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滚草与果实
第三十五章
面包师所擅长的
克里亚斯嚼着甜树根，坐在树枝上观望着大草坪上的年轻人，还是和往常一样，举着用自己家中，学院中的桌椅碎片拼凑而成的木板大声高呼“自由精灵的意志，无法摧毁”一类的口号。
只是一群孩子而已。
克里亚斯这么告诉着自己，但是自己无法无视那些自己眼中的孩子做的那些暴行，所谓的自由精灵如同烈火，不断蔓延，烧毁途经的一切，什么都不会留下。
只要不加入自由精灵，就会被称为叛徒，杂种，或者更糟的词汇，并遭到“自由精灵自由的制裁”，扒光衣服挂在谷仓前，或者直接殴打到满身淤伤，趴在地上大声喊着“自由精灵万岁。”
也许是突然结成的体系已经完整，不再有那么多不安定的因素，这群所谓的“自由精灵”已经变得安定，不再四处敲打门窗拉出“伙伴”，也不再一次又一次骚扰“大人”们，只是原地大喊着口号做梦“大人”们会受不了，打开门让他们参加所谓的“圣战”。
克里亚斯很担心那个叫拉尔的人类孩子，不过巫灵已经安排了藏身点，那么拉尔一定会很安全，剩下的，就是怎么让这群孩子安生下来知道自己的处境。
克里亚斯吐掉了嘴巴里的树根残渣，轻巧地跳下树，落在地上，准备回到集会所，终究是一群空有一身热血的孩子而已，不过就这样单调的喊口号也不错，屋子的隔音效果非常好，等他们喉咙干咳又找不到足够的解渴的水的时候，自然而然会离开，毕竟没有人去很好的管理这个巨大的团体，没有策划没有补给，只是故作团结的散沙而已，所有人根本没必要花太多心思在那群孩子身上，只是，必须找到掌握了开门能力的人，阻止他或者她找到机会打开老山谷与外界的门。
节二
乐蔻在燥热的人群中不断走着，挤过一个又一个“同伴”，很多人都是认识的，高涨情绪大声喊着口号，杂乱吵闹，但是乐蔻受不了了，耳朵嗡嗡作响，很渴很饿，带来的食物早就吃完了，毕竟游行和抗议期间并没有人烤面包，也没有人打水，能够凭空制造水的年轻法师们都集中在了后方。
乐蔻费了很大的劲，终于从人堆里爬了出来，满身臭汗，让他很想找个地方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吃一顿好的，毕竟自己还是挺擅长烹制糕点的，回到家就有足够的面粉和糖让自己好好地吃一顿甜面包，家里还有黄油和蜂蜜，当然，还有冰好的果汁。
但是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想要离开的人，同样也不会是第一个能够成功离开的人，因为外围站着全副武装的守卫，虽然年纪和自己差不了多少，但是他们是真正的经历过战斗训练的游侠士兵，但凡有人想要溜走，都会被“和善”地拎回来。
乐蔻抬着头看着正在窃窃私语的那几个离自己最近的士兵，虽然不确定，但是他们也在动摇，话语中满是怀疑。
“我们这样已经多久了。”
“谁记得呢，之前还说要抓住那个人类千刀万剐，但是那个人类现在都没影。”
“好累，真想喝一口果汁。”
“别说了，越说就越想喝果汁。”
“别说果汁了，想喝水都麻烦，什么时候换班啊。”
“早呢。”
很明显，开小差的不只是乐蔻，原本自己就是因为同伴们的活动才被迫加入的，自己只是个面包师，对于战斗什么的完全不在行，但是似乎没人想起自己是个面包师，就算拿着刀也只是切面团的普通面包师。
真是的，虽然每天的生活并不如意，总是见着重复的人，干着重复的事儿很无聊，也经常抱怨，但是现在却觉得那种生活很奢侈。
乐蔻坐在沙地上打着哈切，时不时瞄向那几个不断靠拢聊天打发时间的士兵，真希望，自己有机会溜走。
不过机会还是有的，士兵们突然转头看向一个躲在小树林里的精灵男孩，然后集体小跑着跑向森林，乐蔻立刻起身小心地跑动起来，连屁股上的砂砾都没有拍，他的脚步声被呼喊声很好地掩盖，那个男孩手上的黑面包也很好地吸引着士兵们的注意力，不仅是自己，还有其他人一直等着逃跑的机会。
乐蔻再次坐下的时候，已经是学院的底楼，旁边就是宿舍，不过那里没什么东西留下，只是个白色的巨型环居，不过同样逃出来的“同伴”全都默不作声，往自己需要去的地方走着，所有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儿，也许只是想去个厕所，也许和自己一样饿了渴了想到自己放食物的地方看一看，又或者真的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加入自由精灵，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假装融入，随时找着机会离开。
乐蔻没有过多的关注别人，毕竟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被狂热者发现，自己就很有可能被吊在哪棵树上，哪个谷仓大门上，这不会是个好体验。
虽然自己没有魔法天赋，也不擅长战斗，略微发福的身体也不灵活在战场上也只是累赘，但是自己的手指却非常有力，能把面团捏得很均匀，耳朵也总能听见面包烤好的一瞬间，让最松脆可口的面包出炉。
可是现在没人想要一个优秀的面包师，他们似乎不像自己会感觉饥饿，也许狂热就是他们的食粮，但是自己需要碳水化合物。
以前代替过食堂的老师傅，做过几次饭，乐蔻循着记忆找着学院的厨房，就在学院东面，路程不是很长。
食堂很冷清，就连食物的味道都随着风飘散殆尽，落叶随意地落在原本干净的食堂里，厨房大门已经遭到破坏，歪歪的斜在一边随风吱呀作响，乐蔻慢慢地走向厨房，但是很失望，土豆已经发芽或者发霉了，面粉袋很多都破了几个大洞，受潮的面粉糊在地面上和那些黄褐色的谷物一起发着霉，地上也满是腐烂的蔬菜水果，看样子是被人打烂的。
乐蔻捂住鼻子，继续找着幸免于难的食物，运气不错，角落里的木箱子虽然也受到了攻击，但是木箱子的工匠没有偷懒，箱子表面只是有几个凹痕，不过问题来了，乐蔻还得找办法打开箱子，毕竟看凹痕，不是自己能用蛮力打开的。
“钥匙在这。”
乐蔻猛地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声音来源，是一个巫灵，虽然有辙精灵的外貌，但是他们是自然中魔法的仆从，她半漂浮着，绿色的外衣下，皮肤很白暂，绿色的齐腰长发微微遮盖着如同绿宝石的双眼
“钥匙，拿着，里面有面粉，各种调料，还有黄油和酵母，需要牛奶的话，可以去后面，有一个桶，牛奶是新鲜的。”
乐蔻小心地结果这个巫灵递过来的钥匙，钥匙很顺畅地插进了锁里面，轻轻一扭打开了箱子的锁，里面整齐的摆着面粉袋，调料罐，黄油块和酵母粉，看来这个箱子真的很结实，里面的东西没有任何损坏。
乐蔻抬头想要感谢巫灵，但是巫灵已经不在了。
自由的巫灵很少会主动帮助别人，但是那个巫灵也不像是有主人的样子，没有象征符咒也没有穿主人的衣服。
但是这些自己也不愿意多想，既然得到了帮助，那就不要辜负，因为自己很饿了，也很渴。
门口的确有新鲜的牛奶，而且，水龙头也能照常使用，水质也没有受到影响，火柴也没有受潮。
放手去做吧，毕竟自己是面包师。
材料有限，不过乐蔻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散发滚烫却甜蜜的香味的面包被乐蔻从烤箱里搬了出来，放在自己顺手清理过的桌子上，乐蔻还找到了一些没有被损坏的水果蔬菜，加入糖煮了一些果酱。
乐蔻喝着牛奶，惬意地倒在白色的石桌上看着有些发黑的白色石屋顶，原来这一切是这么的美好，为什么那么多人要舍弃自己的生活去参加自由精灵？明明很多人都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而更多的则是跟着转移到这里的，也许有逃难的记忆，但是没有多少人真的接触过战争吧。
而且，人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精灵有矛盾，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幸存者多到能把这个空间逼到极限。
这些事情和自己无关，毕竟自己是一开始就住在里面的，外面的世界自己没见过，也没有任何言语权。
“有人吗?”
乐蔻捏着松脆面包皮的手突然一颤，毕竟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虽说现在学院除了图书馆不会有什么人走动，但是不代表没有激进分子四处寻找逃跑的异端。
如果被人看到自己惬意地享受牛奶和面包。
也许可以解释说在做补给？得了吧，没人会听的，自己的面包只会被扔在地上踩烂，然后自己会被毒打，然后当做异端绑在什么地方被涂上熏人的劣质染料。
“有人吗？”
乐蔻不敢发出声音，但是来者应该是个女孩，声音很轻很小心，不过这也许只是让自己放低警惕的某种策略，毕竟乐蔻前几天才看到长相甜蜜的女孩子用轻柔地声音吟唱咒文，烧伤了一个可怜的男孩。
“喂？有人吗？”
声音随着脚步声越发靠近，乐蔻低着身子躲在柜子后面，滚烫的面包会暴露自己，但是也只能祈求来者注意不到自己，但是可能吗？
自己只是个面包师，自己只想过自己的生活而已。
乐蔻放低呼吸，心口越发沉闷，很难受，很害怕，汗液顺着额头不断流下，积攒在鼻头随时会滴在干燥的地面上。
“面包？嗯，没人的话，我就要吃了哦。”
乐蔻能听见，自己烤的新鲜面包正在被人撕开，然后咀嚼。
“很棒的，嗯，很棒的甜味，好久，没吃到这么新鲜的面包了。”
女孩吃得很欢，丝毫没有淑女的矜持，乐蔻小心地挪着脑袋，从侧面看了一眼那个不速之客，果然是个女孩，黑色的头发扎成一束，没见过的脸，身上的衣服很轻柔，白色的裙摆上是鲜红色的丝带，一层一层，女孩的皮肤很温润，她眯着眼睛吃面包的样子很可爱，但是乐蔻也能意识到，这个女孩很可能是个危险的法师，想到这里，乐蔻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现在外面真是乱糟糟的，哪边的外面都是乱糟糟的，一边人类内斗，一边精灵内斗，真是够了。”
女孩在抱怨，语气很烦躁，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哼着小曲。
“那个，你还没吃过吧。”
女孩很随意地敲着桌子，“要不要尝一尝自己的面包？你拿手撕过的我可没碰哦。”
乐蔻明白，自己的存在早就被知道了，不过看样子女孩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她似乎也遇到了什么麻烦。
“原本只想自己做点吃的，炒饭或者烩饭填饱肚子，结果这里被拆了，民以食为天知道吗。”
乐蔻小心地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缩着身子微微举起手，“你，你好。”
“看来这里也不太平，啊，真是麻烦，就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地找个地方睡一觉？”
乐蔻小心地拿起自己的面包，涂了些果酱，咬了几口，很满意自己的手法，味道和自己平时做的一样好吃。
乐蔻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女孩手腕上没有自由精灵的象征，银色果核，但是却绑着一些奇怪的宝石，首先，这女孩一定懂得法术，其次，她不是那群所谓的“自由精灵”。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是戴安娜?伊森文德，是个旅行家，不过现在旅行很危险，所以目前在找地方安静地写游记，你呢？面包师？”
“乐蔻，你好。”
“不用拘束，反正我也只是路过，还蹭了一餐饭，不过我也不会吃白食，拿着。”
戴安娜从腰间的红色小包中拿出一小块红宝石，慢慢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拿起一块甜面包吃了一口，“嗯，酒馆可吃不到这么棒的面包，就算在宫廷里，也只有华而不实的小点心。”
戴安娜抹了抹嘴巴，在身边滑动手指，魔法能量开始聚集。
“那么再见啦，面包师。”
“等一下！”
乐蔻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但是男人太晚了，戴安娜已经消失了。
“啊，可恶啊，刚回来就跑了。”
男人揪了揪自己金色的头发，跺了两脚，“这下好了，能提前结束闹剧的跑了。”
“克里亚斯先生？”
乐蔻认识这个护卫队长，他经常来往于各个地区，将那些被挂在高处的“杂种”救下来，带到“大人们”的神秘据点。
“喂，那个小胖子，刚才的女孩呢？”
“唔？嗯，不知道。”
克里亚斯拿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口，然后喝了一杯牛奶，“真是，回来也不说一声，要不是莉法斯告诉我这个小丫头在这，不过也晚了啊。”
乐蔻不知道该作什么，毕竟自己偷偷离开了自由精灵的营地，现在回去只会被抓起来各种质问和折磨，而学院也不是很安全，随时会有自由精灵的搜查队路过，但是这个“大人”又不一定会帮助自己，毕竟自己的右手绑着一颗银色的果核。
“小胖子，面包味道不错，谢谢你招待了那个小丫头，不过，你不应该在这里吧。”
克里亚斯那一抹温柔的眼神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害怕的压迫感。
“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跑出来。”
“啊啊，我就知道，这帮小兔崽子成不了多久，你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了，偷偷跑出来的，理由大概是想做面包？”
“是的。”
“这原本就是你的生活方式，啊，从照顾人类到照顾小孩子，我还真是职业保姆，我还做什么护卫。”
克里亚斯吹了个口哨，不同于原本的严肃，现在的他似乎有些高兴，沉浸在回忆中，“对了，没地方去，就和我去你该去的地方吧，给那里的孩子做面包。”
乐蔻微微点头，用小皮袋装起了剩下的面包，跟在克里亚斯身后。
节三
虽然路上遇到了很多自由精灵，但是没有人敢对克里亚斯有任何不满的动作，连话都不敢说，毕竟这个“大人”一旦生气下起手来从不心软，而乐蔻，手上的自由精灵的象征，银色的果核已经被放在了兜里，克里亚斯没让他扔掉，而是让他收起来，因为关键时候没准会用得上。
不同于那些认为掌权的同龄人，克里亚斯明显想了很多，不是单一的认为自己就是叛徒，就是坏人，而是认为自己需要帮助。
乐扣跟着克里亚斯走过了几片自己从未看到过的树林，来到了一个同样从未见过的木屋前，只有一层，但是很大，高高的栏杆边，是一排排座椅，坐着很多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有精灵，矮人，还有侏儒，那么这里，就是所谓的秘密基地了，因为消失的老师们就坐在一些孩子面前读着书，画着魔法符文，或者拿着草药说着相关知识。
“小胖子，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吧，这里很安全，要是愿意，你可以去厨房帮忙，面包很不错。”
克里亚斯说完，就回头离开了，乐蔻再次陷入迟钝，不知道该干什么。
“乐蔻？你也来了？果然你也来了。”
乐蔻很高兴能听见这个声音，因为声音的主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当初他被自由精灵拖走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落泪，虽然心痛，却没有试着去救他。
“你也被吊在门板上了？哈哈，这段经历真是可怕不是么。”
乐蔻没有回头，也不敢回答，因为自己的确加入了自由精灵，也确确实实参与了一些活动，自己口袋里的手链就是罪恶的证明，虽然不是出于本意，只是寻得保护，好吧，这些不能当做开脱的借口。
“怎么不说话？吓傻了？你可是出了名的呆傻，也难怪，来吧，我带你去认识其他人。”
那双温暖的手抓住了乐蔻的肩膀，“走啦。”
乐蔻慢慢地跟着那双手，但随后，却是一拳，很重的一拳打在自己的腰上。
“妈的！你竟敢来这里！”
“住手！你疯了？”
两个人在为自己争吵，乐蔻倒在了地上，吐了口口水，肋骨很疼，火辣辣的疼，但是他不敢抬头，也许某些人受到伤害的时候自己也在场，会遭到攻击一点也不吃惊，反而，觉得这样很应该，能让他们发泄，自己也算是赎了一些罪过，尽管自己从没有直接伤害过任何人。
乐蔻想起了很多自己不经意间参与的事情，自己很冷漠，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安全地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对于那些被殴打，被扒光衣服吊在高处的原本的朋友视而不见。
之后，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再次睁眼的时候，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自己的好朋友就在身边。
“你醒啦，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但是你没错，我觉得你比我们要聪明，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乐蔻摇着头，毕竟自己现在厚着脸皮来到这里，对很多人来说很不公平。
自己总是能找到轻松的生活方式，别人又渴又饿，自己找机会跑了出来，做了香喷喷的面包，喝着新鲜的牛奶，自己总是空着脑子，不愿意想更长远的事情，正是这样的自己，活的很轻松，也很没用。
“在想什么呢，如果没事情做，那就去烤面包吧，快要到午餐时间了，饿了。”
乐蔻摸了摸肚子，不疼了，看样子有人对自己用了治疗，是啊，自己只是个面包师，除了做面包自己什么都不会，总是选择最轻松的方式活着，做着最普通的面包，接触着最单纯的想吃面包的人。
节四
“事情有变化了?”
“嗯，看样子罗森德铁了心要完成他的任务。”
“那么之后？”
“牺牲在所难免。”
“就没有其他办法？”
“有啊，办法很多的。”
“那么谁去实行？”
“除非你想惹上一身麻烦，或者有把握打赢罗森德，现在出入口都被控制着。”
“圣，麻烦你一件事儿。”
“说吧，西泽兰那里的事情我可以放一放。”
“什么都别做。”
“好吧，西泽兰的事情我还要去解决，那我走啦。”
“一路顺风。”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