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上的?”爽儿欲哭无泪,她刚刚燃起的一星半点希望,又似乎正在被一点一点的熄灭,“你是名正言顺的皇上,却说这个朝有什么好上的?前些日子,皇上因为萦妃的死而伤心,被太后叱责不理朝政,故而令你交出虎符,这都算了,当时太后虽然抱恙,可尚能处理朝政,然而太后不久便病倒,致使国事无人处理,该采取的措施没有及时采取,改颁布的政令也未见一纸,这才会导致吴王的节节胜利,我们的失守,如果皇上你再不赶紧上朝昭告天下围歼叛军的话,那别说你的皇位,我们怕是连皇宫都待不了几天了!”
“嗤!”卓元灿哭笑不得,“你以为朕跑到朝廷上发号施令,就能令天下都听朕的,就能击退叛军了么?爽儿,你想的太简单了!朝廷上的这些臣子,除了少数是父皇留下的旧臣以外,其余全是母后还有朕那个舅舅培植的势力,母后如今还健在,你觉得他们是听朕的还是听母后的?别说现在,就算以前欢萦在的时候,朕哪怕对母后的措施稍做改动,他们也得瞧朕母后的眼色,瞧见母后点头同意了这项政令才能推行出去,否则想都别想!至于州县的军队,呵,老实讲,以前父皇和北戎数次交兵,所以才在军中建立了无可匹敌的威信,而朕与母后,无论谁持虎符,即便勉强调兵遣将,他们也必不会勇猛作战,最重要的就是,无论文臣武将,朕在他们心目中,都没有任何威信,他们又怎会甘心听命于朕?”
“照皇上的说法,我们除了坐等太后解决难题,难道就什么也不成了吗?”爽儿的声音更加尖利刺耳,“臣妾想,如果我家小姐还在,见到你这个样子,也一定会失望以极,可是她很运气,一杯毒酒什么都解脱了,不用眼睁睁看着叛军越逼越近,甚至很可能杀进皇宫来,片甲不留!”
卓元灿的脸白了,惨白,“能不能?别拿欢萦的死说事儿?运气?亏你说的出,没错,欢萦是曾经希望朕致力改革朝政弊端,可是朝政本身的不稳定,什么改制都没用!不仅起不到应有的效果,而且会更动摇上下民心,在这一点上,朕母后的保守做法也不能算错,不到一年的时间,吴王就发动了兵变,而且各地的动乱愈演愈烈,本身就说明朕的皇位,来的不明不白!”
爽儿咬紧了嘴唇,忍住几欲滴落的眼泪,“总之,皇上什么都不能做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卓元灿背过身去,怅然道,“过一日算一日吧,朕清楚,你对朕和朕的母后,心里都有恨,可是很多事情,朕真的身不由己也无能为力……”
爽儿听了,身形摇晃了几下,默默的退下转身离开了卓元灿。假怀龙嗣虽然是个能上位的好法子,然而,如果朝廷的军队继续溃败的话,到时连皇宫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呢,她所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一阵尘沙迷了双眼,许成林的商队在尘沙弥漫中停了下来,纷纷扬起袖臂遮挡和躲闪,许成林揉了揉双眼,问身后的副将,“他们应该已经过去半日了吧,如今天色将黑,我们也得找个合适的地方歇宿才行。”
副将四面瞧了瞧,摇头道,“附近好像没有合适的地方啊,到处光秃秃的,连沙尘都遮挡不了,丫的,这破地方一到晚上,沙尘就特别大,吹得一嘴都是细沙,呸啊!”副将说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许成林顺眼一瞥,指着那口很快就被沙土吸入,已经只能看见一圈潮湿的唾沫道,“你看,他们的车辙印还较为清楚,跟我预想的一样,我们跟上去,看在天黑前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蒋之道说途中有几座山包,应该就离得不远了!”
副将吐了下舌头,原来,许成林看到的并非是他那口唾沫,而是唾沫旁隐现的车辙痕迹,因为刚刚的一阵细沙,他们并未注意到他们已经踩在了前面商队的车辙痕迹上,通往裕兹的路,大多是在半干旱和荒芜地带,白天的车辙印好辨认得多,但接近傍晚后,随着一阵阵沙尘的扬起,车辙印就会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难辨认,稍不注意,还会丢失线索,许成林之所以说还车辙印还较为清楚,其实是根据时辰来算的,就两队经过同一地点相隔的时辰来说,这种车辙印就还算是清晰的了。
来不及展开地图看,许成林招呼大家加把劲,争取赶到山包附近落脚,在山包背阴处扎营,他们就能少受些沙尘和寒风的侵袭。
又行了好长一段路,终于来到蒋之道所说的山包,所谓山包其实并不矮,只不过一座座像是大馒头,没有那么陡峭而已,许成林让其余的部将负责选址安营扎寨,自己则跳下马,伏在地上,轻轻扫动浮灰。
“应该没事吧,将军也太谨慎了,我们这一路走来,连半个人影半匹马影都没瞧见,哪里会有什么北戎骑兵呢,再说我们是跟着前面商队的车辙印走的,除了他们经过留下的,没有其他痕迹啊!”副将劝道。
许成林摇摇头,“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似的,去,帮我把后面车上的羽毛扇拿来,沿着这一路给我多扇扇!”
副将当然知道许成林是要他帮忙扇去那些痕迹上的浮沙,许成林身材健硕魁梧,尤其怕热,所以自己带了把大大的羽毛扇,白天就扔在后面伪装的运货车上,休息的时候,经常叫副将给自己扇扇凉风,现在倒好,本来还嫌是累赘的羽毛扇,又派上了新用场。
副将抡圆了胳膊呼呼猛扇,许成林大叫,“你小子找死啊,那么大劲作甚,扇的我满身满脸都是!”
“将军你正好在顺风口嘛,哪能怪我?”副将嘟囔着,手上的劲儿还是减缓了许多。
“呸呸呸!”许成林满嘴的细沙,接连吐了好几口,不过他做事向来一丝不苟,所以吐完,顾不及拍去脸上和身上的沙土,又趴在地上验看起来。
“不对,确实有问题!”许成林突然低吼了一声,同时招呼后面的人马,“你们先放下手里的活儿,给我重新整装待发!”
“怎么了将军?”副将莫名其妙。
“你看这个半月形!”许成林指着一处马蹄印道,“看出什么端倪来没?”
副将凝视了一会儿,“两个半月形重叠交叉了,可也说不准是不是后蹄踏到前蹄印上,或是后面的马踩上去的呀。”
“你再仔细看呢?”许成林指着那个蹄印,“我们的马匹都是统一打的铁掌,所以蹄印大小纹路都是一样的,且也是全新的,而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许成林将有异常的几处蹄印一一点了出来,“虽然大致形状是相似的,但铁掌的边缘磨损的利害,还有边上小小的斜纹,这说明铁掌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纹路也明显不是我们的马!”
“可看来看去,有异常的马蹄印,似乎只是一匹马的呀,那能说明什么?”副将疑疑惑惑的问。
“说明是探子!”许成林道,“他故意踩着我们商队的蹄印走,就是怕被人察觉,但如果真是探子,聂总管他们可就有麻烦了!”
“你是说,他们今夜就可能袭击商队?”
许成林点点头,“**成的可能性,因为前些天,我们并未在自己商队的辙印上发现异常,说明他们还没有跟上商队,或者只是隔得远远的观望,但今天既然探子紧跟了上去,肯定就是为了随后的大队人马做前哨。”
“那咱们此刻还能追得上聂总管他们吗,天马上就要黑了!”副将不无担心的问。
“追不上也要追,别忘了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聂总管他们,让大家抽出兵器,把车乘和马匹分离,所有暂时不需要的物资遗留原地,留十人守营,其余人等全部跟我上!”许成林说着自己率先抽出后面车乘中的一杆长枪,跃身上马,“大家快跟我走,再晚前面的商队就有危险了!”
聂空他们的落脚点的环境可比许成林他们好,虽然都是蒋之道提议的安营点,但是因为行程的先后,能选择的条件也有限,所以总可能有的商队条件好些,别的就艰苦些,这是一片背风的沙窝林子,胡杨的叶子正开始金黄,在林子中宿营,一是可以防风沙,二则也方便对付可能发生的意外,因为从林子中向外侦测容易,而外面的人想窥测到林中的真实情况却不易。
不过唯一不方便的是马车没法进林子,只能在林子边缘停着,聂空不惜麻烦,令所有的车乘全部取下车辕,马匹拴在附近,以防止有人趁夜盗走马车,马本身就是很警觉的动物,一旦有异常,它们会预先躁动不宁,所以将它们留在林子外缘是最合适不过,然而这种做法最大的毛病就是万一发生激斗,马群很可能会受惊逃散,可聂空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他是宁肯被困在树林,也得保住军饷。
埋下的第一口锅炖出了第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肉汤被送到聂空手中,聂空用力的嗅着肉香,感叹道,“自从上路以来,每天晚上的这碗热汤,就成了我聂空快马加鞭赶路最大的动力了,来来,你们大家也都辛苦了,大家一起吃吧。”
肉香顺风飘出去很远,隐藏在一堆灌木丛中的麦齐格也同样用力嗅着,只是越嗅他越觉得肚子在咕咕作响。
不能不说北戎起兵的袭击迅雷不及掩耳,尽管聂空做了周详的准备,但因为负责值夜的哨兵首先就被北戎偷袭者,悄声无息的干掉了,所以等聂空惊觉时,拼杀已经激烈的展开。
聂空应该庆幸,宿营在树林中是个绝对正确的选择,如果不是今夜,他们的宿营点恰恰是这片沙窝中的胡杨林,而是别的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因为他们的车马没法进入树林,北戎的骑兵进入树林后,也无法施展,故而均纷纷弃马作战,但弃马的北戎骑兵就好像人的两只胳膊缺了一只,论武功和战斗力,他们并不比溟沙营的将士强。
战斗打到最激烈时,连聂空都亲手解决了七八个北戎骑兵,不过对方人数众多,在以多敌少方面占了些便宜,聂空和溟沙营的将士面对着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聂空知道如此下去,只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因为不晓得这些敌人后面还有没有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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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刘邦渡过漳水,抵达赵都邯郸。由于陈豨的势力非常大,代军的行动非常突然,因此邯郸以北的赵地几乎全部沦陷。此刻,陈豨和曼丘臣的大军正在襄国、柏人一线,兵锋直逼邯郸,并派张春向齐国进军。但是,刘邦非常乐观地对大家说:“陈豨没有南据漳水,北守邯郸,我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作为!”
赵相国周昌上奏请求把常山的郡守、郡尉斩首,说:“常山共有二十五座城池,陈豨反叛,失掉了其中二十座。”皇帝问:“郡守、郡尉反叛了吗?”赵相国回答说:“没反叛。”皇帝说:“这是力量不足的缘故。”赦免了他们,同时还恢复了他们的守尉职务。这里说明刘邦既有原则又有灵活性,而且还体现宽宏大度的一贯风格。
皇帝问周昌说:“赵国还有能带兵打仗的壮士吗?”周昌回答说:“有四个人。”然后让这四个人拜见皇帝,皇帝一见便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小子们也能带兵打仗吗?”四个人惭愧地伏在地上。但皇帝还是各封给他们一千户的食邑,任命为将。左右近臣谏劝道:“有不少人跟随您进入蜀郡、汉中,其后又征伐西楚,有功却未得到普遍封赏,现在这几个人有什么功劳而予以封赏?”皇帝说:“这就不是你们所能了解的了!陈豨反叛,邯郸以北都被他所占领,我用紧急文告来征集各地军队,但至今仍未有人到达,现在可用的就只有邯郸一处的军队而已。我何必要吝惜封给四个人的四千户,不用它来抚慰赵地的年轻人呢!”左右近臣都说:“对。”
皇帝又问:“陈豨的将领都有谁?”左右回答说:“有王黄,曼丘臣,以前都是商人。”皇帝说:“我知道了。”于是各悬赏千金来求购王黄、曼丘臣等的人头。刘邦对这一计策运用很熟悉,很快便取得了显著成效。汉军的先头部队在樊哙的率领下,与代军在襄国和柏人连战两场,取得了胜利,曼丘臣也被其部下作为投降的见面礼献给了汉军。
汉十一年冬,代军在战场上的形势急转直下。侯敞部和王黄部在曲逆之战中被汉军灌婴部和靳歙部击败,代相侯敞(这是陈稀的第一任丞相)及五位将军阵亡;张春部渡过黄河后,在聊城被齐相曹参和汉将郭蒙的军队围歼。这是东路的战况。西路同样不妙,上党郡在郡守任敖的指挥下,成功地遏止了代军的攻势;周勃赶到后,汉军随即转入反攻,一举收复太原郡,然后越过句注山,直逼马邑。
陈豨派王黄向冒顿求救。几乎与此同时,张胜作为燕王卢绾的使者也来到了匈奴。张胜来此是为了告诉冒顿,陈豨已经完蛋了,希望他不要出兵添乱。臧衍是故燕王臧荼之子,亡国后逃到了匈奴,与刘邦有国恨家仇,他奉冒顿之命来见张胜。臧衍说:“您之所以受到燕王的重用,是因为熟悉匈奴的情况。燕王之所以平安无事,是因为诸侯王不断反叛。如今,您为了燕王想迅速消灭陈豨等人。可是,您是否想过,陈豨等人一灭,就轮到燕王了。到时候,您也会成为汉军的俘虏。您何不让燕王与陈豨、匈奴联合?陈豨不灭,燕王才能长期称王。就算汉王将来想对付燕王,也不能把燕国怎样,因为陈豨和匈奴人会帮助燕王。”
冒顿从张胜处获得了许多重要情报,他命令韩信、赵利和王黄率领大量匈奴骑兵入塞,然后兵分两路,王黄配合代军进攻燕军,韩信和赵利驰援马邑。马邑城正在遭受汉西路军的猛攻,防守马邑的代军虽然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是他们未能坚持到援军的到来。汉军在周勃的指挥下破城而入,代将乘马絺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