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遍阑干醉意寒,山河寥落又冬残。剧怜俗世王侯骨,未拜仙庭太乙官。一怒捐躯图报易,百嗟舍命封关难。狼烟北至登楼望,也为云州泪暗弹。”
这是天堑大陆赵王国翼公赵箭所作的一首七律,诗中那英雄迟暮、江山破碎之感,悲壮苍凉,读来委实令人扼腕长叹、泫然欲涕。
赵翼公赵箭,雄才大略、文武双全,乃是当世罕见的栋梁,更为难得的是,此人极为忠直仁孝,生就一身傲骨、满腔正气。其兄赵桓王昏庸荒淫、经年不朝;而翼公手握大权、朝野倾服,却从未生过篡位异心,自始至终都是殚精竭虑地上佐君王、下安黎民。赵翼公的高义美名,多年来传遍了云州内外。
只可惜十多年前赵国受强敌入侵、惨遭灭亡,翼公身为赵国兵马统帅,也已战死殉国,他所作的这首诗被世人视为纪念,从此唱诵不衰、流芳大陆。
云州,是赵国及其附属小国所组成疆土的统称,然而天堑大陆的辽阔、远远不止云州这么一块区域。天堑大陆之所以兵祸连结、烽火不断,全都因了它那奇特的地理状况。
天堑大陆,是由两块被海洋包围的巨大陆地拼合而成的。这东西两块陆地被狭长的天阶海峡从中间隔开,仅仅在各自北部有小幅员的连接,纵贯两大陆的天堑山脉在这里也断开了个豁口。
天堑山脉巍峨险峻、高耸入云,延绵不知几千万里,成一个“几”字形分布。这个“几”字的一撇一钩,分别隔开了东西大陆,“几”字之内,便包围着传说中能登天飞仙的天阶海峡。
然而险不可越的天堑山脉恰恰把这海峡给环卫了起来,因此唯一能进入天阶海峡的海岸,便只有这“几”字最上那一横,也就是两块陆地连接地、天堑山脉的豁口之处。
这连接之地方圆数十万里,名为通海之域,自古以来便是两大陆必争之地。取得了通海之域的控制权,便意味着能进入天阶海峡、甚至能侵略和征服对面的大陆。
东西大陆各有成百上千个国家,按照疆土和国力,从高到低依次分为皇朝、王国、公国、侯国、伯国、子国等六个等级,然而皇朝和子国在数千年历史中很少出现,原因很简单:建立能统一大陆的皇朝太难、很少有国家可拥有这等实力;而子国则太过弱小,很容易便被人吞并。因此两边大陆上更常见的状态,是几个大王国组成联盟、联合起来应对通海之域的战事。
经过数千年的反复争夺,通海之域已成了凡人世界中真正的死亡之域。即使是战争之时,哪一方的军队想要顺利通过这片死亡之域,都绝非易事。
在这方圆数十万里之内,尸横遍野、草木不生,龟裂的土地已被鲜血染成暗红,处处可见如山的白骨,废墟遗址星罗棋布,各种各样的凶兽恶禽在这里栖息出没。天阶海峡边,更是常年愁云惨雾、阴雨腥风,无数的怨灵冤魂在其内隐隐哀嚎。据说天阶海峡外围的天魔海更加凶险莫测、浩瀚无边,两边大陆都曾试过几次出海探路,最终都无奈放弃。
通海之域,就像一个吞噬两边大陆的黑洞。在战争爆发时,每一年之中,都可见到源源不断的军队和物资从南向北运送,这些队伍跨国越境、延绵千里,甚至有的时候,一些在南方国家被征召的新兵,足足走了一年多、也仍未到达通海之域的战场。而由于路途遥远、战事连绵,这些新兵一旦离家背井,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家乡。
可以想象,两边大陆上越靠近北方的国家、便越是贫穷困苦,相反南方之地、却是富庶繁盛。但贫地多历战难,便是军备强悍、全民皆兵;而富国久居安逸,却是贪图享乐、讲究奢靡。
在东西两联盟没有战争之时,两块大陆上的国家,也会发生些侵略蚕食、摩擦争斗的联盟内讧,毕竟每个国家都不愿低人一等、各方诸侯皆想扩充势力。但这些内战,基本不可能升级成席卷整块大陆的大规模战争,原因除了各个王国互相掣肘之外,更关键的是有修真界在背后影响控制。
“剧怜俗世王侯骨,未拜仙庭太乙官。”赵翼公赵箭所作的这两句诗,既表达了自己身为王侯血脉、因要忙于国事而无法拜入仙门的遗憾,更指出了这个世界上真正强者的存在。
天堑大陆的最高掌控者,并非是这些打得不亦乐乎的什么王国联盟,而是那些求仙问道、长生不老的修真者。相对应凡人界,修真者的数量、门派,已足以构建一个更高层次的世界秩序。修真者能上天入地、呼风唤雨,以他们的修为和神通来说,凡人界你死我活的战争,就如小孩子打闹一般。
和凡人界中的势不两立一样,修真界中也泾渭分明地分成了正邪两派。经过漫长岁月中的争夺、聚集、驱逐,修真界正道势力逐渐控制了西大陆,而东大陆则沦为了邪派的地盘。
二十年前,正邪两派曾爆发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激战,双方各有不少高手陨亡。数年后正道中的大弟子火符王百焱,又和邪派魔尊之女私自成婚,引得修真界哗然一片后,夫妇二人却同时神秘失踪。
在这两宗事件后,修真界开始显得风平浪静、波澜不兴,正邪两派偶有冲突、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与凡人界大规模的征战形成了鲜明对比。
本来修真界之人,是不应干涉凡人界中地盘相争的,只因天堑大陆的地理形态太过特殊。难以逾越的天堑山脉把大陆一分为二,这其中涉及到对许多灵脉仙山、奇珍异草、宝地洞府等等的控制,而双方又没有实力完全吞掉对方,只能各自盘踞一边,并暗中维持凡人世界的秩序,从而保障自己修真所需的资源。
维持归维持,凡人界的战事争斗,修真者却是不会参与其中的,这是上万年来的一个不成文规定。
修真的境界,分为聚灵、匀气、筑基、结丹、修元、凝形、分神、渡劫、大乘等九个层次。在修真者眼中,聚灵期只是凡人练习吐纳、学会吸取天地灵气的阶段,并未真正习得任何攻击性的法术,因此也与凡人无异。只有修为达到了匀气期,才能称为修士,其余的修真者,方可对其出手。
只是这个延续了上万年的惯例,近来却像有被打破的迹象。原因在于东大陆联盟突然在十四年前大举攻打西大陆联盟,他们庞大的军队不但顺利通过了通海之域,还沿着天堑西山脉长驱直进。
短短一年间,东陆军队已经攻占了西大陆最北边的云州――也就是赵国及其周边的十数个公侯小国,并一路南下、继续朝着西大陆更为腹深之地进发!
通海之域被突破后,一开始西陆联盟在惊恐万分的同时,又感到疑惑不解:按说东陆联盟的国君多数是些暴戾贪婪之人,争斗内乱从来都是数不胜数,怎么这次居然能如此齐心协力、一致对外呢?而更加恐怖的是,东陆联盟军队的战力突然大增,许多以寡敌众、匪夷所思的战役均取得了胜利,过去与之旗鼓相当的西陆军队,如今对上他们、往往是一触即溃!
到后来多次交锋、并暗中查探之后,西陆联盟才发现,在东陆军队的背后,很可能有邪派修真者在暗中操控帮助!
只是这种操控和提升军队战力的手段极为隐秘,战争一直打了十几年,到如今才被隐隐察觉到一些苗头。这察觉无疑已经晚了,尽管西陆军队殊死抵抗、仍止不住前线战场上的节节败退。
这一年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正是天堑历法中的天历七千六百五十五年。暂时止歇了一个严冬的战火,又随着万物的复苏而熊熊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