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爆出一阵惊喜的喊声:“金刚!参议大人!”器的士兵立即转头回去捡起武器站回原位,队伍中“嚓嚓”的上刺刀不断,血战余生的汉们用期盼和委屈的眼神目送他们的总参议官到督署门口。
李焘一路走来一路激烈地思索着,前线抬下来的千余兄弟的遗体,芶来顺圆睁不闭的双眼,合围日军秋山旅团于海河——小沙河三角地带的态势……此时都被他统统抛开。督署门口的情势需要他拿出一个态度来,一个能令受辱的聂宪藩满意,令武毅军后路前营满意,令围观的老百姓满意的态度!
想要建设一支强军,在此时就千万不可堕了士气、寒了人心!况且,他还需要遵照聂士成和宋庆两位老帅的叮嘱,为李鸿章莅津作必要的铺垫,那就代表着荣禄得滚蛋行!
他步走到督署门口,在冯义和的见机引见下,一个标准的立正动作站在荣禄面前,行举手礼道:“报告!标下武毅军总参议官李焘,奉命参见钦差大人!”
荣禄在略微错愕中换上满面的春风,略微打量了一下李焘,只见这行武毅军总统官年约二五,身材修长双肩宽阔,原本清秀的容貌被几条粉红的疤痕破坏了不少,两眼满布血丝,现出掩不住的憔悴之色。可是,他身上充满着硝烟的味道,血腥的味道!脏污的无品官服上不伦不类地扎着铜扣牛皮带。腰挎一支碍眼地大号手枪,却毫不在意地虎纠纠站着,一副沙场厮杀,要把谁当场撕碎的模样。
见钦差不行廷参大礼?无妨!见军机大臣、总理武卫军的上官不献履历手本?无妨!就这么直冲冲地瞪着满族高官,也无妨!反正荣禄是打算把这些暂且忍下去,收拾了眼前的场面再说。
“合肥李家再出战将矣!哈哈!”荣禄显得有些干巴巴地打了个哈哈,向前一步又看了看李焘道:“此番天津大战,李大人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呐!辛苦了,辛苦了!请、请进行辕稍息。”
钦差大臣此时客气得不像话了,简直就是折节下交!一众钦差随员面露怒色却不能吱声;裕禄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漠然以对;而冯义和等人却着实地暗暗心急,可一看李焘那浑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急又有啥用呢?
李焘迅即想起在桃花寺大营临行前,聂士成出示的电报。那上面明明白白地说了,荣禄是带着两份内容有别的圣旨来地!李鸿章的态度是:应付着!接下来!撵出去!
他向荣禄点点头后一个标准的向后转,朗声道:“武毅军后路前营营官出列!”
管带程炳谦立时小跑上前打千作礼。
“后路前营管带官程炳谦参见大人。”
荣禄则带着微笑在一旁观看,他实在想知道李焘会如何处置那批有作乱苗头的士兵。
李焘一字一句地道:“带着你的部队,将所有俘虏押解到杨柳青提督行辕。一个都不能少!”
“回大人,降军身在督署。”程炳谦保持着打千的姿态说着,心里却是大呼爽。他已经听出了参议官的话风,也知道这样一来,嘿嘿……
李焘转向荣禄道:“禀钦差大人,此时受降已毕,标下恐这些个洋军作乱。实在应当安置于杨柳青为宜。战俘。就应当待在战俘营。”不等荣禄回话,他提声喊道:“程炳谦,带兄弟进去,将洋军俘虏押解出来!”
荣禄脸色大变,正待作却听那些当兵的一阵叫好鼓噪,周围的老百姓也是齐声喝彩,不由得犹豫了一下,再次忍了一口气。心道:你李能带走洋人。我荣禄就不可以提解出来吗?没必要当着天津军民行那些个事儿!反而、反而应该做做面招人心。消弭那个混蛋贝勒搞出来的乱局对。
很地。钦差大人微笑点头,示意尚在等待地军人们可以进督署押人。不一会儿。洋军俘虏们又排成队灰溜溜地被赶出督署,在天津军民的一片叫好声中,在武毅军的刺刀威逼下,乖乖地走向杨柳青。
李焘这唤过聂宪藩,旁若无人地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嗯”地询问一声后不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表示“无妨”的聂宪藩跟着自己,这随荣禄和众官员进了督署。
签押大堂上,气氛格外的古怪。
堂堂的钦差大臣满面春风地说着吹捧地话,左手边席上被吹捧地年轻人则是一脸铁青,挺直了腰背坐着,只是偶尔点头,仿佛他倒成了上官一般。再看那些钦差随员们,个个牙关紧咬,恨不得立即叫人上来将那家伙拖出去凌迟。而天津卫各军、司、道淮系人等,则是暗捏了一把汗,生怕这李门后人太过莽撞吃大亏,毕竟,这里是直隶总督府,是钦差的临时行辕。
李焘心里是有计较的,实际上此时,他还颇为佩服荣禄表现出来的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此言不虚!在官场打混就是磨练人呐!
可是,李焘不能不考虑着如何将荣禄逼走而不进一步地得罪他!凭啥?凭手里的军队!方故意坚持收押洋军俘虏,故意派人冲撞督署衙门,不是单纯为了平息军人们的怨恨,而是明地里给他们撑腰!一旦这事儿随着后路前营回到大营,一番串联之下,必然有好戏看了!因此,他带着聂宪藩进得厅堂,却故意暂时不去提聂宪藩身上的伤,中途遇到的报信士兵已经说明——那是黄带作地孽!荣禄肯定是要回护黄带地,那么一来,荣禄也必然要为这个回护付出代价!
荣禄说着可心地话儿。心里却也是明瞭的很。眼前地年轻人着实沉不住气,心情全部摆在了脸上。这种沙场悍将、官场莽夫,好对付啊!象这样的年轻人,纵然此时对黄带、对自己有些不满
略施小计,再拿朝廷法体这个大义作靠山,要拉拢他中,也不是不可能呐!纵然是荣禄。也对五战五捷的李焘生了真心拉拢之意。
“……武毅军在天津打得好啊,为咱大清国挣了脸面儿。此番与八国和谈,也要全仗武毅军官兵们出力!圣母皇太后和朝廷已有恩旨,犒赏三军,拔擢有功官佐!李老弟啊,荣禄在未宣旨之前讨个巧儿,先行向您道贺呢!老弟少年英杰、名扬海内,得破格加恩进北塘参将衔,帮办武毅军军务,勋云骑尉。赏二品顶戴!军中有功官佐,你也尽可具个履历名册,朝廷当照准不误!天大的恩赏呐!”
李焘心道:“是时候了。”乃啪的起身,向荣禄和裕禄举手行礼,连声道:“李焘承蒙钦差大人、制台大人赏识却无以为报,唯有以整顿强军、坚固国防来报效国家!大人,方士兵们群情激愤。标下不得不顺势作出些许态度。以平息可能的兵变。当前河东还有万余洋军,小沙河还有两千余日军残余,天津形势初定,此时军心万万不可动摇啊!方莽撞冒犯之处,李焘甘愿领受朝廷责罚,此处,先向大人请罪!”
“好说,好说!李老弟胸怀大志、纵观全局。果真不凡呐!请坐。荣禄正有一事与李老弟商谈。放眼天下。论军事能之杰出,舍老弟其谁?!荣禄统帅武卫全军。借助老弟地地方多着呐。”荣禄说着话抬手作势请李焘坐下后,又搬出慈眉善目的神情,亲切地道:“老弟啊,朝廷正在计议筹练禁卫军,却多方寻求将不得,因而一直拖延未决。如今,荣禄可是属意你来督练禁卫军呐!”
李焘心里暗骂狗屁,脸色却由青转红有了一丝笑意。他心里清楚的很,荣禄方所谓的封赏打了埋伏,慈禧老不死给自己的是总兵!如此看来,荣禄是真心拉自己去练什么禁卫军了。只要自己一答应,估计荣禄待会儿宣读圣旨的内容就必定要变。不过那样一来,自己不就站明了阵营,与武毅军、与李鸿章唱对台戏了?
不,不是这样!
李焘需要足够的军饷、军械和相对不受权谋政治干扰的环境来练出强军,需要一个相对开明的、有大量人、产业资源可以利用的势力来展自己地班底。显然,李鸿章这个“爷爷辈儿”的人合适!北洋这个大集团合适!同样练兵,老就练武毅军!
不过,如今的面上可不能这样说。方已经表现了二杆、愣头青的一面,得罪了不少人,此时得来点温顺的表现。反正,满清朝廷没钱练军,荣禄也暂时无法从地方督抚手上搞出钱来投入禁卫军的编练上。等他准备好,老的强军早练出来了!
“谢荣相提拔!标下,标下……”
感激涕零地模样是啥样?在荣禄地眼里,就是那李焘两眼双光,一脸赤诚地望着自己。哼哼,李鸿章现在没有编练军的名义,而自己却有个现成的禁卫军名头,这对不谙世事又一心想用成绩为台阶向上爬的年轻人,诱惑大着呢!
“呵呵,这些都是李老弟的忠心卫国该得的!噢,对了,聂公的事儿,荣禄应该给武毅军的兄弟们,给诸位一个交待。聂公啊,宗室中人骄纵惯了,咱们为臣地应当多忍让些儿,多担待点儿,是不?”
站在李焘身后地聂宪藩被荣禄地话拿住了,一时做声不得。他毕竟比不上李焘,那李焘是纯粹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处心积虑地要推翻满清!他呢,纵然在日本受到梁启思想的影响,纵然方蒙受了屈辱,却始终还存着效忠朝廷地念头。国家和朝廷,皇族和华夏民族,此时的宪藩还不怎么分得清楚。
“启禀荣相,标下这结拜五弟刚从日本回来就投身战场,当得起将门虎之称。只是……”李故意截住了话头,等着荣禄的应对。
“说下去,你我不妨开诚布公嘛。”荣禄笑道,心里却盘算着年轻一代的军官们能够拉多少在自己麾下呢?打仗,看来还得依仗这些年轻人行,那些老古董们早该让位了。
李焘作出愤愤的神情道:“兄弟们前线血战归来,却在犒赏三军的钦差行辕里受辱,李焘担心今日之事会激起军心动摇,对天津军事不利!”
嗯,该宣旨了,给这年轻人一个总兵的甜头衔着!聂宪藩受辱善后的事情、跟洋人联络的事情、镇抚士兵的事情、今后帮助自己筹练禁卫军的事情……正是这位锐悍将、任总兵向朝廷表示忠心的机会嘛
荣禄打着吃定了年轻军人的如意算盘,却无法想象到——面前的年轻人比当年的康梁维派危险!康梁是维、是变法,这年轻人是要革命、要变天!
李焘没有等来荣禄的正面答复,又听到聂宪藩的呼呼喘气声,斜眼看去,冯义和这个忠厚的老将也是神色不善,胡殿甲的神情就不用说了!再看那班钦差随员们,那脸色就真是好看了。有比较机灵的在埋头沉思,回味李焘和荣禄不多的对话和神情,想从中体味出点东西来,为今后自己的态度立个依据;有的木愣愣地看着李焘以及他身后的聂宪藩,想来在思忖这两个年轻人咋就有那么大的胆气,在行辕里也敢跟钦差大人叫板;还有的浑然不顾荣禄已经表明了的,拉拢李焘的态度,说横眉冷对都是轻的,一副剥尔皮,食尔肉的神情!
哼哼,这戏唱得不错啊!李焘不禁在心里笑开了花……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