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青纱帐已经到了收获的时节,青黄相间的叶的高粱,在晌午的太阳光下透出诱人的成熟味道。
高连山在白家窝铺村口的土路边焦躁地来回走动,不时停下来举起望远镜看向东北。镜头中,标高3的妈头山拔地而起,在辽阔的大平原上显示出不凡的气势。只是这种气势落进高连山的眼里,加上南边传来的隆隆炮声,就化成巨大的压力和因此而生的莫名火气。
“妈的,这老毛敢耍老!?再不滚过来,老就打过去!”
叶长生依然保持着刻板平静的神情,从前的那种自信似乎又回到他的身上一般。对自家兄弟高连山的沉不住气,他只是偏头向外来户总指挥段瑞耸耸肩,表示“他就是这脾性”的意思。
“高司令官,此刻你应该回到指挥位置上去,请相信总统官的判断。”段瑞一身蓝军装,挎了一把装饰精美的德式军刀,勃朗宁左轮插在腰间的牛皮枪套中,着实有些总指挥的派头。
高连山给了段瑞一个后脑勺,向叶长生努努嘴后,不情不愿地转身立正行礼道:“是!”然后大步走远,嘀咕道:“王八蛋,你他娘的算老几?!”
他也只能这样了,李焘是打过招呼的,就算没打过招呼,段瑞在武卫军中的名声也让高连山有些敬畏。只是。如今地高连山不再是武毅军右路亲卫哨官,而是堂堂的步兵团长、北路纵队司令官,背着天津保卫战五战五捷的功劳,自然就对无功无劳的外来户骑在自己头上号施令有些不满。
叶长生等高连山走远了,道:“段指挥,幼常说得也没错,等不了咱们就打过去,听着南边的动静在这里等。不是滋味儿啊!”
“相信总统官!白台俄军不可能不动,一动就必须经过小石桥落进我们的伏击圈,老毛没有别的路可走。”段瑞曾跟着李焘勘察过这一带的地形,对整个作战方案也反复地思量过,得出地结论是——这是武毅军唯一能够击败当前俄军的战法!
他见叶长生还有些犹豫,又道:“咱们攻上去不是不可以,但是只能击溃而无法消灭白台之敌。这不是战役计划所要求的,北路纵队这个重兵集团应该达到的战果。”
叶长生凝视段瑞片刻,点了点。实际上他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这个外来户对李焘的信心比自己还坚定!是啊。曾经的自己也是相信李焘的,可是这一次面对的敌人太强,武毅军是以弱敌强,一个疏忽错误就会陷于万劫不复之地!眼看着这支部队组建起来的叶长生、高连山,与跟部队没什么感情的段瑞相比,有些顾虑也是正常。
此时地叶长生忽然明白李焘要在北路设置双重机构,硬生生地将段瑞安排进四人指挥班的原因——自己和高连山等人。都背了包袱!情感上的、功劳上的包袱!
高连山冒着腰穿过青纱帐内踩出的小路。径直到小石桥右侧的前沿观察哨,找到参谋官吴佩孚。( 手、打。吧更新超快)
“怎么样?玉。”高连山对吴佩孚的提升没有丝毫地意见。能够拿出一个五千消灭一万地作战计划的基本想定,让他看到李焘的从前,两个月以前的李焘不就是一个武备生嘛!
高连山没察觉出来,自己是妒嫉段瑞的德**校牌!这有他对吴佩孚的升迁表示接受,却对段琪瑞的压在头顶颇为不满。
头戴草环、身披草衣的吴佩孚摘下望远镜,摇摇头道:“没动静。团长,我担心……”
高连山捡起自己地伪装草环戴在头上。边用望远镜观察边道:“说。痛点!”
“照理说。俄军采用典型地三路分进合击战术,白台距离金城远。这里地敌人就应该早早地出是。等到此时都没动静,唯一的解释就是——白台地敌人在等辽阳的援军!可以想见,此时妈头山后面必然有辽阳之敌正在向白台进军。这么一来,我们要对付的不是两个营,而是五个营左右的敌人!”吴佩孚的说得很,暴露出年轻的参谋心中的焦虑。
“五个营,五个营,两千四百多号人。”高连山念叨着,脑里地搜刮着可能的战法,对参谋官的推测毫无异议。军事上的任何一个行动,都有其目的,根据情报和战场上的实际,追本溯源地推测敌人的目的,推演出战场上即将出现的情况,乃是一名前线指挥官应有的素质。很不巧的是,高连山团长在北仓大战时就逐渐形成了这样的能力。
吴佩孚放缓语气道:“从白台经小石桥到白家窝铺的道路,可以容许敌人以两路纵队并行,那么就是一千二百个行军间隔,以平均行军间隔一米来计算,这就需要一千二百米以上的伏击圈,加上前哨部队与行军大队的间隔五百米,咱们的伏击圈应该再向白家窝铺方向延伸九百米。兵力不足啊!”
“老手里已经抓了全旅的大半兵力!”高连山说着,抓过吴佩孚的同囊,取出铅笔和白纸,就着膝盖做起了应用题。这兴许是从李焘那里得来的优良传统了。
吴佩孚见高连山在计算,也马上拉出地图来,作为高连山计算和决策的参照。
“嗯……掐头、去围、两头合击!把兵力重点分配在头尾两个部位,平均配置兵力的傻事儿,老不干!”高连山说着,拿着铅笔在吴佩的地图上连续地划拉了几个圈,标注出应用兵力的单位符号后,看着参谋官道:“怎么样?行地话就拟个报告给前指。咱们这里同时调整部署!”
“成!”吴佩孚从高连山手中接过图囊和铅笔,在纸上“沙沙”地写着报告。
北路、南路没有枪声的时候,中路的金城却打得热火朝天。
俄军集中了萨哈诺夫支队几乎所有的火炮,以猛烈的轰击掀开了金城攻击战的帷幕。接着,一个团级规模的攻击队伍从东面拉开队形,在一片“乌拉”声中冲向金城街桥头堡。很就在桥头
的火力配系打击下,留下两百多具尸体溃退下去。
当李焘跨过浮桥钻进核心工事中地指挥部时,俄军的火炮再次打响。
“咣咣”的爆炸声几乎没有停顿过。整个金城街都在爆炸声微微颤抖,掩蔽部头上坚固的支撑顶,也不断“簌簌”地掉下泥沙,很就铺满了地图桌。
李焘暗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产生的效应不仅仅在中国方面,至少当前的俄军已经开始转变炮击战法了。看来,老毛并不象军史里面介绍的那样笨,他们也有专业的军官,也有优秀的军事人!
张云松一直守在电话机旁看着李焘,只要李焘一个命令。他就能指挥15米重炮轰击敌炮兵阵地。虽然老毛狡猾地将炮兵分散布置了,但是一轮炮击敲掉俄军一个连阵地还有可能的!情报里说了是五个连左右地炮兵,从目前的炮击规模来看,也有这样的数量。五个连,五次齐射,报销他娘的!
李焘围绕着地图桌转来转去就是不下达炮击命令。
金城守军隐蔽得很好,完全按照三线连通堑壕加避弹所、火力支撑点布局构筑的防线。能够大限度地减少守军被火炮杀伤的可能性。这么一来。一向喜欢夺取敌军火炮来装备自己的李焘,又开始在脑里权衡:是否暂时忍着一口气,等待北路战斗结束后,再来一次骑兵夺大炮地好戏?
这么有诱惑力地想法,李焘是不太愿意轻易放弃的。毕竟,大清国与列强处于战争时期,进口火炮几无可能,目前中国具有的那点造炮能力不能满足武毅军的扩军度和他的技术要求。反正。没有炮兵支撑的战斗。他是敬谢不敏、唯恐避之不及的!
也许还是受前世的影响吧!小米加步枪地时代在一名炮兵军官眼中不仅是光荣地战史、艰难地建军史。是一种揪心的痛!因为,那表示着自己国家地军队要付出多的伤亡代价。能赢得那些胜利!这个痛几乎成了李焘的潜意识,也是支撑着他脑中“大炮兵主义”建军方式的根本原因。
总之,有炮不夺是傻瓜!
炮击逐渐消停下来,密集的枪声和阵阵呐喊穿透掩蔽部的沙土墙,落进所有人的耳朵里。张云松站了起来,一只手已经把住了电话听筒,参谋们也转眼看着李焘,等待这位总统官下达命令。
“黑虎,我的枪!”李焘走到掩蔽部门口停下来,接过梁黑虎麻利地递上的莫辛步枪,哗啦一声拉开枪膛看了看,笑道:“没事儿练练枪法去。”
张云松大骇,一声“总统官”的惊呼放下电话冲到门口,却已经无法拦住李焘了。
“说过没事儿,老毛的本事就这么一点点!张团长,看着你的炮,随时准备打响!”门外传来李焘的喊声,却是越来越远。
到处都是弹坑,到处都能看到燃烧的草房、木板,到处都弥散着呛人的硝烟味道。机枪、步枪的射击声比在掩蔽部里听到的要强烈不少,而老毛的呐喊声却在某个时候齐齐地消失了。
俄军转变了进攻战法,第一轮的人海战术没有奏效,在三挺马克辛机枪和重叠布置的排枪射击面前,集群冲锋无非是一场闹剧而已。
李焘提着枪一溜烟地冲到一号机枪阵地旁,一个抱枪半滚后匍匐在机枪暗堡的侧面,“吭吭吭”的机枪连续射击带着他身下地皮的连续震动,仿佛很爽的全身按摩一般。
梁黑虎忠实地趴在李焘身边,嘴笨的他正要说点什么劝总统官回去的话,却见李焘眼睛一瞪,顿觉要遭!
“梁黑虎,你的步兵战术怎么练的?滚远点,那边去!瞄准了好好打,没五个成绩别想吃饭!”
这叫先声夺人!看着老实的梁黑虎灰溜溜地躲到七、八米开外找了掩蔽地形准备射击,李焘真想捂住嘴大笑一番。
俄军的黄色身影一**地相隔大约二十来米,缓慢地用低姿前进的方式推进,不时在军官的口令下,射出一阵排枪,却是效果不大。倒是黄色的人群中不住有人倒下,几乎每前进一步,老毛的冲击队形就越加地零落。只是,俄军在绝对优势的兵力下,每一步的前进都带给中国守军一份压力。
“啪!”李焘打响了手中的步枪,也没去观察射击成果就拉栓退壳,顶上一弹。他对自己的枪法没有半分信心,步枪射击的命中率与指挥火炮的精确度相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啪!”又是一枪。感觉丢了面的李焘吼骂道:“机枪!消停一下成不?震得老看准星都在抖!”
机枪暗堡里的战士们哪里听得见他的喊声?还是“吭吭吭”地打着长、短组合点射,在黄色的人群中制造出一段段缺口。
唉,没劲儿!俄军如此拙劣的攻击战法,根本用不着火炮出声!也用不着武毅军总统官浪费弹,毕竟,为了统一枪械制式,武毅军配备的是毛瑟,而李焘的是莫辛式宪藩可没专门给某人搞弹的心思。
俄军在付出相当大代价后终于逼近一线阵地不足四十米。
战壕里响起了“手榴弹准备!”的命令声。身处一线战壕后不过二十米远的李焘也本能地摸后腰,却一个手榴弹也没摸着。
“轰轰”的爆炸声连续响起,阵地前腾起一股股黑白相间的硝烟。进攻的俄军在手榴弹成片爆炸的瞬间掉头就跑,却被马克辛机枪的火流一片片地扫倒。
李焘坐起身来,眯缝着眼睛看着溃逃的俄军第一梯队,心里对坚守金城有了充分的把握。俄军的进攻战术是呆板的、落后的,进攻火力的配置是基本无效的。火炮和步兵之间,机枪和第一梯队之间完全脱节!
除非俄军能够组织起像样的步炮协同,否则,武毅军金城桥头堡就足以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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