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放完丧服,回到女王的房间,又听到了一个新消息,原定于早上八点钟举行的弗朗茨皇帝的入殓仪式,因故推迟到九点了。
伊莎贝拉满脸疲惫的再次感谢了玛丽的帮忙,玛丽也就随便谦让了几句,然后话题便转到了入殓仪式上,伊莎贝拉皱着眉看了看女王卧室的方向,才小声说道,“约瑟夫不希望陛下参加父皇的入殓仪式,现在他正在里面劝说陛下。”
玛丽觉得有些头痛,她这才想起,上辈子读过的历史书中,确实有这样的记录,约瑟夫阻止女王看皇帝的遗体,无论是编或是读,都希望从好的方面理解约瑟夫的用意,即他是为了防止母亲过度悲痛,才出此下策的。而此时玛丽置身于这事情之中,才突然觉得无法理解约瑟夫的用意了。
也许除了约瑟夫和伊莎贝拉,再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一行为了……玛丽在心里默默的叹息着,她突然意识到,从弗朗茨皇帝去世、约瑟夫成为皇帝开始,原先完整的维也纳双重宫廷,将一分为二,即分裂成簇拥女王的保守派,和支持约瑟夫的激进派,她禁不住要猜测约瑟夫,似乎正是要以这种不近人情的行为为开端,向人们宣告他的权利和力量,将最终驾驭在他的女王母亲之上。
玛丽摇摇头,一定是她在过去的一夜太劳累了,以至于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毕竟在她模模糊糊的历史记忆里,也不记得约瑟夫和女王曾经生过什么激烈的争斗。但她却又同时决定了要站在约瑟夫一边,毕竟她的这位野心勃勃的皇帝哥哥,很有可能会在不远的将来给她带来更多的利益。
玛丽的思维越飘越远,她甚至已经开始构思着让约瑟夫为未来的法兰西王后弄几把趁手的武器了。然而就在此时,她耳畔突然传来了女子怒气冲冲的质问,“约瑟夫凭什么不让母后参加入殓仪式?”
玛丽这才回过神来,女王的候见室里,哈布斯堡-洛林家的女大公们,不知什么时候都聚齐了,这质问正是冲着伊莎贝拉来的,问话的人,是玛丽的三姐玛丽亚·阿玛丽亚。
玛丽看了伊莎贝拉一眼,她大概真是被累着了,神情有些恍惚,张了张嘴,却没吐出半个字,玛丽便赶忙替她回答玛丽亚·阿玛丽亚,“昨夜母后连着晕厥了两次,最后进行了放血治疗,约瑟夫哥哥是怕母后如果见到了父皇,会更加悲痛,她的身体会支持不住的。”
玛丽的一番话,果然堵住了玛丽亚·阿玛丽亚的嘴,她哼了一声,招呼跟在她身后的约瑟珐和卡洛琳娜,“我们先去看看母后再说。”
玛丽就转向伊莎贝拉,正要开口,只见伊莎贝拉猛然站起来,大声说道,“我要再去询问一下御医们,母后的身体到底能不能参加入殓仪式。”
伊莎贝拉急匆匆的出去了,不一会儿,她领着几名御医鱼贯而入,仍是急匆匆的对仍呆在候见室里玛丽安娜、克里斯蒂安、伊丽莎白和玛丽甩下一句话,“御医们要再为母后诊断一下,”便走过去要推女王卧室的门。
“慢着,”这次说话的是玛丽安娜,这位二十七岁的修道院院长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弟媳,“恐怕就算御医们诊断母后明天就会随父皇而去,她也想要去参加父皇的入殓仪式吧?”
在玛丽看来,伊莎贝拉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种异样的红晕,但她仍然表情平静的转过脸去正视着玛丽安娜,“姐姐为什么不进去看看母亲呢?看看母亲现在的身体,是否能支撑她参加完整个入殓仪式呢?”
玛丽安娜此时已经走到了伊莎贝拉身旁,听了伊莎贝拉的话,看都不看伊莎贝拉一眼,便隔着她的身体伸手去推女王卧室的门,正在此时,门却从里面开了,却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出来的正是约瑟夫。
约瑟夫看了看门外僵持的妻子和姐姐,并没什么反应,只是对大家说,女王让她们进去说话,玛丽安娜立刻推开约瑟夫冲了进去,克里斯蒂安和伊丽莎白也赶忙走过去,玛丽落在最后,同伊莎贝拉一起进去。
玛丽一看到她的女王母亲,眼泪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见屋子里每个人都好不到哪里去,早先进来的三个姐姐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克里斯蒂安则直接扑到女王的床脚痛哭起来,只有约瑟夫和伊莎贝拉还勉强保持着平静,伊莎贝拉噙着泪珠,走过去把克里斯蒂安扶了起来。
这真是悲惨的景象,玛丽在心底暗自叹息着。她的女王母亲似乎在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她那死灰般的脸上泪痕斑斑,原先淡金色的长失掉了光泽,变得灰败而暗哑。她僵硬的卧在床上,眼中没有一丝光彩,使得玛丽突然有一种感觉,玛丽娅·特蕾莎女王的灵魂,已然陪伴她心爱的丈夫飞上了天堂。
这浓郁的悲哀持续着,蔓延着,直到玛丽觉得似乎过了一年那么久的时间,才听到约瑟夫干咳了一声,略带哽咽的试探道,“陛下,快要到九点了。”
女王皱起了眉,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应儿子,“姑娘们,你们去参加你父皇的入殓仪式,代替我送别他吧。”
约瑟夫像是生怕女王反悔似的,立刻就要离去,但玛丽安娜比他的反应还要快,“母后,为什么您不去?”
女王微微摇着头,在玛丽看来,她的眼神仍是空洞的,“我去不了了,我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完整个仪式了。”
玛丽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约瑟夫一眼,她的哥哥是憔悴的,脸上挂着胡茬,眼睛里布满血丝,玛丽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使女王放弃了这仅存的与她深爱的丈夫相聚的机会。
玛丽安娜显得很犹豫,她知道母亲既然这么说了,就肯定不会再反悔,但她同样也不能理解,是什么导致了女王,居然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决定。
玛丽觉得女王看起来非常疲惫的样子,她环视着孩子们,勉强抬起头来,声音沙哑催促着,“快去准备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突然,女王好像是才现伊莎贝拉似的,转头对着她,“你代替我关照利奥波德的妻子,别让她不习惯。”
伊莎贝拉点点头,“陛下放心吧。”这时,玛丽看见约瑟夫对着他妻子使了个眼色,伊莎贝拉便开始招呼她的大姑小姑们,缓缓的退下了。
玛丽夹在她姐姐们中间,看到约瑟夫留在最后,又站到女王床头,低头说着什么,可惜玛丽并没有时间去看清女王的表情,便已随着人流,离开了女王的卧室。
玛丽跟在她姐姐们身后,直接去了皇帝的寝宫,王室的近亲和大贵族们已经到齐了,但女大公们只能站在卧室之外,皇帝的儿子们则能在卧室之内观礼,过了一会儿,约瑟夫赶来了,他冲进卧室,便有神父出来宣布仪式开始。
一直等到入殓仪式结束,弗朗茨一世皇帝的灵柩被停放在霍夫堡宫中的骑士大厅,玛丽才见到她父亲的最后一面。皇帝面色如生,身着加洛林王朝的朝服,头戴假和有羽饰的冠冕。在一个金丝织就的枕上,陈放着传自查理大帝的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旁边安放着权杖,在他的脚边还有一个银质的耶稣受难像。
玛丽还是向那冥冥之中促成了她的穿越的不知名神祗祈祷,祈求这位做了她十年父亲的亡能够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