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拉斯急急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蜷曲着身体的悲孩,一个单膝跪在一旁,神色尴尬的男人,和低头顺眉站在一侧的少年。
“怎么了?”尼可拉斯匆匆上前,问道。
瓦格雷轻轻摇头,道:“拉斯特失踪了。这很可能是个陷阱。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现在很可能被别有目的的人带走了。”
尼可拉斯倒抽一口冷气,心想,彼得这下可真的难过了。
瓦格雷站起身,默默走到一旁。终于有第二个人到来了,他可以脱离这份苦差事了。说实在的,他可从来没有尝试过去安慰一个男人。
尼可拉斯蹲下身子,用力掰起彼紧紧蜷缩的肩膀,望向彼得的脸。只见那张脸,一脸的苍凉冷漠,绝没有半滴眼泪。尼可拉斯不由感到一阵心寒。
他听詹姆士牧师说过,能说出来的痛苦都不是痛苦,能哭出来的悲伤都不是真正的悲伤。
可是,却第一次见到如此空洞的眼神,空洞得,简直像是马上要将人吸入深海。
“醒醒。”尼可拉斯大声喊着,用力摇晃着彼得的肩膀。
彼任尼可拉斯摇晃着,如风雨中的孤舟一样飘摇,没有重心。
“醒醒。彼得。醒醒!”尼可拉斯大声叫着。
然而。面对地却依然是一脸漠然。
“彼得。别再呆了。求你。我们一起去救米迦勒和拉斯特吧。现在不是呆地时候。”尼可拉斯一脸关切。努力劝说着。
瓦格雷站在一旁。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雪那如瓷娃娃般面无表情地脸上。此刻也透着哀伤。
“我……好累……”彼得唇中喃喃溢出几个字。
尼可拉斯柔声道:“可是,不管多累,我们还是得前进,对不对?晚去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对不对?”
“求求你……”彼喃喃道,“求求你别管我了……我真的好累……让我一个人……好不好?”
尼可拉斯握住彼得的手。这双修长的手此刻看上去伤痕累累,冰凉地颤抖。掌心更是潮湿一片。
尼可拉斯的心一阵抽痛,道:“别再自责了,这真的并不是你的错啊。”
彼茫然地摇头,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我就不应该从孤儿院跑出来。如果和珍妮他们一起被抓走,变成狂兵器,多好?”
尼可拉斯心中升起一阵愤怒,可是努力压制:“变成狂兵器!这好什么?你现在是一个强有力的火系魔法师,魔法力量在我之上。利用你地力量,好好保护身边地人,努力救出米迦勒和拉斯特,才是你此刻真正应该做的!”
彼依旧茫然摇头:“保护?这力量是魔鬼的礼物,怎能保护任何人?若不是这力量,我又怎会杀死了珍妮?”
尼可拉斯按压着心头的怒气,继续劝说:“可是,当时若不是你的力量,拉斯特恐怕也见不到米迦勒,我们也不会知道米迦勒身世地秘密。这全都是你的功劳啊。”
彼得听到拉斯特地字,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淡淡道:“你错了。有女皇的命令,拉斯特是早晚可以找到米迦勒的。让米迦勒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在命运中苦苦挣扎,然后死去。让拉斯特看着自己曾经救下的小小生命,无奈地死在命运之前,这才是女皇的安排。所以,拉斯特是一定能见到米迦勒地,而我的存在,只是为他多添了危险而已。若不是我,他就不会被带走……”
尼可拉斯打断彼得地絮叨,正色道:“可是,现在能把他救回来的,只有你!”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抓走又如何,救回来又如何?动用魔鬼地力量,就算能将他救回来。早晚也会因为神的惩罚遭到更深地痛苦,到此为止吧,我真的很累……”彼得说着,闭上了眼睛。睫毛在痛苦中颤抖着。
尼可拉斯重重叹了口气,起身拂袖而去。
“尼可拉斯。”瓦格雷关切地望着尼可拉斯。
我劝说不了他。让他去吧。”尼可拉斯顿足道。
“连尼可拉斯先生也放弃了。”雪淡淡道,语气中透出一丝惋惜。
“走吧。”尼可拉斯跨上马,轻抖马缰。
瓦格雷也跨上马,三人调转马头,向着教堂的方向缓缓而行。
雪回头望了一眼,神情木然地跪在地上的彼得,目光中有着一丝同情,一丝了然,却有着更多的不屑。
**的马,却放慢了脚步。
“你所爱的人都还活着,只要付出努力,你还有希望再见到他们。可是,你就这么放弃了吗?”雪望着彼得,语气淡然,却隐隐有一丝凄凉。
彼仰起头,茫然地望着雪那如女人般漂亮的脸孔。
雪接
“我却再也见不到自己所爱的人,因为他早已死了那永远无法脱离的命运中。”
他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眉眼之间,却有一份凄绝之色,
“你这时候就放弃了同命运抗争,将所爱的人的性命随意抛弃,不觉得是在撒娇吗?那种挚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力抗争的心绪,你曾经品尝过吗?你不觉得,你在这种情况下放弃,对我,是一种可怕的骄傲?”
雪,一直都是沉默的。瓷娃娃般的脸,略带褐色的头,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一直以来,雪给人的印象,都是瓦格雷随身携带的洋娃娃。
彼怔怔望着雪的眉目。虽然他面上地表情,依然是淡然。但是彼得却似乎觉得,那淡然中,有一份深深的悲哀。深得无法用任何表情去诠释。
“雪,别再对他废话了,他是个懦夫,不值得你废这么多唇舌。”瓦格雷和尼可拉斯,不知何时驻马远处。
瓦格雷皱着眉,对雪命令。可是目光中,也有着一份深深的悲哀。尼可拉斯看着瓦格雷的神色,心中想着,不知这份悲哀,是对雪的同情,还是顾影自怜?
雪一低头,打马追上瓦格雷,静静跟在瓦格雷身后。
瓦格雷看了雪一眼,这一眼中,却包含着深深的同情和怜惜。
雪低下头,不敢看瓦格雷的神色。
瓦格雷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包容和理解。
雪偷眼看着瓦格雷的微笑,重重一点头,唇角边,扬起凄凉的笑意。
远处,彼得依然跪在地上,双拳却渐渐握紧。
“对雪,是一种骄傲……是这样吗?我,真的只是在撒娇吗?”
忽然,眼前一阵晃眼地电光,彼一下子觉得眼睛再也睁不开,沉沉睡倒在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尼可拉斯惊愕地望着瓦格雷。只见瓦格雷扬起地手掌中,仍有电光兀自流动。
“别担心,只是让他短暂昏迷。”瓦格雷淡淡道,“这样一个人,留在这里,只是给我们丢脸。还是带回去,关起来比较好。”
尼可拉斯叹了口气。瓦格雷虽然语气冷漠,但是尼可拉斯知道瓦格雷实是好意。对这样的彼得,也只有击昏之后强行带走一途了。
雪从旅行商人留下的马中,选了最强健的一匹,将彼得置于马上,牵着马缰。四人四马向教堂行去。
到达教堂时,已是黄昏。尼可拉斯、瓦格雷和雪均一夜未睡,不多言语,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就各自进入了梦乡。
詹姆士牧师望着彼得伤痕累累的脸,怜惜地叹了口气,生怕彼得半夜惊醒之后再做什么,他将彼得安置在自己房间隔壁地客房中。
半夜,彼得幽幽醒转,见到了自己熟悉的教堂地天花板。
他从床上坐起,怔怔地着呆。什么也不愿意想。想到珍妮,想到米迦勒,想到拉斯特,心中,便如刀绞一般疼痛。
望向窗外,清风拂面。最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初秋夜晚的风,已经有了些微的凉意。
彼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慢慢走下床,信步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许只是想去透透初秋清爽的空气。
闷得要窒息。
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堂的后院。那里,一直都是墓地。彼得地眼睛,忽然触到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架,十字架上,一块小小地红色玉石,在风中轻轻摇动着。——那是珍妮的坟。
心中忽然大痛,跪下,默默祷告。
神啊,如果真地有天堂,珍妮一定已经在天堂中,对不对?
“彼得,不要逃避。”詹姆士牧师的声音。
彼回过头,见满脸风霜地詹姆士牧师,正站在身后。
“詹姆士牧师。”彼得垂。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像他的父亲一样照顾着他,彼得的心目中,实实在在已经将他当作了自己的父亲。
“神带走她,自有神的理由。不要太自大了。将她的死拦在自己身上,你恐怕还没这个资格。”
詹姆士牧师道。
“自大……”彼得喃喃重复着。
詹姆士牧师望着彼得,目光中透着威严,道:“命运为我们的一生,安排了一出曲折的戏码。无论演得好坏,中途离场的演员都绝不是一个好演员。”
彼茫然望着詹姆士牧师,眼中掠过一丝苦涩。
詹姆士牧师轻轻拍着彼得的肩膀,道:“无论这戏演得多么艰辛,好好地演完它吧。在神为你安排的种种中,演出你最好的姿态,就足够了。神不会原谅中途退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