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夺嫡风云
作者:爱新觉罗启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61

康熙为平息皇子间的争斗,采取的一系列高压或安抚手段,经过几番较量,全部遭到失败,哪一个皇子也没有脱离自己的党羽,放弃自己的目标。储位的再次空虚,反而激发了他们觊觎储位的野心,他们的活动更为频繁了。首当其冲的,仍然是皇八子允?。

复立允?后,允?虽然没有像皇三子、四子、七子等人那样晋升亲王、郡王,但也恢复了原来贝勒的爵位。这表明玄烨对他态度的转变。畅春园择储会议,诸臣一致推举他为皇储,虽遭失败,却也说明他势力的广泛。因此,当他从惩处中恢复过来后,立即与他的党羽大肆活动,以取悦玄烨并赢得社会支持。他们用重金厚结玄烨身边的太监陈福、李坤,叫他们伺察玄烨的起居行动、情绪变化,又到处制造玄烨欲立允?为皇太子的舆论。其党羽允?就对门人说:外面人都说我和八爷、十四爷三个里头有一个立皇太子。由于他们的活动,允?的党羽、畅春园会议后被撤职查办的大学士马齐,在康熙四十九年就被重新起用,主管俄罗斯贸易;两年之后,在重废允?皇太子的同时,又被任命为署理内务府总管。允?集团中另一个主要人物揆叙,也从工部侍郎升迁为左都御史。允?本人更是活跃异常。他自以为受过朝臣的保举,允?再废自然就应该轮到他来当皇储。因此,他按捺不住要当皇太子的心情,竞跑到玄烨面前贸然试探:我今如何行走?情愿卧病不起。

允?集团露骨的活动,使玄烨与允?的关系再次恶化。允?试探玄烨后,当即遭到玄烨的怒斥:允?甚是狂妄,竟不自揣伊是何等之人?……尔不过一贝勒,何得奏此越分之语?以此试朕乎?伊以贝勒存此越分之想,探试朕躬,妄行陈奏,岂非大奸大邪乎?允?受此痛斥后,并不死心,他竞不顾一切寻找机会向玄烨挑战。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允?以派人向皇父请安为由,给玄烨送去两只奄奄一息的老鹰。这件事把玄烨气得心脏病复发,因愤怒心悸几危。他认为允?藐视朕躬,大骂允?系辛者库贱妇生,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奸,大背臣道,因不得立为皇太子,恨朕切骨,才采取这种行动。盛怒下的玄烨,断然宣布从此与允?父子之恩绝矣!不久,又下令停止允?及其属下护卫官员的俸银俸米。尽管以后玄烨还对允?表现过某种程度的父爱(如允?患伤寒,派人送医送药以及恢复其俸银俸米等),但那不过是为避免大臣和后人议论他不仁慈,而做出的象征性的姿态。他对允?已经彻底绝望,允?从此则逐渐退出争夺储位的舞台。

允?的退出,并不表明这场争斗的结束,皇十四子允?因逐渐获得玄烨的赏识,从而取代了允?,使皇八子党的中心由允?转为允?。

允?是皇四子胤?的同母弟兄。玄烨对允?的态度一直是游移不定、难以捉摸的。前面提到第一次废除允?皇太子时,允?因争储位得罪了玄烨,当时允?为力保允?,几乎遭玄烨刀砍。然而事隔不久,玄烨在监禁皇长子允?的同时,却下令凡(允?)所分上三旗佐领可尽撤回,给与允?(《清实录》)。允?在受重谴后,反倒成了这次事件的最大受惠者。康熙五十五年,当康熙与允?父子之恩绝矣时,曾明确说过,十四阿哥允?,向来与八阿哥相好,这表明他视允?与允?为一党。但是两年之后,他却出人意料地任命允?为。抚远大将军,率军三十万,赴青海讨伐噶尔丹后人策妄阿拉布坦的叛乱。出征之前,玄烨特命他用正黄旗纛,又亲往堂子行礼,在太和殿-隆重举行授大将军印仪式。以皇子为大将军领兵出征,在玄烨还是。:第一次。允?爵位仅至贝子,理应按贝子待遇,但玄烨却破例命他使用皇帝专用的正黄旗纛,这就使允?领兵赋有代天子出征的含义。这些都说明允?渐为玄烨所赏识。一时朝野都将此举视为玄烨欲立允?为皇太子的征兆。

允?本人自然希冀储位。在被任命为大将军之前就虚贤下士,颇有所图。他召见深受玄烨宠信的大臣李光地的门人程万策时,恭敬地待以高座,呼以先生(《戴铎奏折》)。他在出征时,念念不忘储位,一再叮咛允?:皇父年高,好好歹歹,你须时常给我信息。带兵到西宁后,又让算命人张瞎子为自己算命。张瞎子恭维允?,说这命是元武当权,贵不可言,将来定有九五之尊运气,到三十九岁就大贵了。允?听后,非常满意,称赞张瞎子说的很是,并赏银二十两

允?的党羽见允?的地位得以提高,也纷纷活动。允?到处散布允?才德双全,我们兄弟内皆不如他,将来必定大贵,十四爷现今出兵,皇上看得也很重,将来皇太子一定是他的舆论。允?出征前夕,允?又来到允?家中,密谈至二三更,并遣人馈赠白银数万两。允?西征后,允?的门人姚子孝,又受命不断往来于西宁和京师之间,为允?通风报信,传递京中消息。当允?第一次从西宁返京城时,允?还主动出钱为允?修花园。他们对允?当皇储寄以极大的希望,指望他立了大功,早正储位(《文献丛编?秦道然供》)。允?更是露骨地说:十四爷若得立为皇太子,必然听我几分说话。(同上)

在储位虚悬的十年间,皇四子胤?,也在暗中积极进行着结党营私的活动。他深知其父痛恨皇子结党,因此,他的活动较为缜密,为玄烨所不知。他与其他结党的皇子一样,不仅牢牢控制着自己的属下,而且也拉拢了一些当朝权贵。如理藩院尚书隆科多,四川总督年羹尧以及侍卫傅鼐、四川布政使戴铎等,都是胤?集团中的重要人物。同时,他在私下里也交结各种于自己有用的人。胤?即帝位后曾直言不讳:朕在藩邸时,因府第与柏林寺相近,闲暇之时,曾与僧人谈论内典。

允?的皇太子复废以后,玄烨年事渐高,体弱多病。诸皇子争夺储位步伐加剧。胤?虽没有公开活动,但暗中也时时为自己的前途焦虑。他的党羽戴铎察其心事,在一封给他的信中,详细为他分析了形势,提出了解决办法:诸王当未定之日,各有不并立之心。……我主子天性仁孝,皇上前毫无所疵,其诸王阿哥之中,俱当以大度包容,使有才者不为忌,无才者以为靠。……至于左右近御之人,俱求主子破格优礼也。一言之誉,未必得福之速,一言之赞,即可伏祸之根。主子敬老尊贤,声名实所久著,更求刻刻留心,逢人加意。素为呈上亲信者不必论,即汉官宦侍之流,主子似应于见面之际,俱加温语数句,奖语数言,在主子不用金帛之赐,而彼已感激无地矣。贤声日久目盛,日盛日彰,臣民之公论,谁得而逾之?……古人云,不贪子女玉帛,天下可反掌而定。况主子以四海为家,岂在些许之利乎?…更求主子加意作养,始终栽培,于未知者时为亲试,于已知者恩上加恩,使本门人由微而显,由小而大,俾在外者为督抚提镇,在内者为阁部九卿,仰藉天颜,愈当奋勉,虽未必人人得效,而或得二三人才,未尝非东南之半壁也。(《戴铎奏折》)

胤?对戴铎的分析十分叹服,称之为金石之言。但因信中所说的全为关乎胤?生死荣辱的大事,欲盖弥彰,他阅后不得不做上两句于我分中无用的表面文章。胤?一面发誓赌咒般地说:我若有此心,断不如此行履也,一面在暗中加紧了活动。康熙五十五年秋,戴铎奉命去福建,路过武夷山,见一道人,行踪甚怪,与之交谈,言语甚奇。胤?得知后,命戴铎:所遇道人所说之话,你可细细写来。戴铎受命,便回报:他说乃是一个万字,奴才闻知,不胜欣悦。其余一切,更容回京时见主子时再为细启知也。福建到京甚远,代字甚觉干系,所以奴才进土产微物数种,内有石田图书一匣,匣子是双层夹底,将启放于其内,以便主子拆开。胤?接信后,十分高兴,忙回示:你如此做事,方是具见谨慎,所遇道士所说之话,不妨细细写来。你得过如此等人,是你好造化。(同上)从胤?与戴铎的几次通信中,不难看出,在储位空虚的十年问,胤?并没有游离于诸皇子争斗之外,只不过他的手段更为隐蔽、巧妙罢了。

储位久虚,不仅使实力雄厚的皇子们加紧了结党活动,就连被废黜的皇太子允?,也跃跃欲试,企图东山再起。康熙五十四年,废皇太子允?听到青海活佛哲卜尊丹巴胡图克图曾有二阿哥灾星未脱的说法后,便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光明,从绝望中找到了希望。他不顾自己两次被废被监禁的地位和环境,竟利令智昏,妄图再得储位。当时噶尔丹的后人策妄阿拉布坦无端进犯青海,玄烨正准备发兵征讨。允?以为他东山再起的机会已到,便勾结给其福晋看病的医生贺孟?\,用矾水给曾助允?作乱而受到处分的都统公普奇写密信,望他保举自己为大将军。康熙对允?早已绝望,允?这种不识时务的举动,自然要遭到失败。其结果,普奇、被照前拘禁,贺孟?\被处以斩监候。

诸皇子的争斗以及皇帝的渐老,引起当时朝政动荡,使朝中一些大臣,也卷入立储纠纷之中。再废允?后的十年中,曾数次出现大臣上疏请求建储的事情,但因都与玄烨的原意相悖,遂俱以失败告终。

再废允?的第二年,左都御史赵申乔即上疏奏请册立皇太子,被玄烨驳回。康熙五十六年,朝中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尚书王?,效法其祖王锡爵在万历年间屡奏建储,拥立朱常洛为皇太子之事,上疏密奏,望玄烨早日立储。不久,御史陈嘉猷等八人又为建储之事公开上疏。他们反复申诉国本重大,实系千秋万世之计,久安长治之鸿基的道理。王?还说,如果他不把这个意见奏闻玄烨,则上负皇上知遇之隆,下背先臣(即其祖王锡爵)忠尽之训。(然而这些不仅没有赢得玄烨的赞同,反而导致了他的反感。他训斥王?屡次陈奏,皆以伊祖为辞,语言烦絮,揆其意中必有所主。且不思万历之时纪纲沦坏,所立非人,以致世运日替。王?何不愿国家安泰,长享昌运,而乃以末季之事为比喻耶?玄烨在立储问题上如此鲜明的态度,并没有引起朝臣足够的注意。仅仅一个月后,又发生了翰林院检讨朱天保奏请复立允?为皇太子的事件。

康熙五十七年正月,朱天保上疏,认为允?其过失由习于骄抗,左右小人诱导之故,而储位关系重大,不该像移动棋子那样轻易变动,应严防藩臣傍为觊觎,以至出现天家骨肉之祸的局面(《清史稿?朱天保传》)。这份奏折,是在其父兵部侍郎朱都纳及内兄戴保、常赉等人共同策划下写出来的。应该说,他们确是为了清王朝的稳定着想。但他们缺少策略,直接提出复立允?为皇太子,触犯了玄烨的禁令。康熙五十一年复废允?时,玄烨曾明确宣布,以后若有奏请皇太子已经改过从善应当释放者,朕即诛之因此,玄烨见到朱天保的奏折后,大动肝火,两次御门亲审此桑,查出与此案有牵连的近十人。最后,将朱天保、戴保处死,其他人或革职流放,或枷号收监,其妻子儿女都被斥人官为奴。

朝臣卷入立储之争的风波并没有到此截止,三年以后,又出现王?再次上疏建储一案。其时为玄烨登极六十年的喜庆日子。衰老而崮执的王?,决心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再次提出他耿耿于怀的建储问题。康熙六十年三月,正当康熙六十八岁万寿节之前,王?上疏:…臣愚以为皇上于启后之计,尚不能不仰烦睿虑也。方今储位尚虚,海内颞颐想望,已非一岁……今当宝历六十年周而复始之景运,真数千年未见之昌期,倘蒙断自宸衷,焕发德音,布告中外,择吉建元……圣寿无疆,方亿万斯年,青高孝养,亦亿万斯年矣。接着,掌河南道事监察御史陶彝、掌浙江道事监察御史范长发、掌山东道事监察御史邹图云等各御史共十二人,又联名上疏,希望皇帝早定储位。这一下玄烨勃然大怒,斥责他们以朕衰迈,谓宜建储,欲放出二阿哥,伊等借此邀荣。他甚至怀疑王?等人是以汉族人的身份看清王朝的笑话:万一有事,其视清朝之安危休戚,必且谓与我汉人何涉?在处理此事时,玄烨把王?上疏请求建储,与其祖王锡爵在万历年间拥立朱常洛又一次联系起来。他说泰昌即位未及两月而亡(实为一月),接着又出现魏忠贤、客氏专权、李自成起义、明朝灭亡等大事,都是由于万历皇帝听了王锡爵的话,立了一个不该立的太子所致,王锡爵已灭明朝,王搂以朕为神宗,意欲动摇清朝。如此奸贼,朕隐而不发,可乎?因此,万寿节一过玄烨即下令将王搂、陶彝等人遣戍西北效力,王?年过八十,由其子王奕清代行。由于此次同谪共十三人,所以史称十三言官。最后有四人死在塞外,成了储位之争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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