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滚草与果实
第十一章
节一
林地的精灵
这个地方被叫做林地，取自于精灵的语言，rinti，意思是庇护所，这里，是危机的边缘。
在下游没几步远的地方，覆着盔甲的一匹马儿的尸体躺在河边软泥上，荨麻和芦苇在它的尸体上生长，枯萎，而在那不远，更有一具比马儿小的尸骨，拉尔看到那个打了个寒颤，那明显不是马儿的骨骸。
“索尔，慢慢走。”
弥鹿俯下身子，拍了拍黑马的脖子，黑马低声喷了口气表示明白，放慢了脚步，黑马踩在烂泥上，嘎吱声让人不悦，今天似乎要下雨，天空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劲，带着淤泥的气味，让人感觉有些湿润，安静得不太像话，没有鸟儿鸣叫，也没有动物在森林中漫步。
“这片森林不属于人类，rinti，精灵语中的避难所。”
弥鹿指了指那片阴暗的森林，拉尔看不见弥鹿的脸，收在衣服里的头发被弥鹿小心地捧了出来，白暂的手在空中画着什么，一串不明显的文字一闪而过，索尔突然身子一颤，似乎在表达不满，喷了口鼻息。
“索尔，抱歉。”
弥鹿摸了摸黑马的鬃毛，下了马，踩在湿润的土地上，四处张望着。
曾经有人跨过了这个边界，没有回头，如果只是路过，而不穿过，她们不会让他结束生命，入侵者，必须被杀死，是她们一贯的作风，让他们变成冰冷的尸体，警告其他妄图入侵她们领地的外来者。
弥鹿学过很多武器的使用方式，东学一点西学一点，见过很多大师的射箭方式，学过很多射击技巧，用稻草扎起来的假人，被锋利的箭矢精准地刺穿乃至割裂，弥鹿没有被箭矢射中过，但是他见过被射中的人的惨状，有的被那冲击力刺得生不如死地尖叫，而有的，什么都没感觉到。
弥鹿没有表明身份，只是在森林的小路上漫步着，她们一定在，但是却一直没有警告也没有攻击，她们什么时候变得犹豫不决？是不是打算让自己就这么一直平安地离开？这条小路上长着很多灌木，上面酸甜的果实已经成熟，还没有被动物们啃食完，弥鹿采了一小把红色的酸豆子，递给依旧坐在马上的拉尔，拉尔看上去有些害怕，毕竟这里的气氛安静得让人窒息，到处都是倒下的树干，以及破碎的树根。
“没事的，有我罩着你。”
拉尔丝毫没有放下恐惧，尽管内心祈祷了好几次给自己勇气，并且明白为什么契克不愿意来这里，这里太恐怖了。
我可不是来这里漫步的，她们为什么还没反应？
弥鹿现在真的好奇，发生过什么，精灵们只是在暗中观察自己，从进入入口开始，就没有听见任何警告，也没有任何攻击行为。
她们就在附近，弥鹿很清楚。
“风在海洋上行走
吹起一层层浪花
掠过海鸥的翅膀
给船员前进方向
还没有人想家
有的只是梦想
谁能记得那场
风雨之后回应祈祷的光芒。”
拉尔突然轻声唱道，弥鹿先是吓了一跳，但是这个红毛小子竟然唱得不错，但是没有鼓掌，只能带着微笑看着这个突然开腔的小家伙，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明显吸引了那些躲在阴暗角落的家伙们的注意。
“tsurielainepurrati.”
总算想理我了吗。
弥鹿插着腰，“atunik’essbukur.”
拉尔能看见，有东西蹲在离自己非常近的树干附近，她看起来就像是缠着藤蔓的灌木丛，但那可绝不是灌木丛，灌木丛才没有这种会发光的眼睛！
而且，一支银色的箭矢正对着自己的脑门，拉尔立刻闭了嘴，没有更多动作，咽了口口水等着弥鹿说些什么。
弥鹿缓慢地脱下长袍，取下悲伤的剑，拿下挎包，举着手，微笑着看着黑暗里的眼睛。
“ha’finruitath.”
黑暗中又传来一声拉尔听不懂的话，轻柔如风，让拉尔渐渐放松下来。
“是言灵，拉尔，你太紧张了。”
索尔突然一翘身子，把拉尔甩在了地上，然后嘶鸣了一声，似乎在嘲笑拉尔狗啃泥的样子，拉尔小心地爬起来，不满地盯着索尔，索尔头撇向一边，慢慢靠近弥鹿，用湿润地鼻子蹭了蹭弥鹿的脸。
“kazuikazui，敌人，还是朋友？”
“你们渴望朋友？为什么不阻止我进入庇护所。”
“不，只是，您，您让我们不敢出手。”
不敢出手？自己应该把魔力隐藏起来了才对，应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黑暗里声音还在继续。
“我是一名旅行者，收到一份委托，希望能见一见你们的族长，艾伊雅女士。”
“kahara！无理之人！”
一个穿着暴露，几乎只是用树叶挡着私处的女孩子高举着搭着箭矢的木弓，眼睛带着愤怒，“你竟敢说出大人的名字！无礼之徒！kahara！”
“宁，住手，这个人不是敌人。”
另一个穿着暴露的女精灵从黑暗中现身，左手轻揉地拍了拍这个绿色头发的小女孩，“说吧，旅行者，您来这里有何贵干。”
“我只是来帮忙的，关于老山谷。”
精灵听见老山谷的名字，立刻皱起了眉头，“我们不需要人类的帮忙，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管是谁告诉了你这件事，或是谁委托你，这事与你无关。”
弥鹿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漂亮的指环，银色的光泽让人不禁赞叹，犹如星辰。
“antia！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旅行者，这个戒指也只是旅行过程中获得的。”
拉尔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戒指，让精灵态度大变。
“好吧，在见女士之前，我希望你先去见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吗？弥鹿点点头，也许，命运又要对自己开玩笑。
节二
拉尔与精灵的歌
“师傅，请不要走那么快！我去！”拉尔被黑暗中的树根绊倒了，差点摔倒，若不是同行的精灵飞快地抓住了拉尔的胳膊，拉尔很惊讶，看起来柔弱的精灵女孩居然拥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把自己这么轻松地拎起来。
“munrozukii，小心一些。”精灵带着甜蜜的笑，让拉尔有些小鹿乱撞。
“啊！师傅！你在哪儿？”拉尔突然发现弥鹿不见了，有些担心，“这里太黑了。”
拉尔加快脚步，差点又被树根绊倒。
“我就在前面，怕什么，精灵石非常和善的种族。”
“当然，仅限于朋友。”身后的精灵补充道。
“能多告诉我点信息关于我要见的人吗？”
“旅行者，希望你用自己的眼睛和嘴巴以及耳朵去了解，我知道的也不多。”
弥鹿没有继续多问，而拉尔简直不能相信，为什么弥鹿和这些精灵走在这么黑的密林中就像是猫一样，灵活，而且黑暗什么的在他们的世界里完全不存在。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都是神殿的居民吧，我没有看见男性精灵。”
“是的，男人们都出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一切都会好的，不要放弃希望。”
“谢谢你，旅行者。”
“好冷。”拉尔坐在枯树叶上发着抖，弥鹿顺手将自己的外衣脱给了拉尔，拉尔不想接受，但是弥鹿没有继续理自己，温暖的醋栗甜味，让拉尔心里暖暖的，“那个，我们能省火吗？”
“你以为你在哪，生火？”一个精灵低声笑道，“任何植物都恨火，就算不为我们考虑，你觉得你有多少几率能从森林大火里跑出去？”
“额，抱歉，我没有想那么多。”拉尔红着脸坐在原地。
“人类，你能为我们唱首歌吗？很好听。”
从刚才开始，拉尔就能感觉到，有很多精灵在靠近，而弥鹿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歌？那个，我不是很擅长。”
第一次有人说拉尔唱歌好听，拉尔红着脸，低着头，越来越多的精灵女孩凑向自己，期待地看着自己。
“清晨的风带来了
羊群苏醒的问候”
我们走在草原欢呼
生命再次复苏
没人记得拿过去的灾苦
只需感恩现在的自由之路
感谢不曾相见的救世主
愿光明给我们幸福。”
这是一首赞美神的歌曲，精灵们安静地听着，虽然拉尔的歌声音很小，歌曲很短。
“人类，你的歌声真棒。”
一些绿色的光点开始在树叶间跳动，黑暗的环境开始有些许明亮，就像是沼泽的鬼火若隐若现，但又像是萤火虫让人觉得可爱浪漫，精灵们穿着树叶做成的衣服，离自己很近，拉尔红着脸，不敢抬头，害怕看见不该看到的东西。
“你会说精灵语和上古语吗？人类？我想听你唱精灵语或者上古语的歌曲。”
“抱歉，我上古语不是很熟练，就连文字都不是很懂，当然，我的家乡没有精灵，所以我不会精灵语。”
“但是这首歌的调子，使我们精灵的歌曲。”
是吗?也许光明之火也曾给过精灵恩赐。
之后，精灵没有继续要求拉尔唱歌，精灵们开始离开，只剩下一开始的两个女孩留在了拉尔身边。
自己的歌声从未得到认可，拉尔很开心。
节三
高贵的囚犯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散发着奇怪的臭味，弥鹿挥了挥手，想要驱散试图钻入鼻子的臭味，精灵站在洞口也不愿继续前行。
“里面是个囚犯，他说如果有被我们接受的人类来这，就让他先见他一面，我们去找艾伊雅女士，在那之前请您不要随便离开。”
精灵女孩刚想离开，弥鹿将戒指抛给那个有着绿色头发的女孩，“把戒指带给她。”
“好的。”
弥鹿有点心疼自己的靴子，早上擦得非常亮，还上了油，结果中午差点没和别人打起来，既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又是自己的职责，想跑都跑不掉，如果自己不主动点，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自由地旅行了，说到旅行，身边多了个红毛愣头小子，某种程度上很开心，但是他的虔诚，让自己很难办，毕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理想地解决，也许这次的事情，能让他好好见识这个世界的残酷。
“终于有一个没有被射死，允许放进来的人类了吗？”
“你好，我是一个过路的。”
“过路的？少来，一个过路的怎么可能进得了精灵的庇护所。”
弥鹿呼唤着光明，洞穴开始被小光球填满。
“呵，一个女术士？”
“抱歉，我男的。”
弥鹿仔细看了看这个没有受到任何束缚的男人，一身黑色布袍上银色的锁甲无力地垂在他身上，黑色的盔甲被整齐地放在身边，这个狭小的洞穴能容纳好几个人，里面还有动物的骨头，和吃剩的果核，以及一瓶酒。
“日子过得很不错啊，被这么一群精灵女孩伺候。”
“好个屁，既不杀了我又不放我走，让我在这个烂掉的洞里面，呸。”
这个男人有着金色的头发，看上去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脸上有一道刀疤，但是不深，盔甲的材料大概是矮人工艺制造的黑铁板甲，上面印着大狮鹫的标志，坎尔特的骑士？
“我想告诉你，我不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你能把我带出去，我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男人试着坐起来，眼神充满了愤怒，同时对眼前的救星充满了不屑。
“哦？我为什么要救你，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冒着被精灵射成蜂窝的风险替一个可能是凶残杀人犯的疯子求情或者说保释？”
“我看你带着那么大个包，有酒吗？”男人摇了摇酒壶，喝掉了里面最后一口酒，伸出手，“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会给你一桶最好的坎尔特皇家大狮鹫。”
弥鹿从包里摸出一瓶坎尔特皇家大狮鹫，扔给了那个男人，男人打开酒瓶的一瞬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都说了，我只是一个旅人，喝了我的酒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哼，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好好检查酒窖，好好对付那群偷贡酒的贼。”男人咬了咬牙，“我的身份，你要是敢透露出去，我一定会杀了你，不管你跑到那个国家。”
“够了，我听口气都知道，你是白烬，坎尔特的王子。”
弥鹿已经完全明白，和他爹一个臭脾气，自己懒得继续浪费口舌，不过，救他比不管他更有用，前提是他回去之后不急着找人推了林地，杀光软禁自己的精灵。
“你这种态度，精灵怎么敢放你回去，杀了你必然引火上身，不杀你，把你放回去又容易招致灾祸，你自己决定了你会遭遇什么，不是么。”
弥鹿插着腰，拿来一根木板，点在地上，小心地坐下去。
“那你帮还是不帮，我需要一个人传达我的消息。”
“给你的父亲？那前提是我能活着看见你的父亲。”
男人猛地冲上前，抓住弥鹿的领口，“我没有请求你，我在命令你。”
“抱歉，您应该知道，旅行者没有国籍，除非定居超过一年并交纳税务和居民保障金，所以我不是你的子民，我没必要听从您的命令，殿下。”
男人狠狠地推开这个故意惹自己生气的青年，狠狠地喝了一口久违的烈酒。
“殿下，您在这里呆了多久？”
“一个多月，吃了一大堆野果子，难得有肉，还是没有任何调料的烤兔子。”
弥鹿想要偷笑，但是面无表情地捋平衣领，“那么，您出去有什么打算。”
“你说呢。”
“所以您这么明显的意图，精灵怎么敢放了您？这不是自杀么。”
果然和他爹一个个性。
弥鹿又拿出两个酒杯，“嘛，反正我现在也不能随便走，陪你聊聊不介意吧，殿下？”
“随你。”
弥鹿拿出另一瓶皇家大狮鹫，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给王子倒了一杯，“殿下，这酒我是参加集会的时候得到的，并不是通过非法的手段，说起来其实您也在场啊，您自己把酒分给了当时在场的女士们。”
王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喝了一口，“但是为什么你有两瓶？”
“因为那时候灰烬伯爵不是又给珠宝匠五瓶酒么，因为那个大宝石是我的，所以我分到了两瓶。”
“仔细想想确实有这件事。”
“所以王子，用脑子想事情不就不用头疼了吗？”
弥鹿灵巧地躲过飞向自己的杯子，“浪费哦，所以啊，别想着回去教训所谓的偷酒贼，本来皇家大狮鹫就有大一部分被作为奖励分了出去，您要怎么查？”
说完弥鹿又拿出一瓶，“这一瓶是我解除某个贵族花园里疯狂植物诅咒得到的。”
王子没有继续说话，心里也放弃了抓所谓偷酒贼的事情。
“王子殿下，很多事情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但是您是否能做对，需要您自己考量，您的父亲可不像您这么莽撞，他虽然凶狠，对待敌人不手软，但是他却很清楚别人的需求，子民的要求，以及国家如何发展，不树立身边的敌人。”
“我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管理国家。”
王子头扭在一边，拿着瓶子继续喝酒。
“您应该怎么做？您比我清楚，我需要离开了。”
弥鹿起身拍了拍袍子，留下了一大块奶酪和一些腌肉干，“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王子殿下，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同时也注意，酒后乱言易成大乱。”
弥鹿没想到一路上竟然一不小心遇到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好吧，最不想烦心的时候，麻烦事总是自己找上门。
那么，是时候认真了。
节四
在阴暗的角落里的纸条
密令：白烬不见影踪，所以密探必须优先寻找白烬，保证白烬安全回归者，可得到男爵爵位及领土。
通缉：
姓名：卡尔纳?费格斯特
年龄：41岁
特征：脸上的海鸥烙印
奖赏：50枚美瑞戴尔金币
原因：未知
发布人：白烬
宣传：将精灵赶出我们的山林，那些木头是我们的，我们的祖先在那里留下了记号，将矮人赶出矿场，矿场也是我们祖先留下的财产，让那群亚人滚出这片大陆，我们才是唯一的主宰。
——民间组织的净化会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