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可是这片住宅区却不像将军府那样安静,在夜里时常能够听到小孩子的啼哭声从远处传来,或者隔壁夫妻吵架的声音,又或是巷子里一声声的犬吠。
总之,这个地方是一个烟火气十足的地方,时常都是热热闹闹的,刚开始的时候羽溪很不习惯,外面的种种声响总是不时地将她吵醒,这种时候楚清风就会在迷迷糊糊中捂住她的耳朵,小声哄道:“没事,睡吧!”
可是今夜,除了这些声响之外,还有一点豆大的烛光摇曳着,让楚清风睡不安稳。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清风终于睁开眼睛,在半梦半醒之间看见了那一豆烛光,和被暖橘色的烛光笼罩着的熟悉的身影。
“溪儿,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呢?”楚清风疑惑不已,索性下床走到羽溪身边去,隔着椅背拥住羽溪。
这个小小的院落的南边是有一间屋子来作为书房的,不过介于两人现在都没有什么藏书,也就不怎么用书房了,反倒是在卧室里摆上了一个书架一张书桌,倒还方便,天冷的时候也节省炭火。
羽溪这会儿就是坐在书桌前端详着什么,身上只是草草的披着外套,看来也是刚刚起来没多久,因为寒冷的缘故身体还微微发抖。
羽溪见楚清风过来也没有很意外,而是解释道:“这是最近北燕时局的情报,玄音阁今晚子时才整理好了送过来,我反正也睡不着,就拿出来看看。”
说是情报,但实际上看起来像却是像几本厚厚的书一样,其中还装订有一些窄窄的字条,远远看上去就足够让楚清风头疼的了。
看着羽溪手里那么多的东西,楚清风认命似的叹气,又多点了一支蜡烛,而后将羽溪抱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而羽溪则窝在他的怀里。
羽溪于是低低地笑了:“怎么,你也不睡觉了?”
“那不是怕你冷嘛!”楚清风理所当然的说道,语气不怎么温柔,带了埋怨的意思。
不过羽溪不在意,只听楚清风又说:“这里不比将军府,可没有人给你烧地暖,北燕的冬天又这样长,你若真的生病了我可不是要心疼。”
羽溪闻言笑得牙不见眼,一副傻乎乎的模样,楚清风见状不禁亲了亲她的额角,无奈道:“傻瓜!”
“若不是我这样的傻瓜,还会有谁愿意留下陪你受苦,你看连静秋都走了!”羽溪龇牙,颇为得意的样子。
但是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只见楚清风皱眉道:“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啊!你别介意,我胡说的,一点儿都不委屈,真的!”羽溪后悔了,暗自懊恼自己的粗心。
“可是事实也正是如此,若不是还有玄音阁从中接济,我们的家恐怕早就已经揭不开锅了。”楚清风好像有点儿委屈似的道。
羽溪闻言笑道:“那现在就算是我在养着你喽!以后你可必须要乖乖的,否则看老娘我怎么收拾你!”羽溪做凶狠状,摆出一副母老虎的架势来,言语间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楚清风于是扬起手来作势要打她,临到羽溪脸上却变成了轻柔的抚摸,柔情款款。
“谢谢你!”楚清风说道,眼里满是温柔与开心。
“谢谢你不抱怨,不和我吵架,不嫌弃我没出息。有时候半夜听见隔壁的夫妻吵架就觉得无敌的庆幸,幸好你是你,你从不埋怨,乐观而且宽容。”楚清风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羽溪闻言不禁红了脸:“你突然这么说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我若是不宽容你还能怎么样呢?你的秘密不是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我吗?”羽溪说道,不过话虽如此,却早已没了早上在玉龙山下的难过。
经过和盛樱的一番交谈之后,羽溪突然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至少她有一件事是十分肯定的,那就是楚清风爱她,至少她还和楚清风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笑,日子虽然苦了些,但是习惯了就觉得还算是幸福的。至于其他的,她想她是真的可以再等一等,等楚清风觉得时机成熟再谈,而在这之前,她打算给楚清风足够的信任。
楚清风没有说话,可却是更用力地将羽溪抱紧,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羽溪一时无言,便接着看情报,而楚清风则合上了眼睛,不知再想些什么。
半晌儿,羽溪听到耳边喃喃的低语:“溪儿,有些事情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说,我不想让你再受伤了,我也是对于罢官和背叛没有一点儿感觉,只是如果我都慌了,你该怎么办?”
羽溪顿住,他的声音像是浮在梦里似的,带着奇妙的色彩,让羽溪意识心潮起伏,却又不知所措。
这算是他对我的一个交代吧!羽溪这样想着,突然觉得释然了,蓦然笑了,放下手里的资料别扭地转过去用双手捧起楚清风的脸。
却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看见浓重的疲惫和孤独,羽溪愣了很久,而后恍然惊觉,原来他也是会有疲惫的时候吗?
楚清风就这么看着羽溪,不曾收敛他的目光,于是那万年的孤独就那么映在了羽溪眼里,叫她心疼。
羽溪后知后觉地伸手抱住他,不是像往常那样缩进他怀里,而是竭尽自己的全力去包裹他,于是楚清风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
“别怕!你什么都不用怕的,因为我会陪着你!”楚清风听到羽溪这样说道。
那一刻他猛然感到鼻尖发酸,眼睛涩涩的,奇妙的感觉在心底流淌。
多么神奇,那个女人,明明她自己还很脆弱,她柔软的肩膀不曾接触过任何利刃,而且常常流泪,却叫他别怕,危险的时候会挡在他身前。
没有人知道楚清风是怎么一个人熬过秘境里的危险和孤独,又怎么突然地闯入人间这片是非地,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但是他绝不能失败。楚清风从来都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他可以为此吃很多苦,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过问这些事情是不是他真的喜欢去做。
羽溪今早问他难道不会因为百姓们对他评价的改变而感到难过的时候,他真的不觉得难过,他从来都不像林白石或者陈望之那样怀有一腔热血,他只是不得不做,所以即使被辜负也不会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