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的说法,彻底颠覆了张琅以前对于修炼的认识。
他一直以为,修炼就是按照一定的功法,逐渐吸收能量,壮大自身实力。可是以几个道士的说法,修行存在体与用两方面。
平时修炼的功法,这只是用,是纯力量方面的提升。
而境界的提升,才是修仙的根本,是能否脱离肉体凡胎的基础。
道、佛都是将某种情绪提纯,达到极致之后完成的突破,从而完全超越前面的境界,达到一个新的层面。
他隐约有了一些感悟,诚恳地向几个道士躬身道:“还请各位能够就我的情况,说得更详悉一些。”
“不敢不敢……”几个道士慌忙躬身回礼,方才说道,“那能否请小师祖,将自己的修炼过程与方式,述说一遍,我们再以修行的体会,谈谈我们的看法?”
“没问题!”张琅大喜过望,当下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除了女娲的事情,没有泄露一星半点,其他关于自己靠表演特技,体验潜力爆发;近来以愤怒作为引子,逐渐可以自我控制等等,都详细说给了几个道士听。
几个道士面无表情,闭目而坐,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专心思考,还是没有听见。
张琅说完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道士慢吞吞地说道:“以徒孙的看法,小师祖以前,都是在寻找自己的力量源泉。这很好,没有一种功法,适用于所有人。天生善良之人,要入我道门,做到太上忘情,就很艰难。他就适合进入佛门修行。同样,一个每日只知参禅,无欲无刚之人,也很难修炼到罗汉境界,应该选择道家的修行方法。
我观小师祖,坚韧强壮,很像是外家功夫。此刻听小师祖所说,方知还是从内到外的主动变化。”
另外一个道士接口道:“这和某些武斗家的修炼方式,有些相近。但也有根本的区别。
在外门,有一种说法,叫以武入道。很多人都以为是不断提升自己武功,就能自然而然得悟大道,这是误区。以武入道,讲的是痴迷,对武学的极度痴迷。痴迷也是一种情绪的体现,但较之单纯的情绪升华,还有些欠缺,但机缘到处,未尝不能得以突破。
听小师祖所说,你的修行根本,就在一个怒字!
因为自己力量不够,无法保护自身、家人,所以愤怒。又因为愤怒,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两者相辅相成,互为因果。
我的看法,小师祖要修炼,还是要从这个怒字入手。”
张琅听得入神,立即问道:“不知这个怒,应该怎么修练?”
一个老道捻着胡须,此前一直在沉吟,这是缓缓说道:“怒,也是分层次的。小师祖以前的怒,应该都是基于一些人、物、事,让你愤怒,从而力量得以爆发。这种怒,可以说是怒在常人中的情感表达方式,也是较低层次的力量挖掘,它属于带着杂念的怒,其中包含着,对引发愤怒根源的强烈情绪。我将这一层次,归纳为愤怒。”
张琅专心致志,立即就从他的话里,找到了修炼的方向,顿时喜不自胜。
老道点头微笑:“看来小师祖,已经有所领悟。”
“多谢道长指点!”张琅感激之至,拱手道,“我从道长方才的解释中,猜测到,我以后的修行,是否应该着重于没有其他感情杂质的纯怒!”
“说得好!纯怒,就是纯怒!”众道士抚掌大笑,“小师祖闻一知百,可喜可贺!”
张琅默默地思索着,然后慢慢说道:“我就这个思路向前延伸,简单说一下,如有不对,还请几位道长指点!
纯怒,是发自内心,自我控制的情绪。将所有来自外力引发的杂念驱除之后,能够随心所欲的愤怒,这才是第一步。此后,便是不断积累这种纯怒,将其提升,由努由心生,到平时也是似怒非怒,一直提升到不怒亦怒,这可能就是通常修炼的最高境界。之后,便须得到机缘,从而有所突破。这突破后的境界,我也有了一点大概的想法,是不是无怒?”
“无量天尊!”几个道士齐齐起身,向张琅行礼,“恭喜小师祖,贺喜小师祖,整理出自己的修行方向!”
“哈哈哈哈!”张琅喜极而笑,也起身向几个道士行礼,“全靠几位道长提点,小子感激不尽!”
“岂敢岂敢,小师祖天资聪颖,迟早必有突破,我等也是适逢其会而已。小师祖谬赞,愧不敢当!”众道士哪里敢接受他的回礼,齐声躬身再回敬回来。
他们没有再谈论张琅应该如何具体的修炼。所有的情绪,都来自个人的体会,外人是无法帮助的。
张琅既然已经明确了修炼方向,再寻找到合适的修炼方式,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和对境界领悟的困难比较起来,那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怒的层次很容易确认。
但光是要斩断自己不为外界所动,怒由心生的纯怒境界,恐怕就要耗费张琅无穷心力。
众人再次落座,张琅也不再为难他们,将这次事件,原原本本向他们做了详尽地叙述。只不过,他将自己误杀之事,略了过去。收敛尸体等等都是警方负责,宗教事务处只是协调首尾,并不亲自去查。只要他们接到报告,赶到现场,修仙者还活着,没有被天劫处理掉,他们就会认定这件事,错不在己方。
许多年来,修仙者与凡人的冲突,都是按照这套流程进行,自然也不会有人认为张琅在说谎。
而且,当他们听说有人向凡人泄露了修仙者的忌讳,用无辜的普通人作为人盾,威胁张琅,顿时全都勃然大怒。
对修仙者来说,他们动辄上百年、上千年的寿命,凡人在他们的眼中,只是无足挂齿的蝼蚁而已。
大家在天律约束下,小心不踩死蝼蚁,已经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
毕竟修成神仙,飞升仙界,开辟洞府,在自己的世界里逍遥快活,那比在红尘中打滚,更加令人向往。因此,小小的不便,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蝼蚁居然向他们发起了挑战,想要动摇修仙者至高无上的地位!
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凡修仙者,尽都怒不可遏!
一个老道士怒气勃发,一掌拍在面前檀木桌上,一道红光一线,整张木桌迅即燃烧,并立时就化作一堆飞灰:“小师祖,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赶往停尸间。警方收敛尸体,不会马上火化。那匪徒才刚死,可能还没有被小鬼带到地狱,喝下孟婆汤。只要他还没喝孟婆汤,我也有手段将他的魂拘回来,逼他将幕后指示者说出来!如此歹毒匪人,就是老天也会起无名之火,必要将其挫骨扬灰,以儆效尤!让那些凡人知道,仙道不可辱!”
其他的道士也是群情激昂,立即就要出发。
张琅赶紧拦住。
他还不知道这几个道士还有拘魂的手段,以为金钱豹死了,就一了百了。但此刻听老道准备去拘魂,他却不喜反忧。
金钱豹在道士们的手段下,肯定是竹筒倒豆子,讲什么都如实说出。
弄不好,就把自己误杀凡人的事情,也供述出来。这势必会让所有的修仙者为之惊讶、觊觎,甚至恐惧。不说成立一个专案组,重新审核自己的行为,就算大家不过问,也难保有些修仙者,为了得知其中的奥秘,前来与自己为难。
他又如何敢让几个义愤填膺的老道士,前去拘魂询问?
原来人死了,只要还没有喝下孟婆汤,就还能继续追问。
这倒挺像电脑储存数据的方式。虽然数据删除了,但只要没有经过低级格式化,或是重新覆写数据在上面,就能通过其他手段,重新读取其中内容。
张琅肯定要尽力托时间,让那个该死的金钱豹,喝下那碗忘忧汤!
他眼珠一转,拦在众道士身前:“诸位道长,此时因我而起,也涉及我身。这是我和那个背后主事者之间的因果,我的愤怒,也是因他而起。所以,为了斩断牵连因果,将愤怒中的杂念驱除,提升自身修为,这事也理应由我去做,就不敢劳烦各位了。”
一个老道士派众而出,打了个稽首:“小师祖,此时已不仅涉及到小师祖一人,而是威胁到了我们所有修仙者。这种凡人挖空心思,想要颠覆修仙者地位的事情,此前其实也曾发生过。我们的应对方式,就是以雷霆之怒,行霹雳之举,彻底震慑蠢蠢欲动的凡人,让他们知道敬畏天地!”
张琅坚持道:“可是这事,涉及到了我的心性修炼。如果不能亲自手刃此人,恐怕将会在心中留下一点漏洞,影响我日后飞升。况且,我也知道了,这个主使者是谁,我去除掉他,只是举手之劳,就无需劳师动众,劳烦各位了。”
几个老道士相互看看,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小师祖尽早动手,不要让此人再次向更多人透露这一消息。否则,知道的人太多,我们可能只有申请天界,赐下转生丹,对人间进行大清洗!”
“转生丹?”张琅疑惑地问道。
“不错!这就是我们对付敢于挑战修仙者的手段。当凡人企图挑战仙人权威的时候,天庭就会赐下转生丹,由我们对凡人进行大规模清除,以此立威。执行的修仙者服下转生丹之后,仍然会遭到天劫惩罚,但可以保留元神,重新修炼。我们可以不干涉凡人世界,但凡人想要踩到我等修仙者头上,则必将遭到严厉惩治!”众道士傲然说道。
张琅心头凛然,他急忙向几名道士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不敢耽搁,这就去准备,立即手刃此人。”
“善!”诸道士向他恭腰,送他离开,便回到大殿,商量此事该如何应对。
那辆载他前来的面包车,送他回到申城。
从宗教事务处离开以后,张琅就给李婉婷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然后关闭电话,默默思考,该如何除掉那个幕后主使者。
“你已经确认,就是那个人了吗?”女娲在意识海中对他说道。
张琅冷静地对她说:“这事已经很明显了。首先,知道我有修真功法的人,有我姐、李真、李真的老爸李厚祥、陈二公子,仅几个人。当然,也不排除是他们中间的这几个人,向另外的人,透露了这些消息,但几率相对就很低了。
其次,知道修仙者忌讳的,还是以上几人,但李厚祥知道的几率降低了一些。而最知情的陈二公子,几率则增加了。
再来,明白修仙不光要功法,还要筑基的更是微乎其微。包括李真都不知道,被我随便给她一个功法,就乐开了花,整天修炼不停,乐此不疲。如果她知道,以她的性格,会直接向我要求,替她筑基,绝对不会不好意思,弄出这样卑劣的手段。
以此可见,李厚祥也不知道,说不定会拿到我给李真的修炼功法,也在修炼也未可知。
从上面几点,其实已经很清楚地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陈二公子!
他对修仙的渴望,已经达到了偏执的地步。对于小时候没有被神仙收为徒弟,耿耿于怀,到现在还为此失态。
他对我的态度,也是前倨后恭,甚至不惜作出当众下跪的举动,就为了让我教授他修仙功法。”
“的确,在这几个人中,陈二公子的嫌疑最大。他是幕后指示者的可能性,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但既然修仙需要筑基,那这次他为什么不出面,而是让金钱豹直接找上你?”女娲问道。
“有两个可能性。第一,当初老神仙虽然没有收他为徒,但教给了他一套幻术功法,可能在那个时候就给他筑基了。另外一个,就是他有手段,让金钱豹在筑基成功之后,不得不替他也筑基!我觉得第一个可能性更大,所以他一直孜孜追求功法,却从来没有提过为他筑基的要求。
并且,还有一个旁证,可以证明我的猜测。那就是他不敢直接出面!因为如果他出现,不但风险大,而且他多少也算是修仙者。捕抓凡人作为人盾这样的行为,属于直接残害凡人,说不定天劫当惩把他打死了!”
张琅停了一下,诡异地一笑:“我和他本有旧怨,只是以前忌惮他势力大,不敢动手。但现在,我有大义在身,正好新帐老帐一起算!因为,全天下的修仙者,都是我的后盾!杀他不但不会引来麻烦,反而会让普天下的修仙者对我心怀感激。再加上我鸿钧弟子的身份,有什么事情,他们会主动扛过去,根本无需我为难。
更重要的,哈哈,我的规则力场,就是我的杀人执照!
就算杀错了人,我也可以说他就是幕后指示者,只不过将消息,透露给了更多的人知道。我会等一段时间,等那小子乖乖喝下孟婆汤了,再向其他人通报结果。他就算有怨,也找不到地方诉。而我,天劫没有降临,就能证明我所说的,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