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迁来势汹汹挥剑而来,交错剪步变换左右刀刃,身边的赵苏弱愣了一刻没有拦住他。
上官复一步上前挡住他,站在闻迁身前,手中的紫轻烟雨扇蓄势待发。她被闻迁突如其来的进攻惊了一瞬。
闻迁左手牵制上官复叫她站到身后,右手指尖调开青白瓷茶杯盖,捻起一滴茶水瞬间凝结为冰滴出手甩向修肃之,修肃之提剑挡在身前,那滴冰滴撞击剑身,发出铮铮之声,半晌冰击剑刃声绕剑不息。
修肃之的剑乃是赤照器榜上排名第三的合易剑,大合变易,小合非易,身满黑乌纹路,剑格两面各有一颗青蓝色琉璃镶嵌,鸟篆铭文下九上神心不惩。修家家主才可佩戴的宝剑,不但可以进攻防卫也可显示剑主人的身份地位。
修肃之被那冰滴的力量推出三尺远,脚尖挡地方才站稳。
那颗冰滴落地不化,墨遥哇一声瞪大眼感叹,“凝水成冰,此乃仙术啊!”
修肃之才不认为这是仙术,只是他不得不承认此人内功深厚无人能及,六国上下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人能与之匹敌。
他收剑拱手:“在下唐突,只是想和您过几招。”识时务者为俊杰。
闻迁还没开口上官复先动怒:“他是我的客人,你竟如此放肆!”
闻迁听到这话皱眉不语。心里想着按道理秃鹫传信早就应该到达此地。
就在这时凌寒远远听到一声尖戾的鸣叫,抬头看一只黑棕色的大鸟全速飞进捧月楼,正欲禀告闻迁,只见修肃之伸出手接那秃鹫,硕大的鸟乖巧翩然落到他肩上,他取下秃鹫腿上的信件。
若无其事将信放回秃鹫腿下,他抚摸几下那只并不友好的秃鹫,放手送他高飞。
闻迁不轻不重道:“是时候该回赤照。”
上官复问:“我们吗?”
他无奈:“是他,别打断我的话。”
她点点头,“哦。”
众人互相交换个眼神,平时走路都半扶墙摇曳腰肢的楼主此时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尤其老实听话。
墨遥心中感叹,这不是犯了错的我见到凰凰姐姐和凌寒姐姐样子吗?
看来威风不威风也得看对象是谁。
修肃之不知他如何知晓信上内容,装傻说:“谁要回赤照?”
闻迁道:“你如今还不是家主便也有了修家家主的派头?”
上官复暗自观察闻迁的神色,也猜出几分,那信件必定是催他回赤照的提醒。
修肃之忽略掉那信件上洋洋洒洒的威胁,铁了心不离开上官复,此刻他来到她身边他更加不能离开,否则就是给他创造绝佳的时机。
上官说:“既然修万行让你回去,你就不要留在我身边了。”
她真敢放肆称呼一位七八十岁的老者大名,看在他曾是上官家族的侍臣的份上她如此直接也是不得当。
修肃之却不怪她,他自己也不怎么喜欢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头,巴不得上官复说的更难听一些。
“我不会回去,没有我在你身边假使有危险没有人能保护你。”自动忽略她身边的闻迁。
闻迁道:“她不再需要你的保护。”
修肃之以为他会说他会保护好他,却没有想到闻迁说:“你不是她的对手。”
修肃之顿时感到受到奇耻大辱,上官复的内力和功夫不及他三分之一,他竟然说出此话,修肃之的怒火燃起三丈高。
他却不敢出口反驳,闻迁像是拿准了他不会对上官复不敬,变着法的羞辱他。
十几岁的少年哪里受得了这气,“容我和这捧月楼中会武的姑娘比试几下。”叫你看看我除了你打不过以外谁都不在话下。
赵苏弱拔剑上前:“你非要如此?”
修肃之委屈得打紧,不回她的话,他以为她会帮他说话,但是她也站在他们那边赶他走,他一来他就必须得离开她身边,这是什么道理。
姑娘们平时喜欢挑逗修肃之,此时也不敢开口求情一个个低下头不语。
楼主说了不算,这个比楼主说话更温柔的人说的话才是最后的定局。
逊雪这边离了伯虑朝西边行马,即将经东胡穿过少平湖一路向西回到雕题,边行边思,此一次离开伯虑和百里迟昴说破,他们终生不会再相见。
她确实怨恨冬枝夫人,残忍冷漠,为了权利和丈夫的宠爱虐待亲生骨肉,马伯帮她回忆起幼时光景,她吓得浑身发抖,那个恶魔一样的女人本就该死,可是从头到尾她没有恨过百里迟昴。
她知道啊,一直知道,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不是想一生下来就夺了她的一切,他们操控他,玩弄他,把他扶上高位做成傀儡。他一开始也想反抗他们,他也被他们痛打数次,他都能忍受,可是当他们把她当做筹码威胁他,他没了抗争的勇气。
她一直都知道啊,知道从小到大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不计所有疼爱她,把她当成亲生妹妹保护,他会拼命挡在她面前哭喊着求饶着让他们放过她,他会放下所有的颜面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磕头,只是为了她少挨打一次,他看着她身上的鞭痕会忍不住痛哭,他会一次次向她许诺等他强大了他会真正的保护她,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她没有告诉他,她知道他也身不由己,她从来不曾怨恨他,她相信他许下的所有承诺。
百里迟昴是这世上她唯一不用讨好的人,她会为了楼主稍微对她和颜悦色而讨好,她会为了凰凰姐姐和凌寒姐姐的夸赞就把所有的杂活做完,也会为了修肃之能多陪她玩一会儿纠缠他不放,她不是看不出纠缠修肃之的时候赵苏弱眼中的厌烦,可是修肃之那么像她认识的人,现在她明白了原来他像他哥哥。
逊雪打马回程,她也赶回去告诉他,她从来不恨他,她一直很想他,即使她曾经忘记他的存在,在梦中她也无数次记得他和她一起种下的那片马兰花,记得他们一起放风筝背诗经,她记不得的只是那张脸,而他没有从她心里消失过一天。
她终于放下了,恨他们又能如何,他们不会因为她的怨恨而愧疚,但是他会,因为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她,无心之人不愧不省,有心之人此生难以放下。
她不要百里迟昴被痛苦折磨。
她可以没有母亲父亲,可是没有百里家的身份,也可以承认自己是见不得天的那个女孩不宣,但是她不能不叫他一声倌倌,他是这世上她唯一愿意承认的亲人。
东胡边界远远甩在身后,她的心却已经松懈,她怨恨他们一路,现在她想明白了她可以不原谅伤害过她的那些人,但是她不能亲手在百里迟昴的心上捅刀子。
停下喝了壶茶的功夫,旁边的桌上几位远行客正在讨论伯虑三皇子的盛大婚礼,一天娶两女,六国罕见,听说伯虑都城九意的红牡丹昨天竟然一夜盛开,这是上天的预示,伯虑三皇子和赤照的延平公主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后天便开始正式的婚礼。
逊雪放下茶杯,她去参加哥哥的婚礼,他一定很开心。
想着想着逊雪担心起捧月楼的姐姐们催她回去,毕竟前几天她已经写了信说这几日就回去。
不要紧,参加完他们婚礼,看他抱新娘入府便离开。
修肃之和上官复面面相觑,并肩作战的时候多了,但是相互作为对手这还是第一回。
他和赵苏弱过招才是家常便饭。
赵苏弱灵巧度不及上官复,但她力道和内功皆比上官深厚,修肃之简直苦恼,待会儿他要怎么样不动声色放水她才不会生气呢。
哄女孩比练功还要难,怪不得律法规定男子十二岁可参军,十四岁才可成亲,由此可见哄妻成家比参军打仗要难。
他把合易丢给赵苏弱,“我不用剑。”
上官复也要放下紫轻烟雨,他挥手说:“无需,你是女子,可用兵器。”
上官复本来就不知道闻迁这是哪一招,让她对修肃之不就是鸡蛋碰石头吗,她绝对没有胜算。
闻迁却坐在一边从容不迫。
上官复和修肃之刚过三招,他很容易就看破了修肃之招式的本质和修肃之的为人,武如人,人如式。
他是个练武的奇才,也是个品行端正的男儿,修万行没有看走眼,若有一天他为修家家主,修家必能处于不败之地。
只是,男孩到男人总有长长的一段路走。
上官复被修肃之细心“保护”,他不伤害她,但她也碰不到他分毫,这场对试众人看来没有多大意义。
闻迁开口说:“手腕发力,抛扇向上。”
上官复手执紫轻烟雨,按照他所说。
“绕指尖轻旋半圈,落下握住。”
触手那一瞬上官复清晰感到紫轻烟雨内中机关一震,他把神兵利器给了她,如今她才知道这扇奇妙至此。
他指挥,“一掌击打扇头,再次上抛。”
刹那,扇面分解成为数十把飞刀夹风而去,直朝修肃之。
他没有料到这把扇子机巧,竟然能随意拆解,跳开躲避那飞刀不及,被一只飞刀擦伤。
赵苏弱握住合易的手一颤。
那飞刀旋转回合再次飞回上官复此处,她不会收扇,吓得往后一躲。
闻迁扶椅而起,伸手把那数十把飞刀合为一把山水扇,不留一丝戾气。
“这招叫春潮带雨晚来急。”
开扇,合扇。
他把紫轻烟雨递回身后。
上官复接过扇子说:“轻敌是习武之人的大忌。”
修肃之无话可说,他竟然败在上官复的手上。
闻迁道:“修家要开始捕猎,你是猎人中的一员,不可不去。”
赵苏弱把合易交给他:“去吧,你来是因为修家家主的命令,现在修家要你走,你就应该速速离开。”
修肃之恋恋不舍地看一眼上官复,转身走向大漠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