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从未考虑过改变斐迪南的人生轨迹,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有关斐迪南的,只有他是她哥哥一条。
但在她婚礼的第一天与斐迪南的那一番交谈之后,玛丽意识到,斐迪南的命运,大概也要随着她这个穿越的言行而改变了。
当天晚上,斐迪南就跑来和玛丽说,他要玛丽所有的藏书,而且,要连书柜一起搬走。
玛丽本来就为带不走她那些藏书而深深遗憾着,现在,到是便宜了斐迪南,而后已经保证,由于他的结婚对象家是个小公爵,相关的礼仪不会那么严格,他可以把看不完的书,带到米兰去。
看来,斐迪南是真的转性了。
到了4月16日,玛丽终于走上了为她准备了数年之久的那个婚礼的舞台。
任何婚姻,第一个必不可少的步骤就是求婚了,就像玛丽的这场婚姻,从头至尾,从没有人来问过她任何的意见,估计她那位法兰西夫婿享受到的待遇也差不多,但在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婚礼已经开始的第一时间,人们却要安排出这么一场声势浩大,却又毫无实际意义的求婚仪式来。
而且,最为讽刺的是,在玛丽的印象里,求婚分明是在新郎和新娘之间,而且似乎仅限于两人之间的一件私事,然而,现在,她所得到的求婚,不仅仅将会变成一场彻彻底底的公开演出,而且,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这场求婚演出连个新郎都没有。
新郎是法兰西王储,显然,这位王储不会为了向他的新娘求婚而离开法国,哪怕这位新娘是奥地利的女大公,来到维也纳求婚的,也只能是王储的代表,那位在两天前表演过入城式的德·迪福尔侯爵。
玛丽在14日为这位法国侯爵的举行的欢迎晚宴上,已经见过这位将在未来几天同她演对手戏的这位搭档,虽然据说他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但这位四十多岁,脸上已有好些褶子,身上飘散着不只一种的香水味道的“大叔”,能给她留下的印象的,只有他那过分矫揉造作的言行了。
但不管怎么样,安排好的仪式,还是一个都不能少,毕竟整个欧洲的君主、贵族和政客们,眼睛都盯在维也纳的这场代表法奥联盟的婚礼上呢。书玛丽也想开了,她既然选择了嫁给路易十六这条路,这种婚礼,显然是必经程序,既然如此,她就索性把这一个接一个的仪式当成是纯粹的表演,开开心心的来对待就行了。
于是,在15日下午,玛丽甚至还与德·迪福尔侯爵在轻松愉快的对话中对了对16日两人要说的台词,顺便,侯爵还将法王的掌玺大臣为王储撰写的求婚词,念了一遍给玛丽听。
然而,到了16日正式的求婚仪式上,虽然玛丽是第二次听这段冗长的求婚词,但仍然被那些堆砌着华丽的辞藻和复杂的修辞的法语弄晕了头,她只听明白了大体意思,先是颂扬了哈布斯堡和波旁两个伟大的王室,然后颂扬的是法奥同盟,再次颂扬的是促成这同盟的两位伟大的君主,最后,才轮到路易十六和她这两个婚姻的男女主角出场。
玛丽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她只要仪态万方的站在那里,听着站在她面前的德·迪福尔侯爵念诵求婚词,当求婚词终于开始用一堆堆的套话来赞颂她的如花似玉的外貌和温柔随和的性情时,她就需要警觉起来了,因为紧跟在这些颂词的后面,德·迪福尔侯爵的台词是,“奥地利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约瑟芬·约翰娜女大公,请允许我,法兰西的路易·奥古斯特,向您表达我心中最真诚的请求,我请求您能够答应,成为我能够与之携手并共命运的妻子。”
这才是玛丽表演的时候,她需要在一个短暂的停顿之后,富有感情的背诵那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台词,“尊敬的王储,能够成为您的妻子,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幸。我向上帝和您承诺,我愿意成为您的妻子,在未来的生命里中与您携手并共命运。”
在背这台词的时候,玛丽确实很认真,不敢开小差,但是,一背完这台词,当德·迪福尔侯爵开始致答词的时候,她立刻开始在心里,对那造成了她的穿越的神祗祈祷起来。
“我是愿意嫁给路易十六,但刚才说的那些,不是誓言,都是别人写好让我背的,不算数的哦。”
玛丽在这方面,还是动了些小心思,嫁给路易十六,那是政治婚姻,出了她能选择或改变的范畴,并不受她的意志所掌控的。但是,爱他,尊敬他,与他共命运之类的誓言,在玛丽没有见到这个人之前,是绝对不愿轻易说出口的,何况,她也不会把这婚事当成什么荣幸,到目前为止,这还完全是别人安排的结果嘛。
订婚仪式不需要教会的人出面举行,于是,在德·迪福尔侯爵致完答词之后,他和玛丽就都退到了一边去,然后出场的是约瑟夫,他代表奥地利王室,对这婚姻和法奥联盟又进行了一番大加称赞的讲话。
这求婚仪式虽然盛大,程序上并不是很多,在约瑟夫讲话之后,仪式就差不多结束了。玛丽跟着约瑟夫回自己的房间去,惊奇的现一路上见到的所有人,包括贵族、大臣、外国使节,乃至侍从和宫女们,都开始向她道喜了。
玛丽本来对这求婚仪式并没有多加重视,现在自己想起来,大概也明白了,只有走过了这场求婚仪式,让男女双方都当众亲口说出结合的意愿,对于所有人,特别是奥地利方面的人来说,这场婚姻,才真正是板上钉钉,不容改变的了。
理论上也是如此,紧跟着求婚仪式之后安排的就是她宣誓放弃在奥地利所有权利的仪式了,正是因为她,奥地利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女大公,已经亲口答应嫁给法兰西王储,那么,她在奥地利的一切权利,理所当然的不能再保留了。
宣誓仪式被安排到了17日,地点是在斯特凡大教堂,仅从这地点的安排上,就能看出玛丽身份的变化了。在斯特凡大教堂宣誓,是因为这仪式还属于哈布斯堡-洛林王室的内部事宜,当然要使用王家教堂,而定于19日举行的象征性婚礼,已然属于法国王室的事务了,故而只能转移到圣奥古斯丁教堂来举行。
宣誓仪式也很盛大,各种相关和不相关的人员,只要身份合适,基本上都被请来观礼,整个斯特凡大教堂里人头攒动,在摇曳的烛光之下,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边际。
哈布斯堡-洛林王室的成员们坐在最前排,而我们可怜的玛丽则没有座位,在大主教宣布仪式开始之后,维也纳地区主教把她领到圣坛和十字架前,让她跪下,再把她的手按在福音书上,然后,所有人退后,她开始对着别人的上帝,背诵那早已准备好的誓言。
“我,哈布斯堡-洛林王室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约瑟芬·约翰娜,在此宣誓,放弃我作为王室成员而在奥地利所享有的一切特权,以及我所拥有的女大公封号。”
之后是大主教的祈祷,以及女王简短的致辞。这样的宣誓仪式,大概是每一位嫁出去的女大公所必经的程序,而克里斯蒂安的婚礼,就没有这一环节了。
象征性的婚礼订在两天后的19日,虽说这婚礼的主要意义是做给所有奥地利人看的,但对于玛丽来说,到给她带来了某些好处。从宗教的意义上说,举行了象征性的婚礼,她就算是法国的王储妃了,这虽然没什么先例,但玛丽却记得,在她所读过的历史中,几十年以后,当那位叫做拿破仑的法兰西皇帝依照几乎同她这场婚礼完全一致的礼仪来娶走另一个哈布斯堡-洛林家的女孩时,那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就是凭借这一理论,在到达巴黎举行正式婚礼之前,就同那位容貌上据说远远逊色于自己的女孩共度过若干个良宵了。
但在宣誓之后到象征性婚礼举行的这不到四十八小时内,玛丽却是没有任何特权的普通人,虽然目前没有人关注这一点,但事实上,她既不是奥地利的女大公,也不是法兰西的王储妃。
但在法理上,她还有血缘,她在血缘关系上,将永远是哈布斯堡-洛林家族的成员,这也是至关重要的,玛丽也同样记得,在历史上,当那位可怜的王后被剥夺了一切尊号,而只剩下“路易·卡佩的遗孀”这一个称呼并被投入监狱时,一些对她始终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就是用这一理论,要求奥地利的哈布斯堡-洛林家族出面搭救她。
有关上述这些历史事实的回忆伴随玛丽渡过了她成为法兰西王储妃前的最后一点儿时光,而她本人,确实也多次祈祷,既然那不知名的神祗导致了她的穿越,那么,她同样希望这神的力量,能让这不到四十八小时,成为她在这穿越的一生中仅有的没有特权和尊号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