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声之中,方晖已经在温恭搀扶下挣扎站起,只觉得四肢百骸之中无一处不痛,向华寂施礼道:“多谢老法师指点,晚辈获益匪浅。”温恭以内在场诸人,除道空瞧情形隐隐猜到些端倪之外,其余人都是愕然不知所以,众人眼见华寂以极高深武功一招之内将方晖击倒,他何以反来相谢?
华寂缓步向内堂行去,仍是淡淡地对方晖道:“你去凝息片刻,内息平复之后便来此处找老衲,老衲有事相询少侠。”温恭即扶方晖往自己禅房去了,道空一言不发,跟在华寂之后转入了达摩堂的内堂去了,众人见没热闹瞧,一哄而散。鸢武凝立片刻,半晌,喃喃自语道:“这方少侠……不简单那……”
华寂缓缓移步前行,道空跟在其后,低眉垂首,默不作声。入得内堂,华寂落座,两道如雪白眉竟微有轻锁之意,向道空问道:“道空,你执掌达摩堂,精研天下武学,瞧这方小施主的武功,可有什么古怪么?”
道空略一沉吟,答道:“这方施主的武功,显然源出九华派嫡传,便是偷学或是转授,都不能如此熟极而流。师叔所说运力之法,弟子修为浅薄,无法分辨,只觉他的掌力与他的修为殊不相称。”
华寂点了点头,说道:“道空,你年纪也自不小了,不过有些旧事却不是你能知道的,这运力的法门,我修为再高,却也无从知道他如何调息,只是因我见过一些旧事,见到会那种运力之法的人。只是单凭外表,仍自不能确认,是以出手一试,出家人当凝定于心,我这一把年纪,仍是放不开,实在罪过罪过。”
道空听师叔说“出手一试”,便问道:“师叔出手相试,可有什么结果么?弟子适才见师叔使一指禅的神功双闭一通,是为那方施主打通经脉么?”
华寂点点头,示意嘉许:“我出手本为此意,他那运力之法,显示阻在三焦手少阳之间,好在他修为尚浅,如是修为深湛,我便不能贸然出手助他,否则凶险极大。”
道空不敢接口,那华寂继续言道:“也是机缘凑巧,我今日出关,本想寺中四处转转,不惊扰了你们,谁想这达摩堂中,却有此人出现。我已风烛残年,便是潜心礼佛,恐怕也是无日行将解脱这世间苦海,不想此运力之法于世间尚有传人,我心甚喜。”
道空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叔一指之间,便确信试出方施主的运力法门了么?”
华寂极缓地摇了摇头,道:“仍是不能。这方小施主,内力过低,若真是习练了运力的法门,却是奇中之奇了。我这双阻一通之力,若是他当真是有那运力法门在身,我此举便是助他破了一玄关,他必顷刻复力,来此拜见。如是他身无此法,我那破关之力,他凝定一周天则需时甚多,无论如何,都是于他有益无害。”
道空点了点头,说道:“师叔只须分别那方施主何时来达摩堂,便知他是否有此运力之法了。”
禅房之中,温恭焦躁不安,依然在方寸之内行来踱去,难有半刻安静。方晖潜运内力良久,终于制住体内奔腾内息,只觉精力弥漫,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通泰。此时沉思片刻,他已听温恭说及心禅堂七老之事,这老僧多是看出自己与乾坤大挪移有关,是以出手,却不知用意何在。温恭见他似是精力已复,问起他如何在短短两月之内,功力大进,方晖知温恭心直口快,况且此事说来复杂,便只将青袍怪客一事述说了一遍,温恭啧啧称奇。
两人说了说别来之情,温森在武当山上情状,方晖问及锦衣卫和人武镖局上山查探失镖之事,温恭于此却一无所知。方晖看看天色,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立起身来说道:“走吧,我内息平复,我们去见你那太师叔祖。”
两人复去达摩堂,通报了道空,入内堂来见华寂。
华寂此时低眉垂目,宛如入定了一般,及到两人进来,缓缓地道:“恭喜方施主,武功修为又进了一步。”方晖急忙深施一礼,道:“晚辈深谢老法师恩典厚赐。”
那华寂睁开眼来,仍是缓缓地道:“老衲有一事相询,还望方施主坦诚相告。”
方晖心念急转,心知他要问乾坤挪移心法一事,心想如等你开口问了,我不据实相告,于心下难安,如若照实说了,这中间曲折甚多,一来你未必便信,二来牵连过巨,甚是踌躇。
那华寂微微一笑,道:“施主不必担心,我与那功法有旧,你如是那传人,老衲唯有欣喜。”
方晖灵机一动,取出当日青袍客所遗的青翼蝠王武功秘本,双手承上,道:“老法师请看,这便是当日那前辈所遗之物。但依照当日情状,那前辈阴毒险狠,实非良善之辈。”当下便将如何被逼问九华纯阳心法,那青袍怪客如何以极阴寒内力来通自己经脉,自己内息如何交迸吐血,昏晕醒来之后如何见那人身死一一详细述说。心中却是暗想,你尚未问我乾坤挪移之事,我将阴阳攻拒之事坦然相告,实无半点隐瞒,也不算得打了诳语。
华寂内功何等深湛,听了方晖详述,便已知当时情状,微微点头,翻开那本秘笈,看了两眼,说道:“这确是当年青翼蝠王韦一笑留下的武功,你体内阴阳两道内力交攻却被你平衡了下来,大难不死,实乃奇事。韦蝠王一世英豪,不想后世传人如此不肖,可叹那可叹。”合上本子,向道空招了招手。
道空连忙走了过来。华寂仍是淡淡地道:“明教势微,这一本武功秘笈,你达摩堂留存了起来吧,凡我少林子弟,不可习练,切记切记。”道空应诺收下。
华寂转而向方晖道:“方小施主,非是少林贪图你的事物,此阴寒内力,你如续练,多是凶险无比,况你怀有此物,如为人知晓,恐怕给你惹来无穷祸患。”
方晖点头称是,道:“晚辈领会得。我见那青袍前辈武功险狠,虽是出手凌厉步法迅捷,但晚辈未曾练过半点。”
华寂点点头道:“小施主不贪人物事,胸怀坦荡,能明辨是非,当是后福无穷。少林也不能平白收了你的东西,你有什么所求么?”
方晖闻听此言,当即后退一步,深深施下礼去,道:“今日达摩堂之中,老法师以通天佛法,打通我多处脉络,前辈已深自获益,不敢再有奢求。如说有求,我这义兄温恭,我想让他随我下山段时间,办完事即返,他自幼出身少林,还望寺中大师看顾我义兄则个。”
华寂见他无所欲求,更是心喜,当下立起身来,说道:“方小施主,不知可遇到什么难事,少林子弟广布天下,如眼下有为难之事,不妨说了出来,让道空他们师兄弟帮你料理了,也显少林好客之意。”
方晖闻言大喜,心想人海茫茫,路彦卓等三人未必便回转了陕西,有少林帮忙此事大为容易,省得尚要会齐温森,千里奔波地牵肠挂肚。当下说道:“如此晚辈却之不恭,便在那日遭袭之时,晚辈有三名同伴负伤失散,我只想寻知他们下落,告之万事已了。那三名同伴,一名是大侠黄云龙之女黄媛,余下两人是西北路彦卓及其师妹任雪。”
华寂微笑点头。道空接口道:“师叔久不问世事,这等尘俗之事,老衲自当替方施主效力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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