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好险,好险!夫人的急智同样令人佩服啊!”聂空由衷叹道,“若换了别人,怕早就遭了道儿,此次能顺利擒拿刺客,夫人亦是功不可没呢!”
“聂总管说哪里话,刺客是冲我而来,以自己作饵诱刺客现身本也是为了自保,是我应该感谢聂总管和卫王,为了救欢萦一命,不惜冒着悖逆朝廷的罪名,劳师动众!”
“不!”聂空正色道,“在下今日跟夫人说句实话吧,如今的朝廷已非朝廷,正可谓民意愤懑,怨声载道,试问夫人嫁入帝室后有何过错,要遭如此横祸?卫王此举也并非完全是为了夫人之故,但凡任何一个稍微有良知者,孰能袖手旁观?”
欢萦默然片刻,谦身谢道:“多谢聂总管体谅,不管怎样,事因我起,欢萦不是回避责任之人,今日之劫祸福难料,他日若有遗患,欢萦也绝不会置卫王于危险之中,还请聂总管放心!”
聂空笑了笑,神情似乎有些无奈,“不是在下放不放心,其实主上是和夫人一样的人,既然揽下事端,又岂会逃避责任?难道夫人希望主上是那不义之人?好了,夫人千万不要再多想,无论什么原因来到卫郡,既来之则安之,从此共同进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惧那些个别有用心的小人?”
欢萦听后,心中一片苦涩,她从未想过会跑到卫郡来安身立命,就算是来了,她要挡谁的兵何方的水?那个高高在上什么也不缺的人,就如此容不得她么?昔日耳鬓厮磨,转眼利刃相向,这一刀比刺客的刀更狠更快,更寒彻骨髓。
“小瓷你好点了么?”欢萦一手抚在小瓷的肩上,“若是没事了,我们也好跟聂总管一起回宫了。”
“嗯,走吧!”听着欢萦和聂空说话已慢慢平静下来的小瓷,抹去残留的泪痕站起身,“夫人,聂大人,你们说,除了被我们抓住的这一个,还会不会有别的刺客?”
“暂时是不会了!”欢萦望向聂空,“当然,这也仅是我的估计而已,先有王宫中的失手,他们已再失败不起,所以只能抓住机会除掉目标,如果他们还有人的话,也一定会出现,聂总管,你觉得呢?”
“嗯,我基本同意夫人的看法!”聂空转身走到门边,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不过,只是基本,并不排除仍有其他同伙的可能,这要回去审了才清楚!”
聂空留下一部分人清理现场,以免周围的街坊天亮醒后,看到这里乱糟糟的痕迹,对这里发生过的一切胡乱猜测传言纷纷,其余人等则护送三人的马车回到卫王宫,而且为免惊动宫内的其他人,马车在王宫附近就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聂空也并不请欢萦她们入宫,而是带她们走向另一边,欢萦有些纳闷,“聂总管,我们不是回宫的么,怎么……?”
聂空笑笑,“是回宫,一会儿夫人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相隔卫王宫不远,是一大片柳林,柳林深处有一所白墙青瓦的别院,看起来就和普通民居没什么分别,要不是院外站着不少手提灯笼的王宫护卫,欢萦差点就真以为是到了农户家了,一行人刚一进院子,厢房的门便霍然打开,卓瑞桐带着焦急的神情出现在门口,“你们可回来了,本王都快急死了。”
“主上其实本来想亲自去擒拿刺客的,却被在下阻止了”,聂空对欢萦解释道,转首又问卓瑞桐,“不过在下让主上在宫中等消息,主上为何又跑来这里?”
“宫中太闷,本王会更心烦的,还不如来这里透透气!”卓瑞桐快步走到欢萦跟面,将欢萦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够才道,“果然无恙么?下次绝不要冒这样的险了,就这几天,本王的心口痛病都要发了。”
“的确,在下可以证明,王爷前天就在说心口不舒服,可让他招太医进宫,他又不肯!”聂空很识趣地退开一些,给两人让出相处的空间,转脸看见小瓷居然也和自己一样,退后了两步,只是脸上的神情显得颇为落寞。
“怎么可以这样?”欢萦正色道,“以前你也是什么都满不在乎,受了风寒都还非要冒雨去买两条街外的翡翠烧卖,结果弄到高烧不退,缺了十几天的课,人有什么不舒服,就该及时找大夫,哪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呢!”
卓瑞桐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失笑道:“呵呵,怎么提起买翡翠烧卖的事儿来了?原来你还记得?那不是因为你说没吃早饭嘛,齐先生府宅周围的小店都被我们尝了个遍,唯一你就最喜欢两条街外的翡翠烧卖,当时齐先生又罚你不抄完书不得离座,所以本王才偷偷摸摸跑出去买了,偷偷摸摸塞给你,得了,但凡本王的糗事你都记得清清楚楚,好事偏是一桩都不记得,你呀,放心吧!本王的身体好着呢,只是小时候从马背上跌过一次,肩胛受了点轻伤,伤好之后,一着急便会觉得心口隐隐疼痛,老毛病了,又不碍什么事儿,何必兴师动众请太医呢。”
欢萦白了卓瑞桐一眼,“真的无碍?”
“真的,本王最担心的是你……们,都还好吧?”卓瑞桐这时才顾及到问小瓷,“你呢?”
小瓷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欢萦忙替她道,“我没事,小瓷却是受了些惊吓,详情稍后我们慢慢讲给王爷听,如今天已快亮,王爷今日不回宫早朝么?”
“当然要,不会最近几日没什么大事,本王去走走场子,也免那些大臣们怀疑本王怠慢政务,你们跟我一起回宫,先换换衣服,梳洗一下,用点早膳,本王会很快结束早朝,然后我们再详议此事!”卓瑞桐说着,伸手拉了欢萦道,“来,本王带你走走本王的曲径通幽!”
卓瑞桐的无心之举,本是于几日焦神竭虑后的欢心释然,情不由衷顺手牵了欢萦,欢萦诧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竟没忍心挣脱,只是众目睽睽被卓瑞桐这般牵手,脸颊不由自主就红了,好在趁着夜色,灯火影烁中,她的脸红倒也不明显。
但此情此景落在另外两人眼中,却各是一番滋味,聂空拱手道,“主上,你带夫人和小瓷姑娘先行吧,我得亲自看押那刺客,等王爷下朝,好一同会审。”
“也好!”卓瑞桐拉着欢萦已要进屋,此刻停下来对聂空道,“别忘了拔除他齿里的毒药丸!”
“属下明白!”聂空目送着卫王三人进了厢房,但他留意的,却是尾随在最后的小瓷,聂空乃何等聪明之人,简短的接触,他便已察觉到小瓷另有心思。
厢房内,也同样守着几名护卫,初看摆设,与普通房间也无异,不过一面巨大的屏风十分显眼,卓瑞桐带着欢萦走到屏风后,原来屏风后另有小门通往后院,后院很小,只简单的栽种了些花木,并且直通对面的厢房,进到内,分左右间,卓瑞桐踏入左房,早有护卫推开几乎相当于一面墙的博古柜,柜后出现一条幽深的通道。
卓瑞桐笑笑,“以后要是想不引人注意地离开王宫,你也可以走这条路。”
欢萦纳闷道,“王爷出宫,只听说寻常人需要回避,难道你这里刚刚相反,是王爷需要回避么?”
“有些秘密”,卓瑞桐将欢萦牵入通道,对着她低声道,“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这卫王宫,可也并非清净之地。”
欢萦狐疑地看了卓瑞桐一眼,并没再相问,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和小瓷关于卫王后的猜测,难道并非猜测,而是确有其人?可为何卓瑞桐一直要瞒着不告诉她呢?而且此刻相询,又不太合时宜,欢萦带着满腹的疑惑,悄悄的抽回自己的手,且不动声色地,装着好奇的样子,指着通道问卓瑞桐,“这条通往王宫的密道,是开在地上呢,还是地下的?”
“当然是地下了!”卓瑞桐似乎并未察觉欢萦的变化,仍是兴致勃勃道,“这还是聂空提议秘密修筑的呢,事实证明,他比本王有先见之明多了。”
三人回到卫王宫,天色已微明,卓瑞桐将欢萦送到流觞宫外,虽有许多话还未来得及说,但也不得不暂行告辞,“各种需用我全备齐了,你们先回去换洗一下,等会儿枚争会送来早膳,你们将就用些,待审完刺客,本王亲自备宴为你们压惊。”
欢萦笑了笑,卓瑞桐要赶着上朝,她也不好多说,谦身谢礼后,卓瑞桐匆匆离去,而欢萦和小瓷则待一行人的身影全部消失,这才转身推门入宫。
又一次住回流觞宫,欢萦感慨自己的心境似乎变了许多,这些天她一直努力坚持不去想京城,不去想阑芷宫,想的,也都是娄训刺客的出现,究竟是不是元灿指使,当然,从现在看起来,至少也是厉太后无疑,可元灿知不知道呢?
刺客曾说,有人要借自己的尸身一用,想来想去,也只有朝廷需要,一是确保她已死,二则好向自己的爹娘交待,元灿是否知晓,本也无太大的意义,反正他从不敢违抗太后的懿旨,只是欢萦想看清,一个人究竟要有多绝情,才会一不做二不休,对昔日的爱侣追杀到底。最要的是,当自己被一再的逼入绝境,那精美豪华的皇宫,还有什么值得她再手下容情的?
“咦?到处都干干净净,我本以为还需要我打扫一番呢,没想到主上早就派人收拾整洁了啊!”小瓷环顾着流觞宫内的物什,不无惊喜道,“夫人,主上心里定早就将流觞宫看做是夫人的了,所以时时都为夫人归来做准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