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铸剑谷,实则只是几个小小土丘围绕的三五间瓦屋。
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个小小的铸剑谷,正是因为它昔年的主人那“天下第一铸剑师”的名号而名动天下。
然而,故人早已驾鹤西去,为何这铸剑炉中,依旧袅袅升起浓浓的黑烟?
米迦勒怔怔站在铸剑室门外,已经整整半天。彼得、瓦格雷、尼可拉斯都来劝过她,但是她就是不愿意离去。
她说,虽然不能亲眼见到,但是她的双刀跟随了她这么多年,简直就像她的孩子一般。双刀要脱胎换骨,成为可以抵御世间一切魔法的龙鳞刺,她当然要守护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双刀成长。
由于铸剑室边,浓烟实在呛人,这三个大男人此刻远远躲了开去。
瓦格雷小心翼翼地刷着他的白马,默默无言,眼睛斜斜睨着彼得。
彼得与拉斯特坐在树荫下,低声交谈。
尼可拉斯坐在他的房子的门廊外,读着他的魔法书,对着两块红色和蓝色的魔法宝玉苦着脸,不知在思索什么。
米迦勒小小的身子几乎被淹没在烟尘中。她跺着脚,来回快踱着方步,显然甚是急躁。
忽然,吱呀一声,铸剑室的门开了。
米迦勒连忙走上前去。却只见铸剑室中。缓缓走出一个正在弯腰弓背。大声咳嗽地小小身影。
那当然便是安吉拉。
只见安吉拉满头满脸地烟尘。一头亚麻色地长此时已经变成灰黑色。原本嫩白地小脸此刻更是一片乌黑。只剩了两只红彤彤地眼睛。
“咳咳。咳咳咳……”安吉拉一边咳嗽。一边气急败坏地朝着她地哥哥——尼可拉斯走去。
尼可拉斯一脸地惊愕。只见安吉拉踩着沉重地步子朝自己气急败坏地走来。一张烟灰熏得灰黑地脸上。一双通红地眼睛瞪得大大地。像是要吃人。
“喂喂……我又哪里得罪这个姑奶奶了?”喃喃说着。尼可拉斯连忙长身而起。迎上前去。
安吉拉一下子扑向尼可拉斯,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两道墨黑的泪痕洗刷着脸上的烟灰。身着白色长袍的尼可拉斯,紧紧抱住扑过来的安吉拉。安吉拉顺势躲入尼可拉斯怀中,小手用力捶着尼可拉斯的胸膛,顺便将脸上头上的烟灰一股脑儿擦在尼可拉斯的白袍上。
“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安吉拉哭喊着,抓起尼可拉斯的白袍擤了一把鼻涕。
尼可拉斯只有苦笑,心疼着衣服,却也不敢作。
安吉拉黑漆漆的小手捶着尼可拉斯的胸膛,愤愤道:“你这个狡猾的男人!我最讨厌你了!”
尼可拉斯轻叹,完全摸不着头脑。伸出手想摸摸安吉拉那被烟灰熏成墨黑的头。可是看了看自己白净的手,想着这一摸上去,又是一手的烟灰。
犹豫了半晌,轻叹一口气,终于将手覆上了安吉拉灰黑的头。
安吉拉从尼可拉斯的怀中抬起小脸。
脸上虽然还有些烟灰,但是已经分得清眼眉。可怜尼可拉斯的袍子,已经灰黑一片。
“昔年你不如果不是从小不辞而别,去随着詹姆士牧师修炼魔法,我也……我今天也不用受这份活罪!”
说着,安吉拉转到尼可拉斯身侧,从尼可拉斯身上斑驳的白袍上找了一片尚算干净的部分,抓起来,蒙住脸,又狠狠哭了起来。
米迦勒在身后呆站着,没了主意。
她站在铸剑室外,尚且被烟灰熏得满面烟尘,灰头土脸。何况铸剑室中奋斗了整整半天的安吉拉?
犹豫再三,她走上前去,轻声道:“谢谢你……”
尼可拉斯看着米迦勒的神情,实在很像溺水的兔子忽然看见了一条船。
安吉拉果然转身扑入米迦勒怀中,哭道:“姐姐,安吉拉命苦啊,若不是身为天下第一铸剑师的女儿,若不是家中唯一的长男从小抛下我们父女跑去修仙,我怎会要受这份罪……唉!”
米迦勒轻轻抚摸着安吉拉的头,看着安吉拉红肿着双眼在自己胸前的衣服上擤鼻涕,心中叹息着想“这件衣服算是毁了。”
尼可拉斯犹豫再三,终于走上前去,呐呐问道:“那么……剑铸造得怎么样了?虽然我没有学过铸剑之术,昔年也看过父亲大人铸剑,他铸一把剑的时候,可是要将自己关在铸剑室七天七夜的……”
“呀,我给忘了!”安吉拉连忙跳了起来,大声道,“我回去了,你们保重!”
说完,跳着跑向铸剑室。
可是,立刻她又转身,冲到尼可拉斯面前,拉着他灰黑的衣领,一脸怨毒之色,幽幽道:“本姑娘要是因为粉尘吸入过量英年早逝,一定死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撂下惊愕的尼可拉斯,返身冲入了铸剑室。
尼可拉斯看着自己身上这件斑驳的长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进屋子换衣服。
瓦格雷却走到米迦勒面前,拉过米迦勒的手,轻声道:“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两人来到僻静之处,米迦勒没等瓦格雷开口,抢先道:“是不是,到了离别之期?”
瓦格雷点头,道:“约好半月之期,现在却已经过了一十八天。我在这里多留一日,出乱子的可能性就要多一分。所以我想我不得不走了。”
米迦勒点点头,道:“保重。”
瓦格雷剑眉微扬,道:“只有保重?”
米迦勒一愣,道:“那珍重……”
瓦格雷轻轻皱眉,道:“还有呢?”
米迦勒瞪着大眼,一脸天真:“还有?器重,贵重,自重,忍辱负重,位高权重……”
“喂喂,谁让你用‘重’造句了……严肃点!”瓦格雷苍白的脸上,黑线挂下……
米迦勒抿着嘴轻轻叹息,她何尝不知道瓦格雷想从她口中要的答案?可是,抛下一切跟这个男人走,不管去做什么,她真的下得了这个决心吗?
瓦格雷看出了米迦勒脸上的犹豫。
他忽然冷着脸,轻声道:“是不是因为彼得?”
米迦勒瞪大眼睛,不解其意。
“我说,你不愿意跟我走,是不是因为彼得?”瓦格雷脸色青,一字一字道。
米迦勒一脸惊愕,呆了半晌,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瓦格雷背转身去,不愿意看米迦勒惊愕的颜色。
“在我来到你身边之前,你和他是不是有过一段?我有好几次看见你拿着詹姆士牧师写给彼得的那封信独自呆。现在他出现了,你们可以重修旧好了,对不对?”
米迦勒和彼得之前也许确然有过一些暧昧。但是那只是在米迦勒得知加尔巴迪安的皇族要她命的时候的自暴自弃之举。米迦勒确实常常一个人的时候想起彼得,但是那多是因为她一直以为彼得死了,而且是为了救她而死的。她心中更多的,是伤心和惋惜。
要说儿女私情,她和彼得之间的感情,怎么及得上她和瓦格雷之间的感情的万一?
不,万一应该及得上,千一……千一应该也及得上。
米迦勒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心中放个天平的话,彼得和瓦格雷的分量,大概有二比八的样子……
二比八?这么算来,如果有四个彼得,那就及得上一个瓦格雷了。四个彼得?那是什么样子?米迦勒忽然心中浮现起四个俊美清矍的男人,蒙着眼睛排成一排,一起跪在地上祷告的情形。不禁轻笑起来。
瓦格雷听到米迦勒的笑声,他哪知米迦勒早已神游天外。一怔回头,见米迦勒一脸心不在焉,不禁心下恼怒。
他忽然用一双大手擎住米迦勒纤弱的双肩,大声道:“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我的提议?究竟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米迦勒回过神来,因为瓦格雷的咄咄逼人,心中不禁有些生气。
她扭动着身子后退,想挣开瓦格雷的双手。无奈瓦格雷有力的双手紧紧捏着她的肩膀,简直要将她的香肩捏碎。
“放开。”米迦勒皱眉。
瓦格雷却并不放开。上前一步,道:“不愿跟我走,是因为你心中有着彼得,对不对?”
米迦勒用力一挣,瓦格雷不禁放手。
米迦勒皱眉,一双猫眼瞪着瓦格雷,正色道:“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女人,对不对?你只是想把我当做你的所有物,对不对?”
瓦格雷一怔,却并不否认。
“陪我去龙之谷寻找铸剑材料,并不是因为你想让我变强,变成能够在你身边和你并肩战斗的战士。在你心目中,这只是陪一个女人玩的一场游戏,对不对?”
瓦格雷的拳头捏紧了。
米迦勒的目光更明亮了。在阳光下,紫色的双眸亮的透明,却一眼望不到底。
“没错,我米迦勒的确是一个女人。但是,除了女人之外,我更是一名战士。”
瓦格雷简直不敢逼视米迦勒的双眸。
“我要你记住,如果我跟你走,那是因为我认同你的理想,愿意与你并肩作战,去创造一个理想中的国度。而绝对不是因为,我想做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