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国上将军封远身负箭伤、彻夜未眠,习武健身、行军打仗多年,一丝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他敏感的双耳。更可况从昨夜三更起便持续不停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加上伤处疼痛,叫他如何睡得着?
封远睁着通红的双眼靠在床上,双鬓花白、容颜憔悴。八天了!已经第八天了!东陆军围攻殷邑八天,眼看城池就要失守,援军却是连半个影子也没见着,如此下去,殷邑必亡啊!
虽然并不指望自己能在这场守城战中保得性命,但封远仍盼望在援军来救时,两个儿子能趁乱突围、逃出生天。尤其是这小儿子,万一有个好歹,自己死后有何面目去见赵翼公……
正自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时候,两个儿子从门外走进,来到床前躬身请安道:“孩儿见过父亲!”
封远摆摆手,问道:“矢儿,敌人可打退了?将士伤亡怎么样?”
“敌军是退了,将士情况不太好……又折了近千人……都是孩儿指挥无方,请父亲责罚。”封子矢有些黯然地答道,心里想到那些死去的将士,又泛起一阵悲痛。
“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为父很欣慰……只是这援军再不来的话,恐怕这城坚持不到、咳……不到两日了……咳咳”说着说着,封远手捂肩窝、剧烈咳嗽起来。
“父亲莫要担忧,身体要紧!”一旁的封子谋忍不住道。
“哼,你少给我闹些动静,咳咳,我就不担忧了。”封远瞪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应道。
封子矢赶紧上前轻抚老父脊背,劝道:“父亲别动气,二弟也是想替我们父子分担些压力……”
“这些可恶的东陆蛮子,终有一天,我要报父亲这一箭之仇、以及我幼时那一剑之恨!”封子谋眼见老父伤口处白纱隐隐渗出血迹,心里恼怒、便恨恨地说道。
他自己的小腹上也有一道长逾数寸的剑痕,这道剑痕从小便伴着他长大,据父亲所言,这剑痕乃是当年从赵国撤退时、乱军之中被东陆士兵所伤。也是上天庇佑,如果这一剑再划得深些长些,当时还是个两岁幼儿的封子谋便得开膛破肚了。每每触及这道疤痕,封子谋在心里便想那些东陆军真不是个东西,居然对小小幼童也下此辣手,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把这一剑之仇给讨回来!
“你一介书生,逞什么能!”封远有些气恼起来,正想再喝斥两句,却瞥见儿子那倔强不忿的眼光,叹了口气,慨然道:“谋儿,你自幼聪明伶俐、天资过人,为父将你视为我封家乃至大赵王国的最大希望。大赵王国想要复兴,必须依靠大智慧大谋略之人,而不是仅凭匹夫之勇,我给你取名为谋,就是这个意思……你须给我好好活着,凡事有为父和你大哥……若是我父子三人只能活得一个,那便、咳咳,那便是你。”
封子矢在旁也接口道:“没错,二弟,你还是好好听父亲的话。你资质远胜于我,我和父亲即使拼了性命不要,也定要保护你周全。”他有意把“资质”二字说得重些,双目炯炯、望向封子谋。
封子谋心神激荡、眼圈微红,他没想到,父亲竟是对他寄托了如此大的希望……
过去他一直觉得父亲对自己有些偏见,但父亲刚才这番语重情长的肺腑之言,却突然让他感到了父爱如山、自己肩上的重任也如山。尽管他仍是不理解,为什么勇与谋不能兼修。
面对着父亲苍老的面容、殷切的目光,封子谋默默点头、不再言语,心里却暗暗在想:定要早日习得真正的修真之术,凭自己的力量、保得亲人周全!
封府的老管家封福全此时匆匆走了进来,向封远躬身道:“老爷,八年前那个万先生来了,要拜见您,现正在客厅候着。”言毕又向封子矢和封子谋拱手行礼。
“万先生?哪个万先生?”封远有些迷惘,一旁的封子矢却面露喜色,暗道这万先生果然守信,这位仙长一来,不说别的,最起码弟弟的安全应该能保证了!
“就是八年前在府中做过一段时间帐房的万先生,万穆。”封福全提醒道。他方才也没有认出来人,几经提醒才记起,心里却有些诧异:这人不是早就回乡了么,怎么今日会出现在这危城之中?
“哦,是那个帐房的万先生,他怎么会在这里?算了,我不想见客,你领他到客房中让他住下,吩咐亲兵们到时护着点他。”封远想了片刻,才记起当年那个容貌举止都颇为儒雅的帐房先生,虽然略感奇怪,但想来也是这先生眼看城池将破,便寻到旧东家来、以求得些保护吧。
“可是老爷,”封福全迟疑了下,仍是继续道:“他说他是来保少爷平安的。”脸上神色也显得颇为奇怪: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帐房先生,有什么本事能保少爷平安?
封远闻言,自然也是不信,略一沉吟,便道:“这万先生当年谈吐不凡,应该也是个有才识的儒生,不管他今日说些什么,既然在这个时刻找来,便是把我封府当作了依靠。也罢,矢儿你去招呼下吧,言语客套些,同处危难,不要拒人千里之外。”
封远话语才刚落下,门外便传来一阵清朗笑声:“多年未见,封将军仍是宅心宽厚、待人平和,难得、难得!”笑声中走进来一位中年文士,身穿青衫、发带束头,颔下三绺黑须、意态颇为潇洒。
封远抬头望去,还未答话,这文士又向旁边的封子矢看了一眼,捋须笑道:“八年工夫,便突破到了匀气期,不错,孺子果然可教。”
封子矢听这文士如此说,便知暗中习练修真之事,今日是瞒不过父亲的了,于是赶忙抢上两步,对着文士拜倒道:“小子拜见万仙长,当初得蒙仙长传授功诀法术,小子受益匪浅、感恩不尽!”
身靠床榻的封远见到眼前情形,大感愕然,艰难地挪动身体,便要下床。封子谋赶紧上前搀扶,眼睛却是不停地向这万先生打量。
眼前这帐房先生万穆,自然就是当年的修士千木修,他扶起封子矢,淡淡道:“不必如此大礼,你我之间只是萍水而遇,这是你的命数,也是我的尘缘。”
封远上前拱手行礼,道:“老夫眼拙,不识先生高人,小儿可是蒙先生不弃、获授了什么仙法?”他为人并不闭塞懵懂,多年征战,自然也知道这世上存有修仙求道的方外高人,听得儿子口口声声称这文士为“仙长”,立即便猜得了个大概,心中惊喜的同时、却莫名生出一股强烈的忧惧。
“高人、仙术之称不敢当,不过小可的确是修真之人,殷邑乃我生长之故里。八年前路过,感慨将军治军安民、有功于国,又恰见令郎天资不凡,动了尘心,便暗中传授了令郎一些微末法术罢了。”千木修拱手还礼,三言两语间、便道清了个中缘由。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先生高义,老夫感激。”封远又是恭敬地一躬,直起身来,看了看封子矢,却是带了些责备眼色。
千木修笑道:“将军不必责怪令郎,这也是我不欲泄露形迹,再三叮嘱他不得声言的。”说着话时,他眼光留意到封远身边的封子谋,却突然“咦”了一声,吃惊道:“你不是二公子么?怎么你也习了聚灵之诀,而且还达到了聚灵五层!”
“什么?”封远听到此话,心神大震,侧过头来,惊恐地看着封子谋。
“仙长恕罪!这是小子见二弟心慕仙道、天资又比我强,所以私自把仙长所授、传与了二弟。小子不听教诲、胆大妄为,愿领受仙长责罚!”封子矢急忙言道,诚惶诚恐地纳头又拜。
“噗!”封远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一斜,竟是当场晕了过去。
“父亲!”“老爷!”封子矢兄弟和老管家封福全齐声惊叫,同时抢上前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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