

金峰,“对,李纯!……那个小伙子叫李纯,他家是早年间金州迁押流放过来的,据说他父亲是什么厂上的,喝酒误事,失职造成了事故,死了很多人,本来判的是死刑,不知怎么的又二审改判流放牧羊厅了,他全家便都跟了过来,分了一处草场,便成了牧场主。

后来他父母陆续都病亡了,他姐嫁到了我们县里,家里便只剩下了他和他妹妹李思思,还有他声称的姑姑李莲花。”

傅宁,“然后呢?怎么能证明李莲花就是郝秀莲?”

金峰,“不用证明!——李莲花就是郝秀莲,我认得她,只是李纯不承认而已;我的意思是、那个丫头、李思思、似乎是郝秀莲还能活着的原因。”

傅宁疑惑,“什么原因?”

金峰,“我住在九铺县,在县中学教物理学,同时也是牧羊厅师范学院物理系的学生,有次逛街买东西,偶遇了郝秀莲,当时我很疑惑,便留了心,认识了李纯,据他所说,他住在下面的刘祥镇,是到县里探望他姐姐的,顺便给他姑姑和妹妹买衣服,一来二去的,我便和他们都认识了。

他姐姐叫大妮,也有人喊她红姐,大名叫什么不清楚,据说原来是金州的织厂工人,父亲流放牧羊厅的时候她便离婚跟着了,到牧羊厅重新嫁了人,在我们县里的什么厂上班,是个孝女;不过我觉得她的话可能有些假,因为她似乎是军人出身,她说她是厂里治安室的,受过军训,没当过兵,可我觉得民间的军训是培养不出她的那种军人气质的,她对我有所隐瞒,私下里更是让她弟弟李纯妹妹李思思不要和我来往,更不要带郝秀莲到县里;她明明认得我却假装不认识,似乎是在顾忌什么。

至于李纯,是个棒小伙子,聪明、好学、踏实肯干,他没时间上学,但是我给他找的书他都看完了,这次我回来之前还给他申请了牧羊厅师范学院的九铺县进修班,只是不知道他通过了没有;

李纯咬死了那疯妇就是他亲姑姑李莲花,似乎是有什么顾忌,但是我能确定那疯妇就是郝秀莲,因为我本就认识她。

至于那丫头李思思,也是个好丫头,十二三岁,聪明、大方,就是不太好学,不过是个孩子王,十五六岁的孩子也没她那个气质,想管她、没门。……”

傅宁抬头看着金峰,“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那丫头,和疑似那疯妇就是郝秀莲、还活着、有什么关系?”

金峰,“问题就在这!——整个牧羊厅的人、都是流放迁押过去的,所有人都不想多谈自己的过往,犯忌讳,所以李纯他们有顾忌很正常,隐瞒说瞎话也很正常,所以谁也不知道郝秀莲能活下来的原因是什么,陈东为什么对你也瞒着。”

傅宁,“然后呢?那丫头?就是陈东没杀郝秀莲的原因?瞒着我的原因?你到底想说什么?”

金峰盯着傅宁,满脸旅途的疲惫,可眼神却认真的很,“那丫头,我瞅过好几次,眉宇间有两个人的影子;下巴、眼睛、鼻子、像郝秀莲,而眉毛、唇角、额头、……像你……!”

傅宁凝眉,“你的意思是说……?”

金峰,“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猜测,没敢问直接李纯姐弟俩,不方便。……东海国有情报司,相信你应该能查的到的。”

傅宁,“这事没法查,……,据说大前年金州之乱的时候,整个金州几乎被焚了几遍,资料丢失无数,怎么查?——再说,连陈东都瞒下来的事,不可能有资料的,除非当事人承认说清楚。”

金峰,“那丫头圆脸、大鬓角、平宽眉、嘴角中厚不厚……”

傅宁,“应该是了,小时圆大时方,……,”

然后傅宁一声长叹,“……,你们那个傅宁、到底做了多少孽……?死不足惜啊……!”

……

金峰愕然,俄而,“我们那个傅宁,现在是你了……!”

傅宁以手扶面,“唉……!遗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