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紧锣密鼓
作者:璃雨轻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959

“哼,王爷的话都是自相矛盾,既然是馊主意又怎么会是好主意,反正,我本来还有个建议的,唉,不说也罢!”欢萦将身子扭向一边,故意不理睬卓瑞桐的道歉。

“哇,今天要谈的事儿这么多?”卓瑞桐隔着桌子拉扯欢萦的衣袖,“喂,不会真的生气了吧,算我嘴臭,不该说什么馊主意篓子,我跟你赔不是好不好?我还以为重要的事儿都谈完了,所以跟你开个玩笑嘛,你说你,怎么还像小时候那么小气,你的两笔字儿本来就不咋样,别人笑笑都不行么?”

“对啊,你不提这茬我差点还忘了呢,从小你就喜欢逮着别人的缺点不放,拿别人的缺点开玩笑,原来刚才是老毛病又犯了啊,真是那什么改不了吃那什么!”欢萦碍于卓瑞桐现在的身份,也碍于自己终究是学诗书礼仪过的人,没好意思像小时候那么口没遮拦,将那两个不够雅的字说出来,不过相信卓瑞桐也绝不可能听不出来。

“什么?改不了,吃什么?”谁知卓瑞桐一字一顿,慢悠悠的问道,“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嘛,什么什么的,说的我都云中雾里,那怎么能算老毛病又犯呢?”

欢萦转过脸,盯着卓瑞桐,但见卓瑞桐的眼中一丝一毫的笑意也没有,完全不像在开玩笑,难道他真的不懂这句俗语?欢萦狐疑地想,“不明白?听不懂?那就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怎么可能当没说呢,明明就是说了,不行,你一定要给我说清楚,究竟什么改不了吃什么,说啊!”卓瑞桐一本正经,逮着欢萦的话题不放。

欢萦愣怔了片刻,“黄鼠狼改不了吃鸡,总可以了吧?”她把两个不雅的东西,换成了稍微入耳点的。

卓瑞桐摇摇头,“不对不对,明明就是黄鼠狼改不了偷鸡,怎么就变成了吃鸡呢?”

欢萦两眼翻白,差点被卓瑞桐的搅缠给闷晕过去“偷来还不是要吃的?拜托你,不要再咬文嚼字追究下去了好不好?”

“唔,虽然偷回去也是要吃的,可是俗语说偷,自然重点在一个偷字上,表示黄鼠狼没安好心,但这句话用在本王身上一点也不通嘛,本王可从来没不安好心啊,而且我就算想投,勉强将你从皇宫中偷了回来,也没吃的打算嘛,你……”卓瑞桐摇头晃脑,喋喋不休。

“你还有完没完?”欢萦终于忍不住再次打断,并且显得相当粗暴,说完之后,她忽然意识到有伤大雅有损彼此的身份,只好改口道:“好吧,算我说错话了,王爷你就别再跟这句吃什么的过意不去了成么?”

“成!”卓瑞桐回答的相当痛快,他嘻嘻一笑道,“那我们俩算是扯平了?既然都说了一句错话,可就谁也不许生气了呀!”

“我本来也没真生气,欢萦白了一眼卓瑞桐,“是你非说我小肚鸡肠嘛,还有别老拿我的字儿,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多少年的破事儿了,还惦记个没玩没了了?”

“好好,不提了,再也不提了,不过狗屎你实在也不用怕说出来啊,就算你说,我也不会当自己真是狗屎的,呵呵”,卓瑞桐笑得乐不可支。

“原来,原来你知道啊?”欢萦恼羞地啐道,“反正这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别往我头上赖!”

“好啦好啦,不生气了就好,言归正传,你不是说还有件事要和本王商议吗,现在可以说了吧?”卓瑞桐一边笑着,一边温柔地看着欢萦,自从欢萦来卫郡后,他总觉得欢萦变了不少,心思重了人也变得没有从前那么开朗,尤其是知道长孙一家的灭门惨案后,欢萦的心绪一直很压抑,而他和聂空以及小瓷等,都怕触及欢萦的伤心事,因而说话也一直正儿八经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说了哪句不该说的,又惹恼了欢萦,幸好刚才那句小小的玩笑,让他试探出欢萦正在逐渐从家破人亡的阴影中站起来,走出来,这样他也能放心一些让欢萦走,尽管他们也许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嬉戏无忌的时光里,可至少他也希望欢萦能够再次快乐起来。

“我要说的,是关于宁棠儿的,聂空抓获的蓟余广蓟大夫,不是交待说他是接受宁棠儿的指令吗,如今蓟余广被抓,宁棠儿迟早都会知道这个情况,王爷打算怎么处置蓟余广呢?”

卓瑞桐一听说到蓟余广,猛的一拍桌子,“这种人甚至可恶,利用医官之便行贼子之事,还妄自骗取了老太后对他的信任,想想都是后怕,他若在本王和老太后的汤药里下毒,那本王和老太后焉还有命?”

“王爷说的对,这种人的确可恶至极,治病救人本是功德无量的事儿,结果他却正道不行偏要走歧路,反正医官这一行,是决不能留他的了。”

“是啊,本王本想将他悄悄处决掉,可念及他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而且他成为细作,多少也是被迫,所以本王打算过一段时间,就将其赶出卫郡,永不准其回卫郡,也永不准许他开馆行医。”

欢萦沉吟片刻,“不妥,将其赶走,虽然看似省事,但蓟余广这种人,不但医术精深,又是用毒高手,在医理和毒理两方面都很擅长者,若不能令其济世为怀,他便注定会为祸人间,卫王你的一时善念,怕是纵虎归山,又要害多些性命遭蓟余广的毒手啊!”

“既然放不得,难道真的要处斩他?”卓瑞桐犹豫道,“本王见他已有悔意,应该不会再迷途不知返吧?”

“人心难测啊,卫王,他被我们羁押在牢,为求保得一命,当然什么话都会说,他是否诚心实意悔过这我们姑且不论,单就说将他放离卫郡,他原来的主子会放过他吗,娄训的死士全都牙齿中藏毒,事败之后个个咬毒自尽,其实并非他们真的想死,而是必定有更可怕的惩罚在等待失败者,故而他们才被逼无奈,宁可选择死,我想蓟余广这么重要的角色事败,以娄训的为人,亦不可能就如此让他带着家眷回乡养老吧”,欢萦兀自说道,“但就此处斩他,我也不太赞同,因为就像我刚才说的,蓟余广是个医理和毒理两方面的高手,怎么讲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说不定哪天我们又有用到他的时候呢?或许暂时秘密羁押他一段时间,比放走他要好,实在不行,我们甚至可以考虑长期羁押,至于他的妻儿家眷,我们随便找个理由,将他们另行秘密安置,隔一段时间给一笔赡养费即可。”

“秘密羁押虽然麻烦些,倒也不是难事,可你别忘了,他背后的人就在咱们王宫中,那个宁棠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宁棠儿得悉蓟余广被抓的消息,你猜宁棠儿是会去营救他呢,还是会灭了他的口?”

欢萦淡淡的挑了一下柳眉,“假如宁棠儿得知蓟余广将她供出,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就想办法替自己开脱,要么赶紧逃命溜掉再说,但我认为以宁棠儿的性子,选择前者的可能性较大,而她如果选择前者的话,是肯定会去封了蓟余广的口的,蓟余广一死,死无对证,我们又没有捏到宁棠儿确凿的把柄,所以也不可能把宁棠儿怎么样,反之,假若宁棠儿无法探知蓟余广是否将她供出,前去营救蓟余广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因为蓟余广毕竟是娄训的人,假设宁棠儿亦和蓟余广相仿,都是因为有把柄被娄训威胁,而被迫替娄训效命,那不到万不得已,宁棠儿擅自解决掉蓟余广,怕也不好向娄训做以交待。”

“嗯,你分析的不错,所以要留住蓟余广,我们就不能让宁棠儿得知蓟余广供出了她,不过这样一来,宁棠儿又要折腾个不休了!”卓瑞桐说着不禁蹙上了眉头。

“宁棠儿若为此事折腾不休,倒是王爷的福分呢!”欢萦淡淡的笑了,“而且我百分百的肯定,她百分百会折腾不休。”

“可不,蓟余广被收押在牢,对宁棠儿始终是个威胁,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说这是我的福分?”

“呵,卫王不欲宁棠儿为蓟余广的事儿折腾,难道还想她在刺探我军动向方面折腾?”欢萦朝窗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王爷不是也说,咱们的宁妃不是个省油的灯么,既然她反正是闲不住的,还不如让她有个折腾的地儿,孰轻孰重,王爷自然心明眼亮。”

“你是说,用蓟余广吸引宁棠儿的注意力?好让她分身无暇,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刺探情报?”卓瑞桐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你这法子,是不是也算声东击西啊?”

“我不清楚是否奏效,但我知道一个人如果无法自保的时候,她首先要考虑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任务了,而且,蓟余广的事儿,还必须由王爷亲自去向宁棠儿泄露。”

“这又是为何?”卓瑞桐笑容消逝,“欢萦你该不会以为本王和她真的有什么吧?”

“我可没这么说啊,王爷是否有些此地无银了?”欢萦见卓瑞桐又欲争辩,连忙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王爷和宁姑娘之间的纠葛,欢萦也不便掺和,欢萦只是觉得宁姑娘还是很在意王爷的态度的,如果由王爷亲自去向宁姬讲述来龙去脉,不管真伪,总会让她心里舒坦点儿,再说事由欢萦而起,是欢萦故意设下圈套想要困住宁姬,而王爷顺水推舟,将宁姬软禁在佛堂内半月有余,如今将人放出来,总是要给一个解释的,对不对?影夫人中毒案最终查实的结果就是蓟余广下的毒,这种说法不仅可信度高,还会让宁棠儿猜测是不是蓟余广擅自的行动,于是她便更会急于见到蓟余广,以求证真伪,那所有的环节都能扣上,且天衣无缝了!”

“本王明白了!”卓瑞桐大吃一惊,“你要向宁棠儿传达的,并不仅仅是蓟余广落网之事,还要挑起他们之间的猜疑,我的理解没错吧?”

“正是如此,不然佛堂中毒案我们是没法向宁棠儿解释的,当然,事情的发展,也远远出乎我当初的预计,而且我昨夜去拜访过宁棠儿,听见她对被软禁一事,仍是耿耿于怀,因此才突然冒出了让蓟余广顶罪的想法,当然,若给宁棠儿真的找到蓟余广,那我们所有的计策都会被拆穿了,不过这也是后话,任何计谋都不可能永久有效,我们要争取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卓瑞桐望着欢萦,内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的确,眼前的欢萦已经今非昔比,论才智论谋略,都远远胜于自己数倍,然而这也正是令他震骇的地方,眼见着欢萦一计接着一计的施展开,他似乎倒宁愿她是当初那个尽管聪慧却极为单纯的女孩,因为在权谋与计算之间,她的心他将再也无法捉摸透,或者说离真正的靠近,也有着比他预计还要遥远的距离。

卓瑞桐突然陷入沉默,让欢萦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惶恐,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气氛,竟就在这一刻有些僵冷,欢萦不知,自己究竟哪一句话说错了,或者哪一点触动了卓瑞桐的心事,难道卓瑞桐和宁棠儿之间,也并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么?

欢萦迟疑了片刻,吞吞吐吐试探道,“瑞桐,要是你觉得不合适,我们再另想办法……”

“不,没什么不合适”,卓瑞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自己为什么要不痛快呢,欢萦尽心竭力都是在为自己的大计考虑,为什么要产生一瞬间的不信任呢,哪怕她改变的再多,自己不是发过誓,要永远呵护她,守候她吗。

“你的建议,几乎无可挑剔,谢谢你欢萦!”卓瑞桐强压下所有的胡思乱想,冲欢萦挤出一丝笑容,“就照你说的办,我们将罪责推给蓟余广。”

但欢萦仍是看出了卓瑞桐的勉强,是她自己太急了?事事占尽先机,甚至反客为主忽略了卓瑞桐的感受?欢萦犹豫了,退缩了,甚至掂量不出卓瑞桐的赞同,是否由衷。

“瑞桐,说了一早上的话,你想必是累了,要不,我去喊小瓷,让小瓷给我们送些鲜果点心来?你的茶也凉了,我再去给你换一杯热的吧!”欢萦说着站起身,却被卓瑞桐一把拉住袖口。

“我不累,你别忙了,欢萦,我刚才只是忽然走神,你别紧张,不是对你的计策不满,或许在很多时候我都不够冷静果断,甚至容易感情用事不够理性,但那只是一时而已,希望你别介意,我不想我们之间也产生太多的猜忌,那样,会很累,也很孤单。”

欢萦回转身子,深深地看着卓瑞桐,“太多猜忌?瑞桐,你是在说你自己呢,还是指我?”

卓瑞桐松开欢萦的衣袖,“或许,或许彼此都有些吧!”

欢萦点点头,重新坐下来,叹了口气道:“我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刚才却是在省思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想,这应该不叫猜忌吧!”

“那就是我错了!”卓瑞桐急忙道歉,“我是担心,担心……”

“担心什么你说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知怎的,忽然特别担心会失去从前那个欢萦,可我又想通了,无论岁月怎么改变我们,只要我的心没变,你就还是我所认识的欢萦!”卓瑞桐知道躲闪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真的?”欢萦目不转睛盯着卓瑞桐。

“真的!”卓瑞桐肯定地点点头。

这次轮到欢萦沉默了,因为实在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她吗。

“你生气了吗,欢萦?”卓瑞桐低低的相问,带着恳切与乞求。

“不是生气,是惶恐,曾经的我相信命运,但现在再也不会,同样,曾经我的也曾相信过很多人和事,可如今……”欢萦没有再说下去,说下去又能有什么用呢,曾经的一切全都已失去,既然生生被斩断,何不彻底决然?

“我明白,欢萦,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别太为难自己,啊?”卓瑞桐刚想再说什么,却听见窗外一溜脚步声传来,不禁抬头望了过去,只见小瓷的身影从窗边一晃而过。

“主上!”小瓷推开房门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道,“主上,夫人,枚争刚刚过来,说聂总管让他来请主上过去,好像聂总管收到了一份从京城来的奇怪的消息,想请主上亲自过目。”

“从京城来的消息?”卓瑞桐和欢萦面面相觑,京城里又出了什么事?难道吴王的人已经攻占了京城?那不可能啊!

“王爷你快去看看吧,若不是大事,聂总管定不会这般紧张!”欢萦赶紧起身送卓瑞桐出流觞宫。

“好,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头再议!”卓瑞桐匆匆告别,跟着等候在门口的枚争,急急忙忙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