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醉并非没有认出翠儿就是在街上向他买琴的那个小丫鬟,只是她现在衣衫散乱,不小心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尚还残留着些许欢爱的痕迹。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蛋带着些许稚气,那双曾经让盯得他有些不自然的圆亮大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
比起当时,她现在更多的是像个对手。
很好,对付敌人,总是比对付女人要来的容易得多。
“这位姑娘,正可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扶稳了玲珑,楚天醉转身直视身后的少女。
翠儿扯着嘴,勉强一笑,道:“这是自然,现在庆城里都快被段家翻遍了,你就算遇不到我,随随便便也能遇上几个段家人。”
微微一笑,明明就是衣衫不整,一身狼狈,楚天醉的笑容却硬是让对面的少女闪了下神。
“赫赫有名的安东段家,能遇得上,也算是缘分。”眼角的余光扫了下门外不远处的高墙,想必那些人此时正在外面等着他们,至于刚才跑走的那个男人,楚天醉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只是尖叫着逃走而已,恐怕用不了多久,那人就会带着一群打手回来。
“翠儿是个直肠子,让咱们来打开天窗说亮话。现下庆城内到处都是段家的人,公子这样出去,不异于惹祸上身。
我知公子不是为恶之人,不如将七小姐交给翠儿,自己也好抽身。”
翠儿几乎都要掰着手指头给楚天醉悉数将段玲珑交给他的好处,但楚天醉只是淡淡一笑,初时的尴尬已然一扫而空,眼神沉稳,姿态悠然,怀中的段玲珑安详宁静的睡脸轻靠在他的颈窝处,楚天醉宽大的外衣罩在她身上,更显得娇弱可怜。若不是地点不对,定会有人认为这不过是对外出游玩的璧人,寻了一处小憩罢了。
“在下与姑娘不过初识,怎好如此劳烦姑娘。”
咬牙切齿地一翻白眼。翠儿再也受不了楚天醉这个固执温吞地性子。跺着脚吼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家姑娘跟她……她家有些交情。你把人交给我。不会错地!”
商贾之家与青楼女子有些交情。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这世道上行商地还是男人居多。只是单独将段玲珑留在这种烟花之地?
“姑娘既然也说在下并无恶意。那由在下将小姐送回段府也是一样地。”……只不过过程可能会有些波折。
“哎呀!还有什么好犹豫地!真是呆子!都是女人。我还能吃了她不成?”翠儿急急地打了个转。最有一咬牙。说道:“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来好了!”
就在等她这句话!
楚天醉微一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便劳翠儿姑娘前头带路了。”
小丫头一愣,反映了一会才觉自己是被算计了,但话已出口,只能愤愤的一扭身边理着衣衫,边走了出去。
小心的用外袍盖住段玲珑的脸,楚天醉将她打横抱在身前。
这里本就是个寻欢的场所,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女人简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路走来,少不得惊扰了几对野鸳鸯,但也多是被打趣的扫上几眼,根本没人怀疑他们的身份。
御香苑算是庆城中的顶级青楼,进得这里,就要做好一掷千金的准备。早前买了楚天醉琴的月心姑娘,便是这里的红牌姑娘,凭着一口好嗓子,卖艺不卖身。
有喜欢贞洁烈女的,自然也就有喜欢**荡妇的,月心在御香苑充其量不过是个红牌,离头牌还差的远呢。目前御香苑最红的姑娘名叫淡如,她之所以红,是因为她通吃。
静坐时,宁谧若处子,淡笑时,天真如少女,这在床上嘛……就不用说了,据说是个男人就没有不想爬上她床的。她一个人,几乎就满足了所有男人对女人的幻想,御香苑头牌,当之无愧。
此女暂且揭过不说,单说翠儿引着楚天醉一路大摇大摆的走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外,里面正有个粉衫丫鬟端了水盆走出来,见到翠儿,一皱眉,说道:“你跑哪里去了?姑娘都等急了。”
翠儿拉着那丫鬟的衣袖,晃了晃,娇声道:“好姐姐,你一会可得帮我跟姑娘求求情,我这可是帮姑娘找人去了呢。”
粉衫丫鬟看了看她身后的楚天醉,啐了一口:“什么帮姑娘去找人,我看是你自己去偷汉子了!一会姑娘要罚,我可救不了你,快进去吧。”
翠儿一吐舌头,朝楚天醉招了招手,溜了进去。
院子里飘荡着竹叶的清香,角落里种了几丛紫竹,无花,不像个姑娘家的闺房,倒像是那个爱竹的雅士居所。
琴音铮铮,楚天醉听出来正是那把被自己换了一碗酒钱的琴,抬头一望,二楼横栏处坐着一位白衣女子,衣衫袅袅、月下独坐,仿若寒潭中的一只孤鹤,说不出的清冷。此时,正停了手好奇的望向下方,见是楚天醉,眸子中划过一丝错愕,继而稳住心神,站起身来。
银铃叮当,和着女子柔美的中音飘来:“公子大驾光临,月心有失远迎,翠儿,上茶。”
“是,姑娘。”
小院中只有一张石桌,楚天醉将段玲珑小心翼翼的放下,让她趴伏在桌上,侧身挡在她身前。
月心并不是个艳丽的姑娘,但胜在身段窈窕,声音柔美,那铃声轻轻脆脆,就像是她给人的感觉,清冷。
下楼,行至楚天醉身前,月心扫了一眼趴在桌上的段玲珑,虽只是侧脸,而且还被楚天醉的外袍挡住了一些,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这个安心沉睡着的丫头,正是让段府翻了天的罪魁祸。
淡笑一声,放下心来,月心一抬手,“公子请坐。”
“姑娘请。”楚天醉从善如流,待月心挑了个石墩后,紧挨着段玲珑坐下。两人仿若段玲珑不存在一般的交谈着。
“月心多谢公子。”隔着石桌,月心微微行了一礼。
楚天醉略显诧异的问道:“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公子救了七小姐,月心自然是该谢的。”接过翠儿端上来的茶,月心亲自递到楚天醉面前,眉目含笑。
淡笑着,却并不接过茶碗,楚天醉问道:“姑娘怎知是在下救了七小姐?也许是在下绑了七小姐,也不一定。”
见他不接,月心毫不在意的将茶盏放到桌上,看了看睡的正香的段玲珑,但笑不语的望着楚天醉。
夜风滑过,竹叶轻摇,院中一盏孤灯照亮两张温润的笑脸,气氛有些暧昧。段玲珑忽然打了个嗝,挠了挠脸,低声不知咕哝了句什么。
月心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一笑让她原本淡雅的脸上充满了活力,仿佛方才那个高楼独抚琴的清冷女子只是楚天醉幻觉。那双眼睛在看向段玲珑时满是宠溺,口气带着些小小的抱怨:“她啊,笨得要死,单凭公子的相貌,只需招招手,她就会跟着走了,哪里用得到绑。”
看着面前掩嘴轻笑的女子,楚天醉楞了一下。
他这是……被调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