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练了半个多时辰,确定虚幻之息在体内不会消退之后,封子谋的大脑也相当疲惫了,这样长时间的高度集中意念,并不比灵气消耗来得轻松。练到后来,他的意念已经有些分散、怎么也无法凝聚,对虚幻之息的控制力度大减。他知道再强行练下去也是效果不大,便暂停了练习,开始运起调息疗伤之法、治疗起内脏伤势。
修元期高手的元力,和修元期以下的灵气果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档次。李飘尘不过是防卫式地散出了元力气息,就能把他的内脏震成这样,如果不是体内灵气阻了一阻、又或者在他灵气衰竭时,恐怕五脏六腑都会被震得碎裂。
不过现在的伤势也够他头疼的了,他虽不懂医术,但修炼了这么久,对自己身体的情况自然也清楚不过。他的内脏受了李飘尘一震,或出现裂纹、或产生移位,再加上后来的全力奔跑和一番舍命恶斗,这伤势更是加重。这些都属于器官上的损伤,只能通过药剂和静养来恢复,运气调息虽能起到些许作用,却不是最有效的医治方法。
至于腿上的剑伤则无须担忧,这不过是皮肉之伤,虽然伤口很深,但只须反复运行灵气,不出两三日、伤口便能愈合恢复。
黑伯曾传授了他不少丹道医理,若非他修为太低、甚至还能学会粗浅的炼丹术。但他所学到的这些知识、已经远胜过凡人界的许多名医了,只是现在他手头无针无药,只能慢慢调息、先止住伤势加剧。
这次受伤也体现出了匀气初期和中期的差别,初期匀气于血肉之中,李飘尘的元力气息震来,他的经脉血肉安然无事;若是自己到了匀气中期,五脏六腑中也布满了灵气,那这一震未必就伤得了自己。另外就是他的骨骼中虽然也无灵气防护,但总比脏腑来得坚硬,并未有什么不适。
虽然体内伤势比较麻烦、要医治的地方很多,但封子谋知道这急不来,他平心静气地调引着灵气,通过各处手足阴阳经往五脏六腑中灌输。这种调息运气的方法,事实上也是突破到匀气中期的途径,他的疗伤过程,其实也等于在修炼匀气中期的功诀。
只不过他刚的修为稳定在匀气初期不久,体内灵气未足,还无法让脏腑中灵气充盈。而脏腑中布满灵气只是达到匀气中期的第一步,此时脏腑中的灵气输入、仍须依赖与肺腑相连的各条经脉,只有把脏腑练得像经脉那般,完全能与周边的血肉相通、灵气可随意融汇进出,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匀气中期。
在各种属性体质中,水属性灵气温润柔和、最适于疗伤,封子谋的火灵气却较为霸道燥热,效果不够显著的同时、还令他脏腑中伤处隐隐有灼痛之感。不过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只能治得多少是多少了。
进入匀气期后,封子谋身体的各处感官都灵敏了许多,此刻身心俱宁,十数丈范围内的动静更是清晰可察。他听得马车周围逐渐安静,只有车门外响起了微鼾声,想来那些随从护卫都各自歇息去了、却仍留了两人在看守。本以为自己可以在这车上静静呆上一夜时,远处又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却是径直向马车行来。
此时封子谋的心绪突然产生了一种波动,并随着那脚步声的靠近而愈发明显。他立刻警惕凝神,却并未感应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只是这种感觉确实奇特得很,仿佛外面有什么物事在吸引着他,一丝神魂欢快地颤动着、便似要脱离出体外。
莫非遇到了厉魂门的人?封子谋想起当初在殷邑城外、被那两名厉魂门弟子拦阻时也曾有类似的失魂落魄之感,但细辨之下却又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厉魂门那是强行勾夺魂魄、手法霸道狠辣,此刻的感觉却分明带着一种亲切熟悉,就像久违的老朋友再度相逢,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同时、却又紧张不起来。
正辨不清敌友、疑惑未决时,那脚步声已到了车门外,王大哥粗壮的嗓门接着响起:“小姐?你怎么亲自来了?”
一个温柔宛转的少女声音轻答道:“嗯,王大哥辛苦了,我煎了些药,反正也没事做,就让小翠和我一起来看看。”
那小翠的声音跟着响起,却是在嘟囔道:“这家伙是什么人还没搞清楚呢,小姐你的心肠也未免太好了……”
王大哥也附和道:“对啊,小姐你算要救人,也不必亲自来啊,煎了药让我们来喂不就行了,万一车中这小子不是好人,突然发作起来,你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担不起这责任啊!夫人知道你来吗?”
那小姐又轻声道:“你们不是把他手脚都绑住了吗?再说我和小翠都跟你们学过一些功夫,不碍事的……我是来看看配的药效果怎样,而且也禀告过娘亲了。王大哥,劳烦你把车门打开吧!”
车门打开,一股浓郁的药味传入,封子谋仍是拿不定主意、只好合上双眼。他觉察到外面这个少女肯定是凡人、没有任何威胁,除非她也能像自己那样隐匿气息,只是此刻他心头的波动感却更加强烈。
那王大哥抢先上车,对封子谋又摇又喊,封子谋只是毫无反应,王大哥恼道:“怎么还不醒呢?”便无奈地转身下车。
裙袂飘动、香风徐然,小翠和那小姐先后上了马车,车厢中顿显狭促,那王大哥便上不来了,于是他“锃”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抵在封子谋小腹处,以防封子谋突然有什么动作。
封子谋根本不理会王大哥的举动,他只须一运灵气、这剑根本就刺不入他身体。他感觉到那小姐跪在了自己身前、正察看着自己的情况,心中慌张的同时、又生出些异样感觉。
只听那小姐阻止道:“王大哥,不用啦,这人伤成这样,还怎么动得了?我和小翠能对付得来,你把剑收起来吧!”
小翠也在旁帮腔:“是啊,你这么拿着剑,小心别划到小姐了!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那王大哥迟疑了一下,只好把剑收起、退开了几步。
“这人怎么还是一身的血迹,小翠你给他擦一下吧。”那小姐皱了皱眉,又略略提高了声音道:“王大哥,劳烦你打桶水来。”
车门外的王大哥答应一声,对身边另一名护卫道:“你去打桶水来,顺便再叫醒两个弟兄!”看来这王大哥倒是忠于职守、处事也颇为谨慎。
车厢之中,只听小翠又抱怨道:“也不知哪里来的家伙,跟乞丐似的,也真是奇怪,谁都没看见他是怎么上的马车,瞧这车里让他弄脏成什么样了……也就是小姐你才这么好脾气,换了是这么个邋遢鬼闯进了我马车,哼,瞧我不把他有多远就扔多远!”
封子谋此时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全身上下沾满泥土灰尘、处处都有淤血凝痂,就这副尊容,小翠说他像乞丐、倒还有些抬举他了。他听了小翠的话,才恍然大悟:原来早上自己神智不清时看见的“小木屋”、根本就是这几辆马车,自己不是闯入了别人家里、而是直接闯入了这位小姐的马车!
那小姐却语气平静地道:“小翠,我们出门在外,遇到落难的人,能帮就应该帮。听说这条路上不怎么太平,这人浑身是伤,我看也是遇到了强盗匪徒……水来了,你拿着这块手帕、给他擦擦。”
小翠撇了撇嘴,不大情愿地接过手帕、蘸湿了水,便在封子谋脸上擦了起来。
封子谋心中大感尴尬,从小到大,他就让蓉儿一人服侍过,从未和其他异性有什么接触。此刻他心里颇为后悔,早知这样、他就不会再假装了,明明神智清醒、却不能说话不能睁眼,就这样让人摆弄的感觉真不自在,他只盼着这两位少女快点下车去,让他自己静静地呆着。
小翠正擦拭间,封子谋又感到一根细线绕在了自己手腕、打结绑紧。他略一思索,便明白这是那小姐在用一根细线给自己搭脉,心中也感到些惊奇,看来这位小姐的医术果然有点门道。
“嗯,心肝脾肺肾都有损伤,也不知受了什么重物撞击,这服药应该有效。”那小姐自言自语。
封子谋开始对这位少女有些佩服起来,虽然对修真者来说这不算什么,但仅凭一根细线便能准确地诊断出自己的伤情,光是这一手在凡人界中就不知胜过了多少名医。听声音这少女跟自己年纪相仿,想不到却拥有如此不凡的医术。
“咦?”小翠拿着手帕在封子谋脸上擦拭了好一会,却突然停了下来、发出了一声惊奇。
“怎么了?”那小姐问道。
“没、没什么。”小翠连忙道,但过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道:“小姐,你看原来这人年纪才这么小哦……”
那小姐似也愣了愣神,随即吃吃浅笑,压低声音道:“小丫头片子,才多大的人啊……是不是看上这位公子啦?”
封子谋的脸被擦拭干净后,便显出了本来面貌。他原就长得俊朗轩昂,自幼饱读诗书、又融入了一种儒雅气度,这两个多月来饱经磨难,更使他稚气尽消、增添了一丝成熟干练。这各种因素合在一起,便让人觉得这少年虽然年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那小姐细看了两眼后,言语中也不自觉地把他改称为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