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在回来的路上看见小柱子和梦鸢了,他们俩长得真的很像,就像我和太子哥哥一样。”从玉烨出去开始,她的这句话一直盘旋在羲凰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玉烨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是发现了什么吗?亦或是...有人借她之口,在向自己传达些什么?小柱子和梦鸢长得很像,就如玉烨和太子长得很像。话说,玉烨和太子当然会长得像呀,因为他们是...
“我明白了。”沉思了良久的羲凰,自言自语的脱口而出,将一旁正为她添茶的莲生吓得手一抖,茶水洒了一桌。
“郡主,您明白什么了?”莲生迅速的收拾桌面,关切的问。却见羲凰不慌不乱的端起她刚刚斟满的茶水,轻抿一口,胸有成竹的说:“我知道小柱子为什么要帮华贵妃和豫王了。”
“真的?为什么?”莲生完全没想到她家郡主居然能在这顷刻之间想明白这么关键的问题,忙不迭地放下手中活儿,惊奇的问到。
“因为...”羲凰转头看向莲生,刚想要解释一番,可出于谨慎考虑,她还是决定说:“其实我也还没有完全确定。”
“啊?”莲生被羲凰绕得一晕,刚回过味来,直觉自己好像被郡主默默地耍了一把,于是立即就打算出言抗议。只是还不等她抗议出声,就听见羲凰认真的声音传来询问:“华贵妃今日可得空闲?懿阳宫的人还在外面候着吗?”
“听说华贵妃这几日都忙得脚不沾地了,懿阳宫的人倒是一直候在外面,赶都赶不走。”莲生放下口边的话,依照她所知道的,如实作答。并根据问话,暗想着本计划再凉豫王两天的郡主,是否将要在今天有所行动。果不其然,羲凰一听莲生的回答,毫不迟疑,立即就吩咐到:“替我收拾收拾,等会儿我要去懿阳宫。”
一个时辰后,懿阳宫
由于华贵妃外忙着年终尾宴的相关事宜,所以羲凰直接跟着传话的小太监,前往豫王相约的画裳园。几日不见,懿阳宫内种类繁多的各色梅花,经过风雪的雕琢,真是越发显得皓态孤芳压俗姿了。只可惜,她现在不仅不能放任自己去驻足欣赏,还得时刻告诫自己要做出一副缘已逝而情难止,生有崖而思无尽的纠结样,即使心里明明好奇得不行,想要知道豫王到底会使出什么招数来挽留她。
其实早在入宫之前,羲凰就已经听人说起过,豫王殿下杨宏捏花惹草的本事无人能及,风花雪月的招式五花八门,风流浪漫的韵事更是数不胜数。传说只要他看上的女子,没有哪个不在三日之内乖乖被他降服的。虽然,这个说法显然很有水分,毕竟自己都已经被他明里暗里追求了三个多月了,也没见对他多么倾心相许。然而,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切后,羲凰才不得不承认“空穴来风,必有其因”这句话决非妄言。
且说,羲凰表面哀怨,内心激动的独自踏入画裳园后,恁是觉得此园中的一草一木都变得别有一番滋味,就拿这成片成片冰肌玉骨的梅花来说,不知为何,硬是让她品出了一丝妖艳的味道,尤其是最里面的那株,远远望去,还未望见其庐山真面目,就能恍恍惚惚感受到那喷涌而出的分外妖娆。于是,羲凰不自觉的分花拂柳朝那处妖娆而去,直觉告诉她豫王就在那灼灼其华之处,静候她的到来。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这树仿若穿越时光而来的凤凰花木出现在眼前时,羲凰还是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再加上挺拔高大的躯干,明艳如火的颜色,哪里是冬日寒梅可以奢望的?若不是在夏日独领风骚、吸尽日光精华的凤凰花木,如何能够绚烂到将瓦檐上的残雪、天边的浮云都燃烧殆尽。
“冬去春来,凤凰花开,宏在此恭候数月,可算是把羲凰妹妹盼来了。”正值羲凰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忘乎所以时,豫王杨宏温柔缱绻的声音,适时的从不远处传来。
明明才三天,羲凰听着豫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角不自觉地有些抽搐,瞬间回到了现实。于是,立即收敛起惊讶之色,摆出先前在脑内反复演练过的高冷表情,等到他走近后,淡淡地开口:“豫王殿下说笑了,臣女哪里敢让殿下等,前几日臣女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殿下,这才在永信宫闭门不出。”
听到羲凰如此疏离淡漠的语气,杨宏无所谓的笑笑,显然早就料到她没这么快放下架子,故而越发情真意切的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可不就到了凤凰花开的时节了么。”
好吧,豫王这胡扯瞎掰的本事也是没谁了。羲凰偷偷地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豫王殿下,觉得他郑重其事信口雌黄的样子十分好笑,可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打扰他自导自演自陶醉的雅兴,所以只好强制憋笑,险些把自己憋出内伤来。
只可惜,憋笑这件事儿和人有三急是一个道理,憋得久了总会露出点破绽的,就如此时的羲凰,即使没有前仰后合、弯腰捧腹,眼角眉梢也自然而然地上扬了起来。而这在豫王杨宏的眼里,似乎多了一层他自以为是的歧义。
“羲凰妹妹当真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无怪乎这凤凰花木也会为你逆天怒放。”豫王见羲凰神色好转,误以为她是被自己的甜言蜜语所打动了,于是趁热打铁,更加卖力的恭维起羲凰来。然而,面对豫王这些个愈来愈邪乎的溢美之词,平日里脸皮不算薄的羲凰都有些难以承受,于是连忙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花言巧语,将话题扯到现实中来问到:“这棵凤凰花木到底是怎么开花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豫王显见没有领会到羲凰的用意,仍旧深陷在自己的深情款款里不可自拔,令羲凰无语至极的同时,也只好装作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由着他继续表演下去。
当然,混迹朝堂多年的豫王也不是个傻子,眼见羲凰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立即见风转舵,进入下一个环节。
“那日的事,确是我的不对...”豫王放低声线,音调有些微微颤抖。“要怪只怪老天爷让你我重逢那样迟,否则我又岂会干出那等荒唐事来。”豫王边说边拉起羲凰的手放至胸前,并十分应景的望向天际,搞得好似一切真是天意弄人的样子。
干了坏事居然好意思怪到老天爷头上?这逻辑也真是别具一格。趁着豫王远眺,羲凰在心里不客气的腹诽着,嘴上却顺着他的话,用带有些许无奈的语气说:“可事已至此,殿下打算如何是好?”
“自然是什么都听你的。”豫王毫不迟疑的回答,转头看向羲凰,笑得如往常一般的妖孽,并极其俗气地加了句:“只要羲凰妹妹能够消气,就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
“这倒不必。”羲凰立马开口,完全没把他的戏言放在心上,抽出自己的手,若有所思的看向灿烂如火的凤凰花,喃喃开口:“只要殿下答应羲凰两件事即可”说罢,羲凰转过头,严肃地看向豫王,见他神色如常,一副任凭吩咐的模样,于是继续说下去:“首先,这件事有损我鼎北王府的颜面,所以...”羲凰话音微顿,明眸微转,狠辣之色,稍纵即逝。
“所以,雨晴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立刻从这个世上消失。”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即使早已料到羲凰会如是要求,豫王还是忍不住如是作想,可脸上却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端地不漏任何痕迹,轻描淡写的应允:“那是自然,不过是区区贱婢,何足挂齿。”
“呵...”没想到豫王想都未曾想一下,就这么轻快的答应了,羲凰哧笑出声,赤|裸裸的鄙夷之味。然而,这在豫王眼里,恐怕只是一种对雨晴的不屑,完全没往自己身上设想,于是笑嘻嘻的开始追问起第二件事来。
“这第二件事嘛...”羲凰见豫王问得如此积极,也懒得再跟他浪费什么时间,收起轻蔑的笑,爽利地把早已想好的要求和盘托出道:“懿阳宫有个做糕点做得很不错的宫女,好像叫什么梦鸢来着,我想借她几天,到永信宫来教我做糕点。”
“这...”与刚才的爽快不同,豫王对于这件事明显迟疑了很多,不仅没有立刻答应,还婉拒了起来:“羲凰妹妹这等尊贵之人,学做糕点这等粗浅之活作何用?”豫王吞了吞口水,很明显的做贼心虚之后,言词切切的补充到:“若是妹妹喜欢吃她做的糕点,本王可以让她每日都做一些送去永信宫,又何必要自己学这么麻烦。”
要不是你们不肯放人,确实不需要这么麻烦。羲凰迅速斜睨豫王一眼,将他的细微的局促尽收眼底,然后继续照着原计划,真心实意的说:“羲凰不孝,这些年一直未能在父王、母妃跟前尽孝。如今虽然回来了,可眼看着明年就要出阁,又无法长期随侍在他们左右,故而想要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博他们一笑。”
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一抛出,豫王殿下肃然起敬,直夸羲凰孝顺懂事,却未曾察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掉入了她的陷阱。
“前些日子,我母妃来永信宫探望我时,尝了一块梦鸢做的马蹄糕,并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所以羲凰想要习得此法,以讨母妃欢心。”有了前面道貌岸然的铺垫,羲凰顺理成章的开始瞎掰,将猝不及防的豫王掰扯得一愣一愣的,既找不出破绽立刻拒绝,又不想顺势答应,所以只得勉为其难的开口:“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丫头如此好福气,能得王妃青睐,只是...只是...”豫王一面急得冷汗涔涔,一面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急中生智,开口说道:“只是她到底是我母妃宫里的人,我也不好擅自做主。”
好吧,就知道豫王会搬出华贵妃来堵她,不过这次可没那么容易让他糊弄过去,看谁演的过谁。羲凰沉着冷静地在脑内快速分析现在的形势,打定主意后,面色急转直下,对豫王冷冷一笑道:“羲凰自然是没这么大的面子去向华贵妃娘娘要人,所以才想到来求豫王殿下施以援手。可不曾想到,殿下居然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当真是让羲凰心灰意冷。”羲凰边说转过身去,做出一副失望至极,冷若冰霜的模样,将豫王冻得一个激灵,然后不得不好言相慰到:“羲凰妹妹怎么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宏对妹妹的心意天地可鉴,只是...”
“能有什么只是!我不过就是想向殿下讨个奴婢来为母妃尽孝!”羲凰用近乎歇斯底里的语气喊出,全然不见了往常的知书达理,眼看就要泪奔,可忽然又变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豫王说:“难不成,殿下对这个丫头也...”
“自然是不可能,羲凰妹妹你多想了。”一见羲凰开始犯女人的通病——秋后算账加浮想联翩,豫王杨宏忙不迭地连连否认,继而在权衡再三后,终于松口道:“为父母尽孝乃天地伦常,宏岂有不想帮之理。既然羲凰妹妹执意如此,宏自然会想方设法让你如愿。”
呼...总算是答应了。羲凰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眶里怎么都流不下来的眼泪,好好的松了一口气,忍住心花不怒放开来,对着豫王福了福身,破涕为笑的说:“羲凰多谢殿下相助。”
“哎...”豫王长叹一口气,伸手扶起羲凰,顺势将她拥入怀中,突然而来的动作让毫无准备的羲凰有一瞬间的僵硬,就连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好在,从豫王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唯有他宠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谁叫我就是拿你没有办法呢。”
话毕,两人各有心思,相拥着陷入短时间的沉默。说起来,即使是假凤虚凰了这么久,羲凰也还是第一次和豫王离得这么近。唔...滋味不太好受,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不适。所以,羲凰不久后就开始微微挣扎,想从豫王怀里挣脱出来。
另一边,豫王也感觉到了羲凰的挣扎,可风流成性,又刚刚在羲凰手上吃了瘪的他,好不容易得了点便宜,温香软玉在怀,哪里会想这么轻易撒手。不过,一想到怀中美人的特殊身份,他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迁就着她的性子,将自己的手松开。
风吹花落,身前恣意张扬的凤凰花漫天飞舞,如一窜窜火星,将天上的云朵,烧成了绯红如血的晚霞,也映衬得眼前衣袂飘扬的美人,如浴血重生的凤凰,如梦似幻。豫王杨宏望着这莫名和谐的画面,久久挪不开眼,直到羲凰出声告退后,他才看着伊人离去的背影,喃喃痴语:“好在,这凤凰花终归还是红(宏)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