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毫无悬念的结果。
项南星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对抗着另外一个“深渊”徐闻那样。对方同样可以透过伪装的假象轻易看穿他心里的想法。这几分钟里项南星不是没有尝试过要误导对方,可是没用,姜凉根本不受任何干扰,只是信任着他自己的判断,而后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这几次对决,他输得彻底。
“现在总可以放弃了吧。”徐闻叹了一口气,对他建议道。
在这两人进行对决的间隙里,原本站在一旁围观的他曾走到门口一次,接过了工作人员送来的最新一批候补血袋。这一批共有十个,加上桌子上剩余的那些,项南星这一次必须从这二十五个里挑选一个能挽救自己性命的血袋,熬过这最后一回的“血之试炼”。
“连过两关,这运气已经不一般。如果你这一次还能选对的话,那简直像在说连天都不希望你死。”徐闻说,“但这第八局已经没必要了吧。双方各剩下最后一张牌,没有任何技巧可以改变局势,前路一片黑暗。在这个时候放弃的话,至少不用白白去碰这最后一局的‘血之试炼’,留得性命——你不会以为强运连续四次都会降临吧。”
“我只需要它降临一次就够了。”项南星笑着说。这一秒,徐闻忽然从他脸上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是希望。
“总算走到最后一局,其实最终的结果早就不在我的手里了。这几局里,我能做的只是尝试去少输一场,或者少输两场,可惜都没能实现,技不如人。”
项南星说着,转过头看向姜凉。“你很强。”他说,“从开局就一直领先我一步,更早地看穿规则的本质,运气也比我好。整个过程中,你一次也没有犯错。作为对手来说,我完全被压制了,赢不了你。”
“这不是废话嘛。”悠久山琢磨从鼻孔里喷着气。
“可是,我还是有可能赢。”
项南星拿出自己手里最后的一块木牌子,将其郑而重之地放到桌上。
“这是我的最后一局,完成了。”
这是疯了吧!
不光是原先屋里的那几个主持人,这一次就连徐闻都睁大了眼睛。
谁也看得出这一局已经走到死路,项南星的最后一张牌只能凑出“12”与“8”的两对,而姜凉那边可以凑出的“5”虽然数字小,却是牌型更大的“三条”。按西凤共和国的梭哈规则来说,这是后者稳赢的一局。
就像徐闻说的那样,项南星已经完全没有理由要完成这个游戏了。在刚才宣布退出,然后祈祷着最后一个血袋不会让自己当场毙命,这样就足够了。对他来说,进入第八局的结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再次输掉游戏,然后不得不再拿起一个血袋,再赌一次命。
这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在场的人大都坚信这一点。
除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当然是项南星自己,而另外一个……
“就算要开始最后一局,也必须等你把第七局的‘血之试炼’完成了再说。”姜凉淡淡地说,“这一局恕我不能让步了。”
“嘿嘿,这个当然,搞不好我在这之前就会死掉,那样就不用在第八局冒险啊。”项南星笑道,那面容看上去更有些癫狂的感觉,像是已经疯了。他示意雪彦将输血管的速度加快,快到极限,将这个血袋里剩余的鲜血用最快的速度输进自己的身体里。
“不知为什么,我隐隐觉得跟候补血袋更加有缘。”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桌上排列着的几十个血袋,心生感慨,“决定把‘损’卦留到最后打出的时候,我其实怕得要死,因为那样就意味着我把所有获胜的机会都压在最后一局,而我自己则必须熬过这期间每一次的试炼,从鲜血里活下来。老实说,我根本不信我有这么好的运气。每一局输掉的时候,我心里都有个声音发疯般叫我快点放弃算了。”
他的指尖拂过其中一个血袋,将其拿起,交给身后的雪彦。
“可是很奇妙的,当我开始用第一个候补血袋输血的时候,那种恐惧感竟然慢慢开始消失了。这些血袋比我自己抽取的那些更暖,沿着导管流入身体的时候,我仿佛能听到来自后方的鼓励。是错觉吧,可我就靠着这样的错觉熬过了生不如死的三局。”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姜凉“走到这最后一步。”
毫无意义,根本是毫无意义啊!
一旁的徐闻就差没有开口大喊了。项南星说得越是动情,他越怀疑这个人已经疯了。是的,连续抽到安全血袋这一点确实了不起,但这根本不是血袋的功劳,而是运气吧!
而且哪怕他有强运护体,不怕“血之试炼”的挑战,但这和游戏获胜依旧是两回事。他的手牌决定了最后一局不可能击败对方,可是听他说的这些话,却像是这里头真有希望似的。
而且奇怪的是,就连姜凉的反应也像是如此……
徐闻忽然陷入了沉思。如果说项南星执意要进行最后一局是因为他疯了,那么姜凉有什么理由非要他完成了试炼再继续呢?这简直像是项南星说的那样,仿佛他也在担心着最后一局的情况,希望项南星在这之前死于致命的溶血反应。
可是,姜凉担心的东西是什么呢?徐闻闭上眼睛,尝试在脑中复盘这一场游戏背后的每一个牌局对决。
“是啊,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在观战室里,“假面人”菲克也正思考着和徐闻一样的问题。他面前的纸牌散落在地上,大部分是五张一组地随便扔着,只有少数是按照数字顺序整齐排列了起来。不难看出这些纸牌原本都是按照点数和数字整齐排列好的,只是被他从里面挑出一副又一副的牌组单独拿开后,才多少显得有些杂乱。在刚刚这一会,菲克就是用这些纸牌一次又一次地摆放着各种牌型,演算着游戏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此时他停手不干,于是沈灵霜终于有机会用这些纸牌辅助自己理解局势。只是她笨手笨脚的,不一会又把纸牌弄得一团糟。
菲克决定不理会这个家伙。现在先把情况重复确认一遍吧,他决定。
在平局之后的那一局,项南星打出的牌是“四十三”,这个点数理论上最大的配牌是四张“10”带一张“3”,而姜凉出的牌是“六十三”,配牌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四张“13”加上一张“12”。这一局结果是姜凉获胜,和推演的情况没有矛盾。
接下去的那一局,项南星的牌是“二十六”,它最大的配牌是四张“6”带一张“2”。而姜凉打出了“四十二”这张牌,在“2”牌全部用掉的情况下,它的最大配牌是四张“9”带上一张“6”。后者依旧获胜,没有问题。
再往后这一局,项南星选择了“二十一”这张牌,对应的最大配牌是三张“5”带上一对“3”。而姜凉的“三十一”则可以拆成三张“7”加上一张“6”和一张“4”的组合。按照别处的规则,或许项南星会因为牌型的优势而获胜,然而西凤共和国这边的规矩是从来都是只看强的那一边。换句话说,如果两边都有三条的话,那么就先忽略剩余的两张,比较三条的大小再说。项南星在监狱中经历过那么多游戏,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入乡随俗,按照这个规则来的话,毫无疑问这又是姜凉的胜利。
最后,就是这场游戏还未正式进行的最后的一局了。项南星剩下的最后一张牌是“四十一”,它所能组成的最大牌型,不过就是“12”和“8”的两个对子,外加一张“a”。与之相比,姜凉的“二十五”可以排出三张“5”的三条来,虽然数字比对方都小,但由于牌型方面的优势,这一局依然会是姜凉的胜利。
这样看来,最终的结局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了,为什么项南星还要飞蛾扑火般执意进行这最后一局,而姜凉又会对这个结局有所忌惮呢?
菲克正苦苦思索着,忽然听到对面的沈灵霜惊叫一声。她一手拿起一副牌组,对着菲克大声喊道“不对啊,最后这两局我们是不是算错了。”
她一手拿着三张“7”和一对“5”的组合,另一手则是一对“6”,一对“4”以及一张“5”的组合。菲克心算了一下,知道这两组分别对应的是“三十一”和“二十五”两张牌,也就是姜凉最后两局的出牌。这样看来,姜凉的最后一局似乎真有可能会输。
然而菲克知道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傻啊?还是以为负责摆牌的主持人像你一样傻?”菲克讥讽道,“稍微弱化其中一副牌组,就可以让另外一副得到质变级别的提升,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吧。何况悠久山那家伙开始时不是说了,摆牌的主持人遵循着‘每张牌最大化’的原则来行事,面对这最后这两张牌,他怎么可能拆掉后面的三条,就为了把前面的两张散牌升级成一个毫无意义的对子?”
沈灵霜被他连珠炮似的话压倒了,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隔了几秒才硬撑着着说“可这算是跳出了单一局,站在整个牌局的高度来说吧。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们秋姐姐这边当然也可以……喂!你干什么!”
她吓得大叫,因为菲克突然就冲她扑了上来。然而她不过虚惊一场,后者只是一把抢走她手里的纸牌,又扑到地上散落的纸牌前面,将它们重新整理。刚刚这句话仿佛打开了菲克脑子里的某个开关,让他从迷雾里找到了全新的可能性
“是这样,还有这种情况啊。这样一来只要第八局存在,就不算违规……”他自言自语着,脸上露出狂热的笑容,“是了,如果是那只‘黑猫’的话,也确实有这个胆子……”
他忽然转过脸,这激烈的动作引得沈灵霜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看了过去。在他们眼前的是会场中的画面。就在他们这一番思索的时间里,项南星奇迹般地度过了又一次的“血之试炼”,活了下来。
而随后开始的第八局,此时也已经到了尾声。他们望过去的这一秒,就是宣布第八局结果的关键时刻。那个画面上正特写宣布结果的那一位。
“所以,这最后一局的胜者是……呃?”
这一刻,他们看到了悠久山琢磨忽然变得呆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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