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早。”
“啊,早,小玉。”清晨的空气让段玲珑打了个冷战,心情好,睡得就好,睡得好了,心情就格外好。她笑眯眯的说道:“小玉起的真早。”想当初她每每不睡到天光大亮,一般是不会起床的。这种带着些薄雾的清晨景致,在儿时的记忆中,似乎并不多见。
“嗯,小玉起床送天醉哥哥上朝。”柔和的晨光下,越小玉娇小的面庞满是骄傲,好像是完成了件困难的任务一样。
两双大大的黑眼睛看到一起,越小玉笑了很久,玲珑才略显尴尬的出声道:“是吗?小玉也很辛苦啊。”想着还放在床头的那颗珠子,段玲珑觉得有点心虚。
“不会啊,小玉从来没睡的这么久过,以前总是要很早就起床,跟着嬷嬷上街。对了,姐姐带小玉上街吧,良玉夫人说,这段时间正是吃青团的时候,等过了清明就要没有了。姐姐、姐姐,我们去逛街吧。
”
玲珑被小玉扯着,怔怔的晃了两下。啊,是啊,又快要到清明了。好快,一转眼又是一年。去年清明时她怎么也想到不到,现在的自己竟然会在南楚。而明年、后年,也许将来的每一年清明都要在这里度过。庆城外小山上,段家的墓园也许再也回不去了。那口百年老窖中的酒,也许再也尝不到了。她的娘亲……
“姐姐?”越小玉歪头打量着兀自愣的玲珑,只需昨晚那短短地一次见面,她便能确定,比起那些不能迈出后院一步的夫人们,面前这位在楚天醉心中,明显要重要得多。
“玉小姐,王爷吩咐,等段小姐醒了,就要送她回宫。”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站在玲珑身侧不远处,轻轻的提醒着。见越小玉露出失望的神情,又笑着说道:“说起青团,谁也比不上府里的张嬷嬷做得好。”他看了眼望过来的玲珑,接着说道:“王爷最爱吃张嬷嬷的青团,可是特意将她从宫里要来的呢。”
青团?段玲珑禁不住想象着一壶酒旁,摆着几个青团……唔,如果不考虑味道的话,这画面也还算和谐。
“真地吗?”不能出门虽然很让人失望。但能吃到青团也很不错啊。半透明地碧青色。软软地、黏黏地。带着青草地香气。越小玉回想着以前躲在店家门口看到地青团。眨眨眼睛。道:“那姐姐在宫里也能吃到吗?”
呃……这个……应该可以吧?段玲珑求助地看向方才说话地那位老人。看他穿地衣服有别于一般地下人。似乎是带着品级地。玲珑瞧着老人无须地下颌。猛然间明白。他恐怕和跟在大哥哥身边地那位齐公公是一样地。
老公公笑眯眯地说:“这是自然。宫里地嬷嬷们做起青团来。也很那手地。”
小玉‘哦’了一声。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躲躲闪闪地看着玲珑。
这小丫头看起来很害羞。实则鬼灵精怪地很。玲珑在她身上看到了段十和段十一地影子。蹲下身。笑问道:“怎么了?想问什么?”
“嗯……没有?”小丫头脸一红。扭向一边。
“真地?”玲珑学她的模样,歪头看向越小玉,一旁的老公公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大一小。
“嗯……姐姐……姐姐是皇后吗?”
玲珑一愣,本能的摇头,“当然不是。”
“玉小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那老公公也变了脸色,左右看了看。
越小玉本来只是想,若面前的大姐姐是皇后的话,那她可要扒紧了。嬷嬷说,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便是皇上,而最有权势的女人,便是皇后。
要是能让皇后喜欢自己,那她便再也不用过之前那种苦日子了。问问而已,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怎么大家都变了脸色。
“对、对不起,小玉只是想,姐姐住在宫里,宫里不是只有皇上和皇后才能住吗?”
“姐姐住在含樟宫,那里不算后宫哦。”
“好了,玉小姐不要缠着段小姐。”
“哦,姐姐,要来玩哦。”
玲珑苦笑着朝小玉挥了挥手,忽然有种被当做外人的感觉。也是,在这里,她就是个外人。
“小姐,王爷吩咐,想留想住都随小姐的意思。现下小姐是要回含樟宫,还是?”
这位老公公的背已经有些驼了,他脸上的笑,堆叠在皱纹之间,除了慈祥之外,还有数不尽的沧桑,以及
帆后的宽容。
这是位让人不由自主的去尊敬的老,玲珑略弓了身子,道:“不知该怎么称呼您?”
“不敢当、不敢当,小姐叫我福贵就好。”
“有劳福公公送我回含樟宫了。”
“小姐不再多留几日?”福公公显然有些诧异,原本总是眯缝的小眼都瞪的大了些。
“福公公平日怎样称呼安亲王?”玲珑也不回答,只随口问着。反正她昨晚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要走,倒也方便的很。
“自然是王爷。”
“比起安亲王,玲珑一无品级,二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福公公的年岁,恐怕比我外公来的还要大些,您大可叫我的名字。”
“这……老奴怎么敢。”玲珑已经抬脚往外走,福公公只好追在后面,“段小姐至少用过早饭再走,不然王爷恐怕要怪罪下来。”
轻笑一声,段玲珑转身看着这位面上恭谨,口中却难掩关心之意的老公公,“他不会的,您跟了他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
“这是自然,我家王爷最是宅心仁厚,只是王爷走乾特意嘱咐过老奴,要照顾好小姐。”
挺直的腰板,一脸倔强,段玲珑很没骨气的屈服了,摆摆手,道:“这样的话,便用了早饭好了,不如就吃张嬷嬷的青团吧。”
“糯食不好空腹吃,还是进些米粥,老奴让她们准备青团,小姐可在路上吃。”
……她有点明白,楚天醉在她家早上喝酒,晚上还要偷酒喝的心情了。身边跟着这样一位一板一眼的‘管家’,难得出来放风,可不得撒了欢的喝酒。嗯?酒?
“福公公,你家王爷的酒窖在哪?”
“哦?段小姐也知道我家王爷的酒窖?”
……她不知道,但瞧二哥哥那副抱着酒坛子不撒手的模样也知道,他肯定有个藏酒的地方。但面前这位老人显然对楚天醉的一切都很骄傲,段玲珑略一思量,道:“早有耳闻,不知能不能见识一下?”
也知楚天醉是怎么跟福公公解释段玲珑的身份的,他显然并不知道段玲珑出身安东段家,只知道自家王爷对这位小姐颇为上心,因此他的重点还是放在,盯着段家小姐吃早饭上。
“当然可以,小姐不如先用了早饭,再去也不迟。”
段玲珑早有了打算,开口便道:“早饭端上来恐怕还要些时间,不如先去瞧瞧,待厨下备好了,再吃也不迟。
”
福公公想了想,要做青团,确实也需要些时间,便点头应了。
这一应,便应出了问题。段玲珑一到酒窖,便如鱼得水般……或该说是被条被丢到岸上的鱼,高兴的只知道蹦了。想他楚天醉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出使,这近十年来不知搜罗了多少好酒屯在着,包括西域的葡萄酒。那可是跟段玲珑自己琢磨的果酒完全不同,色泽晶亮,一如红宝石,口感醇香,带着浓厚的果味。一入口,自舌尖至舌根,每一分、每一寸都有种难以言语的美妙感觉。微酸中带着些许涩味,那种微妙的平衡感,让段玲珑欲罢不能。
福公公目瞪口呆的看着化身饕餮的段玲珑,只见她轻车熟路的摸了个舀酒的竹杯,一口一口的抿着,从这个缸,换到那个缸,这之间还掰了顺手抄来的馒头吃。等他反应过来时,段玲珑几乎已经将窖里的酒尝了一半,自觉肚子里是再也放不下了,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掩嘴打个酒嗝,回身道:“福公公,早饭备好了?”
就算段玲珑酒量再好,空着肚子喝了一堆酒,也是有些醉了的。晕晕乎乎的喝了粥,迷迷糊糊的抱着青团上车,在头重脚轻的回了含樟宫。这期间福公公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嘤嘤嗡嗡的响着,至于说了什么,段玲珑却也不知道了。
等到了含樟宫,林嬷嬷也加入福公公的行列,玲珑便只抱着青团嚷头疼,跌跌撞撞的摸回自己床上,再也不理人了。似醒非醒之间,总觉得脑下不甚舒服。皱眉抬手摸索了半天,拽出一本书。玲珑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只觉得那字似乎再跟她捉迷藏,躲躲闪闪的就是不肯让她看清。只模模糊糊的瞧见几个什么双树、什么含樟、什么人间白头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