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楠的伤势在一天天地好转。

这段日子，我几乎天天到医院去看他，给他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念我写的文章给他听。还不时给他带去一大束鲜花、几片火红的枫叶。

突然发现乔雨楠是个优秀而可爱的男孩，真的！他幽默、睿智、善解人意、待人真诚……不可否认，我已经彻底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这天，下了课，我和依宁手挽手走出了校门。文哥照例在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等我。

在营盘东路，文哥掉转了车盘，既不是回家的方向，也不是去医院的方向。

“文哥，你上哪？”我望着文哥，茫然而不解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文哥头也不回地说。从他的语气里，我分明听出了一丝郁闷和苦恼。文哥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望着文哥消瘦的脸庞，我的心突然十二分地不安了。

车驶到了市郊，进入了郊外的“桃园山”。

“枫林！”望着前面火一样红的林海，我失声惊叫了起来。桃园山里有座红枫林，景色特别美丽！以前，我和文哥经常跑到红枫林来玩。

如今，枫叶全红了，那火红的枫林，如朝阳彩霞般迷人！

“文哥，你快看，枫叶全红了！”我兴奋地叫了起来。

“唔，”文哥心不在焉、含含糊糊地应酬了一句。

“文哥，你今天怎么了？”我转头望着文哥，意外地。文哥是特别喜欢红枫林、喜欢红枫叶的。今天……他……好像有点反常。

文哥停了车，我飞一般冲下车子，朝着树林深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开心地大叫：“文哥，好美呀！是不是？”

跑了一会儿，我停了下来，回头朝文哥望去――

于是，我一下子便愣住了：文哥靠在一棵大枫树杆上，燃着一支烟，出神地盯着枫树林顶发呆。

我捡了一把红枫叶，跑到文哥身边。“文哥，你怎么了？”我怯怯地望着文哥。

文哥收回目光，盯着我，那目光悠远而悲哀。

“文哥……”我不安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文哥呼了一口气，熄掉了烟蒂。“涛涛，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长大！”他望着我，目光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如今……你已经长大了，是不是？”他抓住了我的双肩。

“文哥……你怎么了？”我不安而惘然地望着文哥。

“涛涛，你知不知道，从我懂事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等你长大。我看着你从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可是现在……我发现……”文哥深深地凝视我。

我睁大双眼望着文哥，突然发现有某种心颤的感觉。“文哥，你在……说些什么？”我瞠目结舌地望着文哥。

“涛涛，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捡贝壳？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在梧桐河边放小纸船？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的今天，就在这片红枫林里，你答应了我长大后做我的新娘？……”文哥使劲地抓着我的双肩，捏得我生痛。“为了你这句承诺，我一直……在等着你长大啊！”说完，他一拉，我便整个儿扑到了他怀里。

“涛涛……不要离开我！因为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你！因为我的人、我的心、我的脉搏、我的思想、我的意念、我一切的一切，只为了那个叫涛涛的女孩子而跳动！”他突然俯下头，很快地捉住了我的双唇。

天哪！文哥，他这算什么鬼名堂？！我又惊又怒，在文哥的怀里挣扎着、反抗着，火红的枫叶散落得满地都是。

文哥紧紧地拥着我，在他强有力的怀抱里，我根本无法动弹。他狂热地、几乎是强制性地吻着我……我简直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泪很快地盈满了我的眼眶。

“文哥……不要！”我切切地叫了一声，霎时泪如雨下。我没有想到，我那么尊敬、那么喜爱的文哥――在我心目中那么完美的男子汉，却会用他的武力来欺负我。

文哥松开了拥紧我的双臂。“对不起……涛涛！”他懊恼而羞愧地：“我情不自禁……我……昏了头！”

“你……大坏蛋！我恨死你！恨死你！”我哭叫着、捶打着他。

“涛涛，我不是有意的，你原谅我！”文哥捉住我的手，悔恨地说。

“我不原谅你，大坏蛋！”我挣开他的手，朝前狂奔而去。

文哥很快追上了我，“涛涛，你听我说……”他一把拥住了我，“刚才，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实在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你放开我，坏蛋！”我挣扎着、捶打着他。

“我不放开！”他把我拥得更紧，“我要告诉你，涛涛，我一直爱了你十二年！十二年哪！为什么你不知道？你不明白？你也不理解？”他叹了口气，苦恼万分地说：“从你7岁那年，在红枫林答应做我的新娘起，我就把你当做了我生命中的唯一！我甚至可以为你去死，涛涛……”文哥突然哽咽了，“不要离开我，因为你已经是我生命中的全部，你已经让我铭心刻骨……”他突然撕开了他胸前的白衬衫，“你看――”他颤抖着说。

我抬起泪眼，朝文哥的胸口望去，然后，我整个人便惊呆了！文哥的胸口上，那块疤痕旁，赫然纹着两个字：“涛涛”！

“你还记得吗？我这块疤痕是你的杰作呀！”文哥柔情地说。

“文哥！为什么？……”我猛然抱紧他，顷刻之间泪如泉涌。文哥身上的疤痕，是小时候我们俩在一起玩，我不小心烫上去的。而文哥，却在它的旁边纹上我的名字……

“文哥，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有的语言和文字，此时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只因为……我一直深爱着那个女孩，那个叫涛涛的女孩呀……”文哥喃喃地说。

“我不希望乔雨楠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哦，涛涛……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文哥一直是个骄傲自信的男孩，可是，乔雨楠的出现，让我对自己的信心产生了动摇……我现在甚至感觉到，乔雨楠正在一步步地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我说不出一句话，我的心，此时此刻，都被感动包围得满满的。

“我本来……打算要走的！”文哥低低地说。

“走？”我浑身一震，“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文哥有些落魄地说。“如果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最重要的人都远离我而去，那我呆在B城还有什么意义？即使流落他乡、天涯浪迹，也不后悔！”

“文哥，不要走！我不许你走！”我紧紧地环抱着他，“你已经是兰家的一员了，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和爸爸去浪迹天涯？”我泣不成声。

“兰家有我的一席之地吗？”文哥幽幽地，“涛涛，除非你答应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他望着我的眸子，热切而期待地。

“我……”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文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你爱上了乔雨楠吗？”文哥的眼里布满了痛楚。

是吗？我爱上了乔雨楠吗？我的目光迷茫而昏乱，眼前开始出现乔雨楠那张英俊的脸。不管怎么样――那毕竟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心跳、是我第一次、献出自己初吻的男孩呀！

“涛涛，你回答我，你是不是爱上了他？”文哥呼吸浊重，脸色惨白。

“我……我……”我喘着粗气，回答不上来。

“你爱上了他？是不是？”文哥死死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摇着头，狂乱地叫：“你不要逼我，文哥！”

“我在逼你吗？涛涛？”文哥脸上肌肉抽搐，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涛涛，我不会逼你的，如果你爱上了乔雨楠，我……衷心地祝福你们！”文哥艰涩地说，几乎用了最大的力气。

然后，他发疯地朝前跑去，跑到一棵大大的枫树旁，他捶打着它，仰天呼喊：“为什么？老天！为什么？既然有了一个申悦文，为什么还要造就一个乔雨楠？！”

那狂烈的喊叫声刺痛了我整个身心：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小时候，我和文哥一起在沙滩边捡贝壳、在夕阳下奔跑、在小雨里漫步……我累了，文哥会背着我；我渴了，文哥会为我捧来甘泉；我困了，文哥会讲故事哄着我睡觉……从小到大，文哥就像我的保护神、我的依靠。他像一棵大树，为我遮盖阴凉、为我挡风蔽雨……特别是母亲去世后，文哥对我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天！我怎么可以把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忽略？我怎么可以伤害我最亲最爱的文哥！泪再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默默地来到文哥的身后，默默地，从后面环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坚实的背上，我哽咽着说：“文哥，你说过的，你要用红枫叶给我做一叶漂亮的窗帘，然后，你在窗外，静静地守侯一辈子，是不是？我答应你了，傻瓜――我愿意一辈子陪着你――直到地老天荒……”

泪如泉水般涌上了我的眼眶，而泪雾中，晃来晃去的都是乔雨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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